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冬猎(三)

  小孩子腿脚麻利, 跑得格外快, 守在平阳侯府帐子外侍卫一个不注意, 一个小小人影儿便闪了出去。
  顾熙言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等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追出了帐子,早已经看不见了萧弘翰身影。
  若是自己家孩子, 小打小闹磕着碰着也就算了。可坏就坏在是人家孩子, 若是有一丁点儿闪失,便是给亲戚妯娌心里添堵。
  顾熙言心中急得不行,当即指了身边几个丫鬟分头去寻, 又带着红翡、靛玉在周边几家帐子附近寻找了一番。
  只见周围一片炊烟袅袅, 这个时间,估摸着各府家眷都在用晚膳,各府帐中丫鬟婆子小厮来往纷纷, 一眼望去, 还真是不好找人。故而顾熙言带着一干人等找了好几圈儿,也没有见到萧弘翰身影。
  夜风阵阵,方才顾熙言出来匆忙,竟是连一件披风也没穿。
  众人又寻了一会儿,红翡劝道:“主母,外面夜风寒凉, 不如叫下面人去寻, 回帐子里等着消息便是。”
  瞧着架势, 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萧弘翰。顾熙言柳眉微蹙, 思索了片刻, 只能点了点头。
  一行人正准备转身回帐中,不料身后有人高声叫道,“前面可是平阳侯夫人?”
  顾熙言回头一看,只见有一宫装女子高高端坐于步撵上,身处几个宫人婢子簇拥中,正偏了头俯视她。
  那人生鲜艳妩媚,风流袅娜,眼角一颗泪痣媚态无端,惹人怜爱——竟是尹贵妃。
  顾熙言忙屈身行了个礼,“见过贵妃娘娘。”
  尹贵妃笑着扬了扬广袖,头上琉璃宝珠凤钗随着动作一阵轻晃,“夫人快快免礼。”
  这次芳林围猎,后妃三千佳丽,成安帝只带了皇后娘娘和尹贵妃出行,足以见对尹贵妃恩宠之重。
  方才,尹贵妃步撵刚从芳林宴中出来,正往后妃帐中行去,不料途经王公大臣营帐,从步撵上探身一看,刚巧看到了一旁顾熙言。
  只见尹贵妃抚了抚鬓发,轻启朱唇:“在此碰到夫人真是缘分。瞧着这天色尚早,本宫想邀夫人到帐中一叙,不知夫人可方便?”
  顾熙言听了这话,不禁心中一阵思量。
  这尹贵妃出身王氏,据说是王氏长房表小姐。
  上一世,顾氏上下被朝中奸佞诬陷,流放千里,几乎灭门。这场冤案最大受益者,便是顾氏政敌王氏。再加上顾家败落之后,史敬原立刻投奔王家做了门客。如此种种,教顾熙言不得不怀疑,陷害顾氏事儿,王氏只怕脱不了干系。
  王氏在庙堂上心机手笔,虽不一定和尹贵妃有干系,但若是能接近尹贵妃,说不定能探听出关于上一世顾氏被人陷害秘闻。
  思及此处,顾熙言正准备张口应下,不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男声。
  “本侯与夫人还有要事,就不叨扰娘娘了。”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苍茫夜色中,各府帐子篝火点点,萧让一身玄色暗纹劲装,披了件玄色云海纹织锦披风,正龙行虎步而来。
  高高步撵之上,尹贵妃看着器宇轩昂男人,略一愣,抬手扶了扶簪花,笑 道,“平阳侯爷,总是这么不给本宫面子。”
  萧让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贵妃娘娘说笑了。”
  尹贵妃面上挂着二两笑意,抬了抬戴着多宝护甲玉手,步撵一侧随行宫人立刻拉长声音道,“贵妃娘娘,起驾——”
  等那一行宫人远去了,萧让单手解了身上玄色云海纹织锦披风,披在顾熙言身上,眉头微皱,“夫人这么晚在外面,怎不多穿件衣裳?”
  方才,顾熙言见萧让似是不愿让自己和尹贵妃走太近,又想起来太后娘娘素来不喜欢尹贵妃传闻,也就没往别处多想,
  只是萧让这一问,顾熙言立刻想起了萧弘翰事儿,便一脸不安地将萧弘翰跑丢事儿和萧让细细说了去。
  萧让面上波澜不惊,“翰儿打小便是个泼皮性子。这营地四周守卫森严,他是跑不出去,只差丫鬟婆子去寻了便是,夫人不必过于担忧。”
  顾熙言听了这话,才稍稍放下心来。
  萧让看着顾熙言谨小慎微样子,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伸了猿臂将人儿拥在怀中,进了平阳侯府帐子。
  大帐中,方才,桂妈妈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内帐收拾床铺箱笼等一应物什,等收拾好了打帘子出来一看,外帐竟是一个人影儿也没了。出去问了守着帐门几个丫鬟才知道,一行人原来是去追翰儿了。
  此时见萧让和顾熙言回来了,桂妈妈忙问道:“侯爷、主母可还要用些晚膳?”
