第238章 区区二十载过，早已物是人非
“你是...赵远？”
陌生而又熟悉的面目，与往昔的记忆慢慢重叠在一起。
朗行看着这张瞳孔微红，饱经风霜的脸庞，脑海中本来模糊不清的场景逐渐演变为真实，越来越清晰，直到完全回想起来后，这才有些恍然，对着壮硕中年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答道。
“唉！是我！”
听到这身穿太乙道袍的挺拔青年回应自己，听着那有些熟悉的声线，赵远终于抑制不住心情，两步一跨就迈到了朗行的身边，直接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
“当年降临通道开启，大家都进去寻找机缘，期许能够成为超凡者，踏上修行之路，进入修行者大学，但是一年期限满后，你却不知所踪了！”
赵远看着眼前仍然二十岁出头的道袍青年，语气之中带着久别重逢的感慨。
“咱们高中降临的世界，都是已经被联邦掌控的世界，按理来说很少会有失踪事件发生，当初你不见后，大家伙儿都以为你发生意外，已经死了。”
“现在看来，你应该是获取了属于你自己的机缘，成为修行者了。”
“咱哥俩小时候玩了这么些年，又是一块长大的邻居，今天亲眼见着你没事儿，我也算是放心了。”
健壮中年这一席话，让朗行无言以对。
二十多年过去，十余岁的朝气少年如今也已经年过四旬，步入中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脸部轮廓上面，也依稀能够看出被生活与岁月摧残的痕迹。
显而易见，赵远在降临异界，成就超凡的道路上失败了。
他没有成为修行者。
透过这副面容，朗行的目光中终于显现出了当年那间明净的教室，清晰的记起了那个皮肤略微有些黝黑，脸上阳光带笑的少年。
很早之前，赵远一直都想成为一名武者。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为了淬炼体魄，生出劲力，从十二岁筋骨拉开之后，就一直坚持着锻炼，从来没有谈过放弃。
没曾想这么多年过去，赵远竟然没有迈上超凡之道。
朗行微微有些默然。
他为自己这个老朋友感到惋惜。
人世间最无情之事物，最可怕的莫非时光。
只是区区二十载岁月，便已经物是人非，若是数十年，上百年，乃至数百年过去，恐怕连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都要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归于虚无吧。
不知为何，朗行感觉自己和赵远之间，已经在无形之中生出了隔阂，再也不能如当年一样坐在一起，无忧无虑的互相谈论志向，共讨前程了。
朗行心中有些患得患失，对着这一切都充满了陌生之感。
就在这时，从赵远的屋内走出来了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裙，容貌清丽的女子。
这女子眼睛清澈明亮，面容姣好，皮肤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
方月听到赵远激动的呼喊，刚刚走出去就见到自己的丈夫正和一个道袍青年拥抱。
对于赵远的性格，方月清楚无比。
见着赵远和一个陌生人聊的这么开心，她此刻的心中也是有些惊诧。
据方月所知，自从少年时期遭遇挫折后，赵远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沉闷起来，很少再有这么开怀舒畅的时候了。
而赵远的朋友，经过二人十余年的不离不弃、相敬如宾后，也了解的差不多了，眼前这人很明显，并不是赵远熟悉的朋友。
以他的性格，不可能结交比他小的、而且看上去这么年轻的朋友。
“等等...这人怎么看上去这么熟悉...”
