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不能信

  王府偏僻的别院里,十多具尸体一字排开,晚迟的在最前面。
  她安详的躺着,脸上身上都是血,容修稍微看了下伤势,共有三刀招呼在她身上,刀刀致命,毫不留情。
  昨日还娇艳如花,今日便香消玉殒。
  纵然他憎恶她的所作所为,纵然他只想眼不见为净一心要把她送走,可眼下的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容修从没有一刻想过要让她死。
  他紧握着拳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关于昨晚的猜测,突突的往外冒,逼得他脑袋发晕发疼。
  谁最有动机杀了晚迟?
  除了那个幕后人,他想不到别人。
  正月过后的阳光,逐渐变得温和,但四周气氛低沉,压抑而阴寒。
  管家双眼浑浊通红,他一张老脸上,竟然老泪纵横,“王爷…怎么就…就发生了这种事…侧王妃的尸体……可怎么处理才好啊?”
  容修鼻子泛酸,往事如烟,种种浮现在眼前。
  他恍惚看见少女纯粹天真的笑靥,藏在记忆深处,他本以为忘记了,再想起来心口还是阵阵刺痛。
  晚迟从小就很漂亮,至少在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像是最娇艳的花朵。
  他们经常许多人一起玩耍,女子长得好看,轻易就能获得大家的喜爱,不少世家公子私下里都想要娶她为妻。
  少年时候的情感,开始时消无声息,随之便像烈火熊熊燃烧,盛情绽放。
  那个时候的她是骄傲的,是矜贵的,她有着姣好的容颜,尊贵的身份,还有无尚的宠爱,以及无数的爱慕。
  她活的春风得意,所有想要的东西,几乎唾手可得,偏偏她又善良温柔,毫无疑问俘获大多数人的心。
  容修不能免俗。
  在失去父母的那段日子,他近乎着迷的贪恋着她给的温暖。
  人在落魄时候,最容易被感动,他做过要娶她的决定,只是后来命运弄人,她生了病,一走了之。
  当她再回来,一切都变了。
  事情变了,他变了,她也变了。
  执念让她疯狂,让她一错再错,可其实仔细一想,他也有错,错在没有快刀斩乱麻,错在任由她情感蔓延。
  不管是什么错,她都不应该是这个下场。
  飞来横祸,惨死路上。
  容修于心不忍,他立在阳光下,身体气的轻轻颤抖。
  管家担忧的上前,小心搀扶起他,他以手捂脸,半晌淡淡出声,“***息,厚葬她及一并侍卫。”
  云意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她白天回了趟云家探望云守道,他精神看起来不错,因为二哥云岩同他提起了嫁娶的事宜。
  云岩没出事之前,是御前侍卫,他平日见的是大老爷们,他本人又是正宗钢铁直男,就压根没想过成亲一事。
  年前有段时间他天天张罗着往外面跑,说是和一个姑娘好上了,大家本来觉得没戏,没想到修成了正果。
  云意兴奋的不行,拉着云守道仔细盘问了人家姑娘的家世,后又八卦了二人恋爱经过。
  云守道对云岩比之前上心许多,知道了很多细节,父女俩聊得热火朝天,到了晚上她才回府。
  她想第一时间同他分享好消息,然而容修疲惫的神色,让她担忧的询问起他,“发生了什么事?”
  容修静静看着她,他平静的表情,目光却透露着哀伤。
  他张开手,温柔的说,“云儿,抱抱。”
  她能感受到他的迷茫和孤单,走上前用手环住他的腰,她蹭了蹭脸颊,将脑袋埋在他身前。
  男人的怀抱,充满了力量,他低头嗅着她的发,深吸口气才告诉她,晚迟的事。
  上一秒她还在安慰他,下一秒她却忽然失声。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嘴角哆嗦着推他,“怎…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
  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容修克制着情绪,拥着她往房间里走,他言简意赅的讲了经过,随后二人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
  四周静悄悄的,呼吸都显得沉重。
  云意捂着脸,再开口时叹了口气,“你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容修点点头,他不想让她太过担心,“有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比较忙,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云意不由得挺直了后背,她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他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触动她脆弱的神经。
  “你去做什么?”她神色严肃的问。
  意识到她的紧张,容修笑着轻声道,“没什么,开年皇上要修一条运河,从江南通到江北,最近在勘探地形,由我负责,自然会早出晚归,你要是困了晚上就早点睡,不必刻意等我。”
  “好。”他说的很认真,云意下意识的相信他,“那晚迟的事情怎么处理?”
  “我会去查。”
  接下来几天,生活步入了正轨,农历新年过完后,正如容修说的那样,他开始早出晚归,见不到人。
  云意私下问过管家,晚迟的事情处理的如何,管家告知一切都妥当,请她安心。
  她哪能安心。
  容修虽然没说,可她知道,晚迟的死绝不简单,她迫害云家的事情,余宣帝肯定知情。
  那余宣帝和她的死有关吗?
  云意浑身如坠冰窖,从头凉到脚,或许这件事没有真正的结束,云守道和她得知了巨大的秘密,想要全身而退,可能只是在自欺欺人,余宣帝会怎么对她,很有可能今日晚迟的下场,就是明日的她。
  不!
  她不想死!
  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失去母亲!
  是继续任人宰割,还是起来反抗?
  她扶着大肚子,胡思乱想,提到反抗,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整个天下都是余宣帝的,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令人胆寒的军队,而她有什么?她有云家,还有容修,就算联手对抗,都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一旦撕破了脸皮,搭上的极有可能是所有人的命!不单单是她的,容修的,还有整个云家王府几百口子。
  那一步她迟迟不愿迈出去。
  然而她知道,余宣帝和她提出的条件,并没有可信度。
  从他多年前为了女人,杀死手足兄弟,还要嫁祸给忠心耿耿的臣民身上时,他的信用就令人堪忧。
  她得再好好想想,想想要将他们的命运推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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