  方才,顾熙言吃饭吃到一半便跑了出去,此时这些饭菜早就凉透了,只能叫小厨房热一热再用。
  顾熙言方才吃了几筷子,便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吹了一遭冷风,这会儿也没心情继续吃了,只摆了摆手说“不用”。
  等萧让拥着顾熙言进了内帐,又叫丫鬟服侍着脱了劲装,换了常服,萧让便抬手叫人退了下去。
  前脚丫鬟刚挑帘子出去,萧让便上前一把拥住顾熙言纤腰,埋头在她脖颈边,一动不动。
  方才在大帐外面,萧让神色清明,步伐稳健,口齿清晰。如今被男人从身后抱着,听着那低低喘息,顾熙言才察觉,男人身上白檀香里夹杂了三分酒气,正扑鼻而来。
  “侯爷饮酒了?”
  萧让闭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方才芳林宴上,君臣尽欢,萧让和几个关系好同僚一时多饮了几杯。
  此时进了内帐,抱着怀中娇软妻子,紧绷精神突然松懈了下来,萧让方觉一阵酒意上头。
  顾熙言想了想,柔声道,“厨房里一早备了醒酒汤,不如侯爷先沐浴了,妾身去给侯爷盛一碗过来?”
  萧让又是低低“嗯”了一声,抱着顾熙言缓了许久,这才抬脚去了内帐净房里。
  顾熙言抿了抿唇,走到外帐,刚吩咐了小厨房,便见王妈妈打帘子进来,说是萧弘翰找到了。
  原来,刚才萧弘翰跑出去找小鹿没找到,想回头却迷了路,竟是误打误撞地跑到庆国公家帐子里了。
  那庆国公夫人石氏下午隔着栏杆和顾熙言说了半天话,自然是认得萧弘翰,也不敢叫萧弘翰乱跑,忙把小儿留下来,又拿了些吃食哄着,等着平阳侯府人去寻。
  据说,王妈妈一众人找到萧弘翰时 候,他正和庆国公家世子闵儿一道儿用饭呢!
  顾熙言登时被气笑了,真是天塌了不怕事儿大!这边都急人仰马翻了,那边儿却还忙着开拓友谊新天地呢。
  桂妈妈听了道,围猎露营多有不便,今晚不如叫她照看着翰儿睡在偏帐。
  桂妈妈出身宫中,打小照看着萧让长大,顾熙言是放一百个心,当即应了声“甚好”。
  等小丫鬟端着红漆木盘进了内帐,萧让还在净房中没出来。顾熙言思索片刻,当即亲自端着那盅醒酒汤,挑开珠帘,进了净房。
  萧让平日里素来不沉湎酒色,虽说顾熙言没见过萧让酩酊大醉模样,可看他方才抱着自己不甚清醒情状,就知道他在宴席上没少喝。
  这芳林围猎明日还要持续一天,萧让身居高位,明日少不了要陪驾宴饮,怎能出一丝一毫闪失!顾熙言想着赶紧把醒酒汤端进去,毫叫萧让赶紧喝了,趁早解了酒醉。
  净房里水汽蒸腾,朦胧雾气中,只见萧让似是刚从浴桶里出来,腰际围着一条白色大巾,正擦拭着身上水珠。
  顾熙言见了,忙上前奉上醒酒汤道,“侯爷先把这盅醒酒汤用了罢。”
  萧让当即拿起瓷盅,仰头将饮酒汤一饮而尽。
  男人生十分高大,宽肩窄腰更是一览无余。胸膛上挂着水珠还未擦干净,此时正顺着分明惹眼肌肉往下滑动,一滴一滴,逐渐消失在腰际围裹着大巾里。
  男人喉结不住滚动,顾熙言略略扫了两眼,当即红了脸。
  一盅醒酒汤饮尽,顾熙言接了瓷盅,当即转身要走,不料,身后男人伸手拉住那纤纤玉臂,把顾熙言抵在身后浴桶上,声音低沉,“夫人若是无事,服侍本候擦身吧。”
  萧让一向不习惯叫人贴身服侍,这会儿既然提出来了,顾熙言也不好拒绝,只好接过巾帕,一下一下地轻轻擦拭着男人身上水珠。
  今日,顾熙言穿了件蜜合色立领夹袄,下面是条玫瑰色百褶长裙,灵蛇髻高高挽着,上面斜斜插着两三只珠花。
  云鬓峨峨,亭亭玉立。
  明明是素雅至极装扮,奈何一张小脸儿上美目顾盼生辉,樱唇红润饱满,远山眉似蹙微蹙,愣是穿出了明艳照人之感。
  萧让定定看着眼前美人儿,眸色沉沉。
  等好不容擦干净了水珠儿,顾熙言已经是脸红似霞,娇羞不堪。
  她正准备伸手推开男人压制,不料,却被萧让猛地一托,整个人坐到了身后浴桶上。
  顾熙言娇呼了一声,忙伸手紧紧搂住萧让脖颈。
  只见高大男人俯下身来,火热喘息带着淡淡酒气,直喷洒在她耳边上,“今日乏得很,夫人不如帮本侯揉揉身子。”
  浴桶边沿湿漉漉,坐上去直打滑,稳稳当当坐着已经是不容易,更何况还要给萧让揉按身子!
