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程楚越想越心焦,出了校门,径直打了辆车。
“去育青巷。”
六月骄阳似火,中午的街道人烟稀少。
育青巷还是向以往那样简陋破旧,程楚迈开腿,她低着头,跳过积满脏水路面,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艹,干嘛呢?”来人把程楚一推,恶狠狠问。
面前的人一只手臂就有她小腿粗,轻轻一推就把程楚推到了地上。
“哗”得一声,污水四溅,程楚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水中,精致的裙摆被脏水浸透,白皙的小腿上溅满泥水。
“走路小心点。”那人厉声训道,接着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走时还踏上了脏水坑,黑水点点溅到程楚莹白的巴掌脸上,又顺着头发缓缓低落。
刚刚撑着地板的手臂钻心似地疼,小腿被地面尖利的小石子划到,渗出了血丝,绝望一瞬间充斥着程楚的大脑,她一遍一遍打着少年的电话,但电话另一头总是显示着同样的忙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程楚将手机狠狠地掷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渺:心撕裂般的疼
*
希望大家可以撑住撑住,现在有多虐,未来就有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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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顾渺是被推醒的。
屋顶的灯明晃晃的刺眼, 心中沉郁的疼又冒上来, 他逼迫自己闭上眼,不再去想。
可来人却不甘心地猛推着他,“小伙子,小伙子, 醒醒, 快看看自己有什么丢了的?我们这屋里大概是进了贼了。”
顾渺脑里的神经瞬间绷紧,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近乎疯狂地翻着自己的包。
还好。
他死死握着手里被重新粘好的贺卡和那副金边眼镜,重重地松了口气。
还好这些东西都还在。
旁边的人无奈地叹声,“谁叫你看这些了,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偷来干嘛, 快看看自己的手机还在不在。”
顾渺一掏兜,果然,空空如也。
偷窃的人应该是昨天住在这间屋子的其中一人, 今早起床便人去楼空。
刚开始大家还没在意,以为他是出去找活干了, 直到今天晚上, 大家发现兜里贵重的东西都没了, 那人也再没回来,才发现了其中不对劲。
从警察局里出来, 夜色早已弥漫开,凉风缓缓拂过,顾渺走在那群人的最后面, 心中又冷又涩。
他浑浑噩噩地不知该去向何处。
远处高楼林立,华灯灿烂,夜空上缀着点点寥落的星子,这个承载着无数人梦想的城市,依旧美丽繁华。
可少年心中凄然,清冷的晚风吹起路边的花儿,有几片花瓣在夜色中飘飘零零。
昏暗的路灯照亮路面,他的眼彷如融入了茫茫无尽的黑夜,空洞,黑暗,没有一点儿光亮。
*
偷窃的人很快落网,他显然是第一次作案,手法不老到,也没怎么计划路线,行动轨迹被路边的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可那些手机已经被卖了,最后只在他的包裹里搜到还没来得及出售的一只表。
警察将手表换给顾渺,安慰道:“小伙子,没事儿,先把东西拿回去,手机我们会尽快追回的。”
手表是自己用去年暑假的全部工资买的,可却连她腕上那块表的一个零头都抵不上。
顾渺沉默地接过来。
今晚的夜空缀着一轮弯弯明月,少年在空旷无人的街道抬眸望。
月光很温柔。
他沉默的眸隐隐透出些泪光。
曾经躲在暗处的少年,痴狂又卑微地念着这抹月光,他不敢靠近,只远远望着,便心生满足。
可月光却落入凡间,也曾慷慨地眷顾他。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于是贪婪如野草一般在心中疯狂滋长,他开始害怕没有光的日子,害怕回到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他是知道自己不配的,可月光是那样美好,他望着她时,便总忍不住心生妄念。
少年单薄的身影如同孤魂野鬼,游荡在海市的夜色里。
他没有家人,没有钱,甚至连他唯一的梦想,也不再属于他。
远处的车停着一排大巴车,几只夏日飞虫在车灯前纵情飞舞。
一个中年矮胖的中年男人凑过来,“诶,小伙子,坐车吗,要去哪,最近是高峰期,里面的票都卖光了,我这里还有。”
原来是票贩子。
顾渺木着脸,没有理他。
那人却牛皮糖似的黏上来,“你看看我这的票,去哪的都有,你看看南城,林市,平城,都有,还都很便宜。”
少年的脚步一滞,开口时,嗓子因为许久没说话而干哑艰涩,“去平城,多少钱?”
