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章 放手吧

  “ ()”
  吴钦纽放下了电话听筒,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
  没有犹豫,他立刻又拨打了一个电话,当接通的时候,他对着听筒沉声说道:“觉温,现在时间紧急,你什么也不要问,按我说的做——马上离开你的办公室,不要回家,直接去机场,搭乘任何一班最近的航班,离开缅玉,要快,立刻就去。”
  “父亲!”吴觉温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但紧接着就自觉住了口,他听见吴钦纽最后说了一句:“告诉谭振华,就说,他可能需要履行答应我的那个条件了。”然后听筒里就变成了忙音。
  吴觉温放下了话筒,只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恢复了镇定,他走到了办公室屋角的保险柜前,打开了它,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护照和一些现金,关上,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了自己随身的小包,将这些东西都塞了进去,然后从容地走出了办公室,在见到自己秘书的时候,还和她开了一句玩笑,并称赞她今天很漂亮,然后哼着小曲下了楼,发动了自己的那辆阿斯顿马丁DB5。
  没有回头。
  ……
  吴钦纽给儿子打完了电话,自觉心情安定了不少,他想了想,拍下了电话插簧,开始拨打总统办公室的电话。
  然而,不通?
  同一时间,仰光总统办公室。
  老总统吴乃温对着镜子,给自己打好了领带。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由中部军区和东部军区联手,丹瑞上将担任总指挥的针对所谓“掸邦共和国”的战役获得了空前的胜利,匪首昆撒、张书荃缴械投降,并且已经被押送到了仰光,此刻,就被关在距离仰光仅有20公里的达本基地里,这样的战绩,就算比起当年的自己,也不逞多让。
  丹瑞,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眼光啊!
  对于自己看中的继承人之一,吴乃温也不吝啬赞扬和奖励,所以,当军部提出,要在达本基地举行一次阅兵,并请老总统对这次参战的有功将士们当众发表一次演讲的时候,他同意了。
  他认为,就像古代征伐有功的将领们都喜欢用向国家的最高统帅“献俘”的方式夸耀自己的战功一样,丹瑞也想用这种当众将为祸金三角多年的昆撒、张书荃“献”给自己的方式,争取自己的欢心,并以此作为他晋升的台阶。
  这种想法让他非常享受和满足。
  至于要深入驻扎了有3个团中部军区人马驻扎的达本基地?
  吴乃温认为这没什么问题,三个团,再加上二线的非战斗人员,统共也不过才5千来人,基地四周都有南部军区派驻的部队把守住了各交通要道,他们最近的援军还在离着300公里之外的密铁拉,更何况他又不可能孤身一个人进入基地,多达1个团,将近2千人马、装备精良的总统护卫队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中的一部分已经提前出动进入了达本基地,开始监督丹瑞部的一举一动,既然没什么异常的报告传来,那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再说了,这里是仰光,掌握着南部军区兵权的司令员盛伦上将可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将领,他甚至曾经当众宣称过:“如果吴乃温总统要我自杀,我会立即执行。”
  吴乃温相信,丹瑞绝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轻举妄动的,再说了,总统宝座的角逐虽然正走向白热化,但毕竟还没有到最后揭晓的时刻,丹瑞此刻的声望正如日中天,是几个候选人中最有希望的那一个,完全没有必要冒那种风险。
  他打完了领带,又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不错,便转身下了楼,钻进了轿车,对着司机吩咐道:“走吧,去达本。”
  护卫森严的车队发动起来,一辆接一辆地驶出了总统府。
  ……
  “我刚才怎么了?”当德钦巴登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会议室里了,而是躺在了一张病床上,视线所及,一片雪白。
  他想转动一下头颅观察一下四周,好判断出自己此刻到底是在哪里,但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完全不能听从大脑的指挥。
  “德钦主席,你醒了。”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了他的眼帘,是彭佳声。
  “老彭,我这是在哪里?现在什么情况?那个巴克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
  他一口气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极其微弱而且含混不清。
  彭佳声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握住了他勉力伸出的一只手,又特意靠近了他的耳边,沉声说道:“主席,你现在是在邦桑的医院里,刚才昏迷了整整3个多小时,医生说你有高血压,刚才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引发了眩晕,还说这是中风前兆,不过还好,不算太严重,只不过今后,你恐怕需要尽量保养好身体,不能再继续工作了。”
  德钦巴登定的喉咙里咕哝了几下,却没能再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过好在,彭佳声知道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便沉声说道:“主席,你放心,那个巴克已经被我们关押起来了,他跑不了,他在我们的组织中潜伏了三十年,不可能没有其他的帮凶,鲍司令已经派了人正在审讯他,这一次,一定要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为因为被他们出卖而牺牲的那些兄弟们报仇。”
  顿了顿,他看着德钦巴登定继续说道:“还有,鲍司令他们还扣押了德钦佩登和整个“8.19”专案组,其他在邦桑的那些军头也被勒令立刻放下武器,接受甄别,所有参与过制毒贩毒的,将视其情节的轻重接受不同程度的惩罚,但是主席,从目前甄别的情况来看,很不容乐观,甚至已经有人公然叛逃。”
  彭佳声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枯瘦的手掌微微动了动,于是,他也稍微加了点力气,紧紧握住了它,再次轻叹了一口气道:“主席,虽然巴克是个奸细、叛徒,但他说的不错,缅共已经彻底烂掉了,完了,它再也不能承担起解救缅玉全体人民的重任了,德钦主席,把剩下的事交给鲍启侠和他创立的“缅解阵”才是正确的选择,他年轻、有理想、有手腕,我相信,他才是我们缅玉将来的希望,是缅玉众多少数民族的希望,你也老了,奋斗了一辈子,还有你现在这身体……我们已经和北边谈好,他们对老朋友一向不错,也愿意接受你去那里治疗,主席,放手吧。”
  德钦巴登定的喉咙里再次咕哝起来,彭佳声俯下身去也没能听清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只是看见,有两行浑浊的老泪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流过了他苍老的面颊。
  PS:以下为真实历史事件:缅共于1989年“3.11”事变后分崩离析,果敢彭某部、佤邦鲍某部、小勐拉林某部先后宣告脱离缅共独立,德钦巴登定无力回天,怅然放弃了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事业赴华夏就医,并于1997年12月24日在京城病逝,享年83岁。
  而随着他的逝去,曾经在中南半岛上叱咤风云几十年的缅共,终于熄灭了最后一抹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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