  顾熙言抿了抿唇,只能伸了两只玉臂,紧紧攀附着男人健壮臂膀,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不掉下去。
  顾熙言咽了口唾沫,放软了声儿道,“这般这般高高坐着可怎么揉呀?不如,侯爷叫妾身下来……”
  美人儿30340 声音甜甜腻腻,萧让听了,只淡淡打断:“不许下来,就这么揉。”
  顾熙言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看男人了一眼,只见萧让神色淡淡,仿佛提出这么个无理要求,并不是自己一般。
  男人胸膛上肌肉并不虬结吓人,而是硬朗坚实,块块分明。
  一双柔弱无骨地玉手轻轻揉在上面,竟是如爱抚一般。
  顾熙言揉捏了一会儿,整个人已经是香汗微湿,娇喘微微。
  方才,萧让在内帐中隐隐约约听见外面婆子说翰儿找到了事儿,此时看着身前娇人儿,心下一动,淡淡道,“夫人竟是喜欢孩子?”
  顾熙言闻言,笑道,“四房几个孩子,虽说调皮了些,可更多时候还是玉雪可爱,聪明伶俐。”
  萧让挑了眉:“别人孩子有什么新鲜,若是自己孩子,那才有趣。”
  “夫人若是喜欢,咱们便”
  “侯爷!”顾熙言红着脸,举起粉拳在男人胸前轻轻锤了一下,“侯爷说什么话”
  萧让勾起薄唇,拉过粉拳,放在唇边轻吻了下,“和夫人在闺房中说,自然是体己话。”
  顾熙言咬着樱唇,羞答答地看男人了一眼,没接话。
  只见萧让低笑一声,猛地俯身,更贴近了身前美人儿。
  顾熙言正坐在浴桶沿儿上,冷不丁萧让往跟前一跻身,当即身形一晃,搂着男人脖颈玉臂突然收紧了,嘴里带了哭腔,“侯爷,别,妾身要掉了去了”
  萧让搂住身前美人儿,对美人儿惊呼视而不见,“夫人觉得,本侯如何?”
  顾熙言看着身前萧让,只觉得今日男人醉了酒,平日里那副清贵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样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竟是变得这般磨人!
  此刻,顾熙言又听了这等无理要求,当即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正准备随口敷衍过去,不料又听萧让道,“若是答好了,便抱夫人下去。”
  顾熙言听了,只能欲哭无泪攀着男人臂膀,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
  上一世,顾熙言喜欢是满口诗词歌赋、风流倜傥翩翩少年郎,故而怎么都没想,自己有一天会被成安帝指婚给萧让。更从来没想过,自己夫君会是萧让这般勇猛高大男子。
  这一世,虽说一开始顾熙言对萧让依然心怀惧意,可萧让对她多有呵护,渐渐,她也知道祖母顾江氏口中所说“武将好处”是什么了——光是萧让站在她身边儿,就教人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思及此,顾熙言一双水汪汪美目望着男人,甜甜道,“夫君对妾身呵护备至,妾身自然觉得侯爷是一等一伟岸男子。”
  不夸他身居高位,不夸他赫赫战功,不夸他出身高门她心里,果真只装着他对他呵护和温柔!
  萧让听了,白天那股子醋意登时烟消云散了,心中自是百转千回,万般情意涌上来,脸上却依旧是神色淡淡,半晌没言语。
  顾熙言见状,正暗暗思忖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不料萧让突然俯身,一把抱起她道,“方才,夫人帮本候揉了身子礼尚往来,该本侯帮夫人揉了 。”
  身子冷不丁腾空,等顾熙言听清了萧让说是什么,忙道,“妾身不用侯爷——唔”
  萧让低头含住那一张一合唇瓣,把顾熙言未说尽话统统吃进口中。
  只见男人一边绞着美人儿香舌,尝着那檀口中琼浆玉露,一边儿抱着娇人儿朝内帐走去。
  月上中天,鸳鸯帐中,一室被翻红浪。
  只见那娇软美人泪光点点,连声求饶:“侯爷,不要了——”
  那低哑男声轻笑:“不要?本侯还有千军万马等着种给夫人呢。”
  “唔夫君夫君怜惜”
  这真真是——
  鸦色腻,雀光寒,风流偏胜枕边看。
  钩挽不妨香粉褪,倦来常得枕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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