他的眼穿过清冷又繁华的街景,融进了海市的苍茫夜色。
或许这个城市从来都不欢迎他,他在这失去了父母,被赶出家门,就连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和渴盼都离开了他。
夜风又冷又长,大叔一听有戏,来了兴致,“平城啊,那可是老远了,大巴车得坐一天一夜呢,我这的票是卧铺,二百八一张。”
少年的垂着眼,空寂的夜风吹起衣角,显得他消瘦极了。
“拿一张吧。”他说。
大叔面上一喜,“诶好嘞,现在最近的一班是明天早上八点的,去平城的车是一周一趟,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买下周的。”
“就要这周的。”顾渺说。
车票是一张薄薄的纸,握在手里也仿佛能随时被吹走。
顾渺缩着身,抱着行李,蹲坐在客车站的路边。
夜风微凉,他只穿着一件薄短袖,风一吹手臂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深夜里,客车站有几辆车轰鸣着驶向街道,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他翻出包里那张被粘补好的贺卡,一遍一遍看着,清冷的双眸中透出眷恋。
夜里的客车站有些冷清,买票的大叔无事可做,便蹲在顾渺身边,一双眼镜上下打量。
“这是你小情人给你写得吧。”他面带调侃。
少年双唇抿得发白,摇了摇头。
“那你应该是喜欢她的吧,我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去一天两天,怎么了,不去和她道个别?”
少年面色惨然,“我不能打扰她。”
大叔一拍大腿,“怎么的,不就道个别,怎么是打扰了,你要是不去找她的话,说不定就后悔一辈子。”
入口处的一辆大巴车轰鸣着,许多人站在车下,抹着眼泪,依依惜别。
大叔努努嘴,“你看看,都是今晚要走的,去松市的,比平城还远,看看这些人哭成了什么样子。”
沉闷的哭声越过夜色,钻进顾渺怀里,他心中可耻的妄念像是无意飘入的蒲公英种子,悄无声息地默默滋长。
就看一眼,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就一眼。
然后最后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自己就离开,再也不打扰她了。
他将贺卡收回到暗袋里,和那副金丝边眼镜贴在一起。
不远处的车灯亮得刺目,少年提着包,怀揣着他十几年来最珍贵的东西,去和心爱的女孩做一场永久的诀别。
*
客厅顶上的水晶灯折射出点点灯光,洒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
付寻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旁边的座机突然响起来。
他不耐烦地接起来。
“你好,请问是三栋的住户吗?门口有一位先生说要找程小姐。”
游戏正进行到高.潮的少年没心思听这些,敷衍地答:“放他进来。”
挂了电话,团战却输了,他气闷地将手机掷到沙发上,脑袋一清醒,这才顿时想起保安说的话。
找程楚?他开了门,站到家门口,看见夜色里,远远地走来一个少年。
他头发像是精心梳过,只有一缕被微风一吹,斜斜地搭在额前,显得斯文又英俊,可清俊的眉目间却落满疲惫。
可付寻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双手抱胸,脑海里却只想到今天程楚回来时,浑身狼狈的模样。
女孩平日里总是用各式各样精美的卡子固定好的的头发上,布着点点的泥水,上万块的小裙子一片脏污,小腿上和手臂上被小石子划得出了血,上药时却还死咬着牙,不出一言。
少年走近了些,望着付寻,面目诚恳,“你好,我想找一下程楚。”
付寻仰着下巴,一脸倨傲,“你住在育青巷?”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这样问,顾渺还是点点头。
听了他的回答,小少年狭长的凤眼里瞬间升起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