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计

  只等各自落座,黄少仁亲手沏了茶,然后给刘杨倒上,也算是给足了刘杨面子。
  “黄旅长,没想到你这么爽快,那我也就不再废话了——”刘杨一来就干脆挑明了事情:“我这次来见黄旅长,为的是结盟来的,如今日军肆孽,只怕谁都有危险,咱们唇亡齿寒,如果不合力的话,只能被各个击破,黄旅长怎么想的?”
  “刘长官,日寇犯我中华,抵御日寇是我辈军人之责,黄某力虽弱,但是位卑不敢忘国忧,党国将安庆交给黄某镇守,若有来犯之敌,必当死战到底——”黄少仁慷慨陈词,越说越是激动,但是就是没有说实质性的问题。
  越听越是腻歪,刘杨差点将手中的水杯砸出去,什么意思,要和自己玩太极,慢慢的眉头皱了起来。
  黄少仁一边说着,心中却在暗笑,说这话本来就是给刘杨添堵的,咳嗽了一声,话锋一转:“若日军来犯,当请刘长官示下,枞阳与安庆唇亡齿寒,黄某怎能不知——”
  这就是学问人说的话,能让刘杨憋屈死,刘杨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粗鲁了。
  嘴角抽了抽,刘杨心里特不痛快,本来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心气,忽的就窜了起来,黄少仁什么心态他很明白,既然摆出这么一副姿态,那也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黄旅长,刘某人粗俗,你这文绉绉的话,我有点听不明白,日军进攻安庆,特务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果是日军进攻枞阳呢?要是合作,怎么合作,帮衬到几分?黄旅长给个痛快话。”刘杨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放松下来,就显得有些懒散了。
  往往刘杨一这样,春梅就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朝刘杨微微靠了靠,伸手就开始给刘杨揉肩捶背,那叫一个温柔。
  见到刘杨这种做派,黄少仁有点牙疼,这德行还能身登高位,但是他也知道暂时不能得罪刘杨,刘杨知道唇亡齿寒,他如何能不知道这一点,三十一旅比特务营更难。
  刘杨能说走就走,不怕国府追责,但是三十一旅不行,先不说国府追责,就是撤退的话,一个溃军,黄少仁都担不起老百姓难过的骂名,肯定是要说自己不抗日的,却没有人看见,中央军好似如何欺负西北军的,国府不给西北军粮食物资,让西北军自筹,但是西北军运过来的粮食物资,中央军却敢占为己有。
  说各路军阀和中央军不睦,这可是真的,其中有很多原因,从防区就能看得出来,中央军占得都是好的防区,各路军阀都是差的,中央军的物资调拨很快,但是各路军阀大部分时候需要自筹。
  中央军有德械师,最差的也是汉阳造,但是你看看最穷的川军,六十万川军出川,大多数穿的是草鞋,很多川军至死都穿着草鞋,穿着单衣,手里拿的是老掉牙的单打一或者老套筒,甚至还有老爷枪,也就是猎户用的猎枪,只能打三四十米的距离,一开枪射一大片,却经常打不死人——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中央军和各路军阀还是经常的为了战利品大打出手,双方积怨已久,如果有机会,国府绝不会放过机会狠狠的踩西北军一脚,没有命令他黄少仁真不敢撤退。
  原本黄少仁想,应付刘杨一下就行了,毕竟日军要是先打的话,肯定是先打枞阳,黄少仁不能说不出力,但是不是自己的防区,还真没打算处几分力。
  这些话不说就算了,但是一旦说起来,就有些不好开口了,黄少仁迟疑了一下,咳嗽了一声:“刘长官,只要你开口求援,我最少也要派两个营去支援——”
  支援?刘杨心中啐了一口,刘杨还真不在乎三十一旅的支援,自己真的打不过了,可以丢下枞阳就撤,不怕国府追究,也不怕卫长官追究,因为自己的主战场不在这里,而是在于太湖,太湖不丢,谁也拿他刘杨无可奈何。
  “黄旅长,有些话可能不太中听,不过说实在话,如果枞阳我真的守不住额,我会撤退,而且本来我就适合日军打游击,至于贵部支援不支援,我倒是不在乎,我更想在安庆挖一些地道,为日军可能进攻安庆做准备。”刘杨不再绕弯子,直接挑明了,说是结盟,刘杨只是在自己身后做一些布置,避免小鬼子背后捅刀。
  话音落下,黄少仁脸色一紧阴沉下来了,眼光从刘杨脸上扫过,透着一丝恼怒,安庆是自己的地盘,刘杨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这里,如果不是心中有想法,黄少仁真想直接翻脸。
