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京畿火器营
谈判的事情,又拖了一天,而且这次吵了一架,估计近三天是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情了,接下来得防着这西凉贡臣,别暗中使什么坏主意。陈初六在家里四周安排了人,特别是陈善修上学的地方,都是老兵看着。
事情摆不平,就摆平阻碍事情的人,就怕他们来这一手。
次日,陈初六用不着上朝也用不着准备讲章,到了昭文馆之后,先同别的几位侍讲一起议论他们的讲章。他们是老手,一个上午,也就议定了。只不过,自从陈初六经筵首秀之后,这些人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都略微将话语改为平白一些的,把故事改为精彩一些的。
之前跟曹玮说好了,今天抽空去京畿火器营,看看大宋朝的火器。差高阳、刘沆去找到人,两人带着几名亲兵,一路骑马赶去了火器营。因为火器营的是军国机密,高阳、刘沆、陈长水等人就进去不得了。
火器营在京畿一处深山密林之中,这里的守卫,比当初管着京畿籍田的可要严密多了。曹玮指着密林之中道:“这山里面供着毗沙门天王,所以叫天王山,京郊的猎户常说,探虎穴、入狼窝、上刀山、下火海,就是不如天门山。”
“这是为何?”
“哈哈哈,陈大人有所不知,这里布了许多机关,还有数不清的毒物,若是没有人带领,进去走个十步百步的,就得命丧九泉。”
“这么凶狠?”陈初六骑在马上,忽然道:“若是敌军来犯,将这山一把火点燃,会怎样?”
曹玮与几位亲兵,嘴角抽搐了一下,曹玮无奈道:“那只能惟愿敌军没这么聪明了,陈老弟,你的话可千万别灵。”
陈初六摊摊手表示很无奈,本来就是嘛,这深山野林的,草木那么茂密,要是深秋时节,这里落满了干燥的草。只要一点火星,就是山火,烧到火器营,那里照样存满了易燃之物,这一下就对头喽!
曹玮一边骑着马,一边还不断提心吊胆,要是真起火了,这可如何是好?以前只想着如何保密火器的配方、工艺,却没想着保护里面的人和物,要是真的一把大火烧了,所有保密的东西都成了废物。
陈初六却道,用这种保密的办法,维持不了多久,只能胜于一时。唯有用于创新和研发,方能始终保持先进。实际上,等金掌握了火器的制作之后,工艺和配方突飞猛进,在北宋灭亡之时,他们的火器已然比北宋的先进许多了。
在密林之中走了许久,每走几百步,便有关隘阻拦下来,不论是什么人,都要查验符印。等过了十道关口,方才看见了一处山谷,此地有一个环湖,好像是死火山口。这种地方,盛产硫、磺等物,乃是制作火药的必备材料,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行人来到火器营,自有人过来接应,火器营有一文一武,两人掌管。文的是监军,名叫曾公亮,此人虽是监军,却对火药的配比研究得十分深入。另外便是丁度,此人身为武将,负责火器营的日常训练,已经火器的实践,说到如何用火器击退敌军,他是了如指掌。
这俩人一文一武,在工作之上,十分默契,一人研究,一人实践,把简单火器的性能摸透了。不过,或是故意如此,或是本来如此,两人在生活之中,却是争斗不休。如今一同出来迎接,两个人还拌嘴不停。
丁度和曹玮是老友,便一旁去了,临走前曹玮嘱咐:“陈老弟,你想看火器,找这位曾兄就行了,他是研究此物的大家。但在这火器营中,切记不要乱碰乱动,若是伤着你了,谁也担待不起啊。”
陈初六一拱手,丁度忙是推着曹玮往前走:“走走走,让你看看本将新练出来的阵型,可敌十万雄兵!”
“每次你都说可敌十万雄兵,这雄是雄雌的雄,还是狗熊的熊?”
二人说笑着远去,曾公亮又是土揖道:“状元公的大名如雷贯耳,曾某也是仰望已久。呵呵呵,状元公请进,饮一杯茶乎?”
“也好,也好,明仲不会怪陈某做了恶客吧?”
“哪里哪里,状元公说笑了。”曾公亮见喊他表字,语气亲近了许多,问道:“但不知状元公忽然前来打听这火器,是有什么指教?”
陈初六摆摆手,走到衙门里面,却见这里没什么茶具,仅有个大茶壶,放着凉白开,走过去倒了一碗:“明仲,你也不要一口一个状元公叫我了,草字知应。这水能喝嘛?”
“状……知应果真是洒脱之人,一点也惺惺作态。曾某在这深山之中,也曾拜读知应的大作,对于‘中用’之道,深以为然,中用真乃治国之道也!”