方月想完之后，仔细的看了下这道袍青年的正脸，随后瞳孔微微睁大，透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朗行？！”
这身材高挑的女子双臂托起，一双手掌失态的捂住嘴唇，震惊的看着不远处的道袍青年，话语中带着试探的询问道。
“是我。”
隔开赵远的身躯，朗行斜着头看向后方，听见那有些熟悉的声线，微微沉默后，再度应声下来。
这次比之刚刚见到赵远时候的失态，已经好上不少。
到底是大修行者，经历了最初的震撼后，朗行再遇到熟悉之人时，也能够开始沉着应对了。
方月，与赵远一样，都是朗行高中时期的同学。
“赵远这小子，从小对人家姑娘就一直喜欢着，这么多年过去，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朗行看着两位熟悉的少时玩伴，嘴角边上缓缓勾起，瞳孔中露出的淡笑，不时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目光中带着些许深意。
“好久不见方月姐，这些年来迫于无奈不能回家，没想到刚一归来，就能见到两位。”
“看来赵远这么多年来，终于熬出头了。”
朗行拍了拍赵远的肩膀，目光中带着温和，对着后面的方月打了声招呼。
“别楞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不知道赵远有多念叨你。”
“当年朗行你在降临时失踪后，赵远可是消沉了许久。”
相比较赵远的疏漏，作为女子的方月心思自然细腻许多。
二十多年不见，朗行刚刚回来就让他在门外站着，太不符合待客之道。
“那就叨扰了。”
朗行听后，习惯性的拱手作揖，可等到他抬头看着方月和赵远怪异的目光后，方才终于想起来这里是星河联邦，不再是太乙宗了。
这一刻，朗行心中五味陈杂。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在太乙宗生活的这十余年，已经在他这短短一生中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抹去的记忆。
位于罗浮界太乙宗太华峰的师尊路遥、温润如玉，洒脱不羁的大师兄秦子业、兢兢业业，为了太乙宗奉献一生的掌教李长庚、还有那风采不同的五峰首座师叔，以及太乙山上熟识的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恍然回首，自己的一切本事，包括生活习惯、喜好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完完全全是在太乙宗养成的。
这也是自己之所以会感觉到隔阂的原因所在。
想到这里，朗行摇头失笑。
“太久没回家，长久养成的习惯一时间没改过来，倒是让两位见笑了。”
“哈哈哈，没事没事。”
“咱们哥俩二十多年没见，赶紧进来坐坐，好好唠嗑唠嗑，我也好给你讲讲这二十多年来咱们这些老同学的变化。”
“而且我啊，其实对你失踪之后的事情也挺好奇的。”
赵远听到方月的提醒，拍了拍头后开怀一笑，赶忙拉着朗行便走进了屋子。
方月看到一扫往日消沉的赵远，如弯月般的眸子中也露出了一缕温情，轻轻捋了捋鬓间的落发后，对着对面房间内探头的少年轻轻一笑，礼貌的点了下头后，随手便将屋子门给关了起来。
......
半刻钟后。
“来来来，朗行你好好尝尝你嫂子做的菜，咱们上学那会儿，哪里有这等口福。”
赵远满面通红的捧起杯中之酒，再度一饮而尽，却没有喊着对面的道袍青年一起痛饮，而是只招呼他吃着桌面上丰富的菜肴。
高中时候，朗行就不喜欢喝酒，三杯倒的量，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赵远竟然还能清晰的记着。
看着对面完全放开，面带酒气的赵远，朗行平静如水的心湖，终于开始渐渐泛起波澜。
到底是多年好友，即使二十多年过去会带来时间上的陌生，但是那点点滴滴融于日常的情谊，却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作为法相大修士，莫说是一瓶酒水下肚，就是尽饮三千杯，对于朗行而言，也不过只是等闲便可为之。
但是赵远如此做法，其中透出的尊重之意，却是朗行怎么都拒绝不了的。
人都常说，再是坚韧如铁的情谊，也禁不起时间的考验。
但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友情都会慢慢变淡，最终直至消逝。
情谊，就应该如沉封于地窖的佳酿一般，处的越久，才会越浓。
“好手艺，看来这么多年，远哥倒是享了不少福气。”
提筷，夹菜，入口，放筷。