  但是翻脸黄少仁却翻不起,刘杨可不单单是特务营的营座,更是太湖根据地六七万大军的长官,而且这些军队战斗力都很强,不是他一个旅长就能得罪的。
  “刘长官,如何防守安庆我心中有数,就不劳刘长官多操心了——”沉默了一下,黄少仁总算是压制下了怒气,只是说话的时候不免还是带着情绪。
  哦了一声,刘杨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看着黄少仁嘿了一声,看来是谈不拢了,黄少仁将安庆看成了他的地盘,根本不许刘杨插手,这样的话对刘杨来说,真的是没有多大意义。
  “既然黄旅长这么想,那么我也不强求——”刘杨吐了口气,眯着眼睛缓缓地站了起来:“那刘杨就告辞了。”
  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刘杨也不等黄少仁说什么,嚯的转身就走。
  黄少仁没有动,面无表情的看着离开的刘杨,心中甚至很想下令拿下刘杨,但是理智终究还是强过了冲动。
  一旁副旅长杨大鹏脸色有些难看,懊恼的瞪了黄少仁一眼,咳嗽了一声:“旅座,你不送送刘长官。”
  “送什么,你没看见刘长官根本没把咱们看在眼里吗。”黄少仁冷梆梆的回应着,却是一肚子的怨气。
  杨大鹏犹豫了一下,却是苦笑了起来,自家这位旅座什么德行他最清楚,先不说刘杨是不是看不起他们,就是刘杨的身份就可以俯视他们,是黄少仁把他自己看的太高了。
  “那我去送一送吧。”杨大鹏吐了口气,终究不想和特务营和刘杨闹翻了,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讲,闹翻了对于三十一旅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也不管黄少仁高不高兴,杨大鹏匆匆追了出去,在院子外面追上了刘杨的脚步:“刘长官,您慢走,你说这事弄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往心里去呀,我们旅座这人就是脾气固执,等我再劝劝他——”
  闻言回头看了看杨大鹏,刘杨轻哼了一声:“只怕是未必吧,我听人说黄旅长对我一向看不惯,只怕多半是为了这个吧。”
  杨大鹏心中一震,但是嘴上绝不敢这么说,赶忙岔开了话题:“刘长官严重了,咱们两家一衣带水,唇亡齿寒的,若是小鬼子攻打枞阳县,卑职定当亲自率军赶过去支援,自当与刘长官一起坚持——”
  看着杨大鹏堆着笑的脸,刘杨忽然懒得计较什么,拍了拍杨大鹏的肩膀:“杨旅长,你信不信还是安庆先被日军进攻,贵部守不住安庆的,只怕到时候出了巨石山再没有有退路了,可是没有了安庆,巨石山同样也是很难。”
  啊了一声,杨大鹏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杨,日军会先进攻安庆,难道放着枞阳县不理睬,这可能吗?
  刘杨这话绝对不是随便说的,日军对于攻打特务营有种抵触,毕竟胜败损失都不小,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特务营引诱出来,然后打遭遇战,甚至于能埋伏特务营则是最好的了。
  藤木右兵卫和刘杨斗了这么久了,要说心中没有点阴影那是假的,既然刘杨在枞阳县布置了,那么强攻的话损失太大,只要你不理睬他,到时候特务营肯定要离开枞阳县作战,到时候一离开了枞阳县,就是去了优势地形,然后和特务营就平衡了,一旦打起来,谁胜谁负就不敢说了。
  再根据藤木右兵卫的反应和行军路线,攻打下来怀宁,或者是武汉失陷,十三师团反攻岳西县,自然会侵占潜山,到时候自然不会留下安庆。
  巨石山可以拖住日军两到三万人,加上破罡湖和菜子湖也不过勉强能拖住五万人,但是这个拖住不是打败,没有安庆作为战略回旋,巨石山就等于一处绝地,这不是刘杨所希望的。
  看杨大鹏一脸的不敢相信,刘杨也懒得自吹自擂,吐了口气,朝聂大头招了招手,聂大头便知道什么意思,眼眉一挑,用力的点了点头,这说着话就转过了一个街口,聂大头忽然从队伍里闪开了。
  刘杨进城的时候,安庆的民兵已经进城了,黄少仁既然不同意,那么刘杨就只能利用老百姓来完成自己的布置了,刘杨从小鬼子哪里缴获了一批钱财,正好用在这里,只要舍得花钱,老百姓可不会听他黄少仁的,而且黄少仁也没有办法不让老百姓挖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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