“明仲在此,不就是为朝廷谋中用之物?依我看来,将来刀枪剑戟、弓马弩矢,都不如这火器。千百年后,战场之上,火器能定胜负。”
“知应当真以为如此?”曾公亮仿佛是遇见了知己,他感慨道:“但朝廷却不知,他们宁可拿钱养那些贼配军、宁可高价去买别人家的马,却不肯多用一些钱在这火器营上。”
“声如雷鸣,惊如闪电,此等火器还是过于惊世骇俗,刀子太快了,还是不安全嘛。”
“知应说的是,唉,真是时运不济啊。”
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陈初六又道:“这次前来打扰,陈某也是想看看火器到底如何,在朝廷允许的范围内,还请曾兄不吝赐教。”
“火器嘛,无非是几种东西。”曾公亮掰着手指头道:“硫磺、焰硝、砒黄、麻茹、十漆、巴豆、香油、松脂、蜡、小油、浓油、沥青……这些东西,也不是太大的秘密,但具体配比,属曾某不能相告。”
陈初六笑了笑表示无妨,前三样大概还听得懂,可到了后面这些,要么不知道是什么,要么就觉得奇怪。巴豆、香油,这些有什么用?
见他疑惑之状,曾公亮笑道:“外头的爆竹,所用的只有硫磺、焰硝、砒黄三物,后面的这些,是花了几十年功夫才研制出来的,有许多前辈的汗水和……和性命在里面。”
火药研制,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
着许多蒺藜。蒺藜也就是古装剧中,战场上那种木架子,用木头尖支向两边,阻挡骑兵。
但眼下这些蒺藜又有不同,用的不是木架子,而是铁刃。上面吊着刚才看见的那种火砲,但是小一号,没有松脂。
曾公亮又道:“这是火蒺藜,木蒺藜阻挡骑兵,只能挡其首冲,马伤之后,马上之人下来推开木蒺藜,便失效了。这火蒺藜则不同,用铁刃,对骑兵杀伤力更大。等骑兵损伤之后,在将上门的火砲点燃,持续数十息时间,骑兵冲击可快得很,只要冲过来,便是损伤大半。若是火蒺藜充裕,在这数十息的时间内,可以重新换上。”
他说着的时候,又有人演示这个。不是用火点燃的,而是用长长的铁枪,放到火里烧红,然后一下扎到火砲之中。烧红的烙铁,一下便把里面的药末点燃,放出烈焰。
曾公亮见演示成功,期待地看着陈初六,却只听见陈初六道:“好是好,但草原之人习齐射,好围射,只有围射殆尽之后,才会冲击。此物是守株待兔,似乎有些缺陷。”
“额……”曾公亮忙是捋一捋胡子,演示尴尬:“知应说得不错,但兵者诡道,每种武器,皆有其缺点,但总算一物降一物。这火蒺藜用得好,便可出奇制胜。”
“不错不错,可还有别的?”
“倒是还有一个,演示起来较为麻烦。”曾公亮有些不甘,犹豫片刻,最后道:“知应,你随我来,再带你去看看毒药烟火!”
陈初六笑着跟了上去,来到一处场地,此处依旧寸草不生,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但更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试验的地方,还是一处悬崖,站在悬崖之上,往下面丢放。
曾公亮边走便解释道:“毒药烟火,将砒霜、狼毒放置在药末之中,其火焰不烈,却能产烟。敌军闻之,口鼻血出,死伤无数,常用作守城。若是在野遇敌,而且在上风口,可当做火砲发之,亦可歼敌无数。”
“毒气弹?”陈初六不由得笑了,这种缺德的东西,怎么被制作出来了。只不过这个时候打仗,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人道,这种毒药烟火能杀伤敌人,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人道。
看曾公亮介绍得起劲,陈初六也只好点头夸了几句,至于毒药烟火的演示,就不用了。那玩意儿,能不闻就不闻吧?别流了鼻血,回家的时候还要解释一通。
除了这个,还有火箭等较为远程的武器。这种火箭,是将小药包绑在箭头,然后点燃火药鞭,一起发射出去。这样就能起到射伤敌人,和烧伤敌人的效果,使得敌人被救活的几率减小至零,有效消灭生力军。还有一种叫霹雳弹的,就是将药末放在竹子里面。
看完这一圈,陈初六算是明白了,在这个时代普遍运用的火器,还是将伤害输出放在“烧”的上面,高级一点的,则用“毒”。但火器真正的杀伤力,却在“炸”和“气体冲击波”之上。即便是霹雳弹,其“霹雳”也是竹子炸裂的声音,和真正意义上的火器相差甚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