太乙宗的灵食佳酿，蕴含天地灵气，确实口感不错，但是真要比起来，朗行更喜欢吃的，还是这带有着一些烟火气的食物。
算得上是，各有千秋吧。
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菜肴，朗行说出的话语，其实也并不完全只是夸赞。
方月的炒菜手艺确实不错，这点不可否认。
朗行刚刚见到方月的第一眼，就晓得这位老同学不是凡人。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超凡之力，看得出来已经接触到了修行之道。
虽然修为不高，但是也有着一阶巅峰。
本来女性修行就比男性艰难，对于方月来说，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配偶，不过她最终却还是选择了赵远。
虽然朗行不知道这些年二人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但这种温馨的结局，却是朗行最想看到的。
曾经的友人能够安好成家，自己见着了，也能心安。
听到朗行的赞赏，方月就静静的坐在一旁不说话，只是温和一笑。
而赵远听着后，面目上才终于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只见到这满面通红的健壮中年竖起了大拇指，开始对着朗行吹嘘道：
“兄弟，我这辈子打小就想修行练武，想的都快疯了，但是直到高中毕业后，我方才如梦初醒。”
“整个星河联邦执政星数十，占据的普通星球更是数千不止，这还不包括那些完全掌控的异世界，这所有一切世界的星河人类加起来，数都数不清！”
“这么多人口里，一年又能出多少超凡者？”
“别的地方，咱这普通小民不清楚，但是咱们翡翠星当年，有着修行天赋考上高中前去异界寻找机缘的学生，一共有数十万之多。”
“够多了吧？结果到了最后寻觅到修行机缘的，竟然只有数千人！这数千人里面，甚至还包括了那些没有成就一阶修行者的存在，不然更少。”
“超凡机缘，千里挑一，何其之难呐！”
谈到伤心事情，赵远神色有些黯淡，不过转瞬间便借着酒劲恢复了过来，再度将杯中酒水一口闷了后，继续对着朗行絮叨着：
“要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有提前拉住兄弟你一把，但现在能看到你完好无损的回来，我是真高兴。”
“最不后悔的，就是娶了你方月姐。”
赵远说完，抬头盯着方月看了又看。
喝了酒的人，目光一般浑浊无比，但是此刻赵远的目光，却异常清明。
“跟我这种废物不一样，方月当年成功考上了修行者大学，虽然天赋不算好，但也有一阶顶峰的实力，一手医术的超凡异能，在市医院里面做着优渥的工作，条件比我好上不知道多少！”
“追求过她的富贵人家有很多，方月要是抛下我，以那些人的家底供养，她如今也不至于只是一个一阶超凡者！”
“这辈子啊，我算是耽误她了。”
话语之中既有自豪，又有苦涩。
当年的意气少年，如今再看，却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只余下一地唏嘘。
“所以呐！兄弟。”
“我是真替你高兴。”
“我赵远不是傻子，在这个星河时代，咱虽然不能成为超凡者，但是在新闻与周边信息里，对于超凡力量却一点儿都不陌生。”
“你失踪二十多年，再加上这一身衣物，还有这副不被岁月留痕的面容，想必已经得偿所愿，成为高阶修行者了吧。”
赵远嘴里喷薄着酒气，其中带着肯定的语气，一脸艳羡的看着朗行。
“据说那些降临时候出现意外的存在，除却被空间通道搅碎，就是被传送到了不被联邦掌握的世界，现在看来，这野史记载的应该是真的了。”
“好样的！我赵远没走通的路，我兄弟帮我走通了！”
“这不就约等于是我自己走上修行之道了么？”
“哈哈哈，当浮一大白！”
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看着面前有些晕乎的赵远，朗行眼角有些酸涩，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他手中的动作，却显现出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远哥，咱们兄弟俩这么多年没见，你一人喝闷酒，岂不是不拿我当兄弟？”
“这场酒，我陪你喝！”
话语落下，朗行周身法力鼓荡，将自身抵制醉意的消化系统制住后，郑重的举起杯中酒水，对着赵远，也是一口饮下。
辛辣的感觉刺激着朗行的喉咙，让他双目都有些泛红起来。
这酒，真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