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 清理

  “姐姐！”
  苏木槿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让嘟嘟认干妈！”林夕颜干脆道。
  苏木槿摇头，一把扶住扑到近前的小皇帝，“使不得。”
  林夕颜皱眉，“怎么使不得了？！没有你，就没有我们娘儿俩，你当得起他叫一声妈！”
  “夕颜姐……”
  苏木槿轻叹一声，将嘟嘟抱起放在座位上，看着他黑葡萄一般水灵的眸子，笑了笑，“现在就挺好。”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林夕颜走上前，站在她身后，看她动作轻柔的给儿子整理衣襟，眸内添了几分笑意，“我能让嘟嘟叫你一声妈，自然有办法堵住那些人的嘴，你别担心。”
  苏木槿依然摇头，“连续两个皇帝驾崩，京都看似风平浪静，其中暗潮你我都知道，更何况，还有天下这么多惶惶不安的民心……”
  她回头，看林夕颜，笑，“我知道夕颜姐的好意，这就够了。名分什么的，我不在意，姐姐也无须放在心上！”
  “你……这个傻丫头……”
  林夕颜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伸出手指虚点她的额头，“权势地位，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追求不到的，你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就不怕我跟嘟嘟日后成了白眼狼！”
  “夕颜姐！”
  苏木槿失笑，“你是太后，嘟嘟是皇帝，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更何况……”
  她能有今日，也都是栖颜姐给的！
  她们，不过是互相成就罢了。
  “什么？”林夕颜见她欲言又止，问道。
  苏木槿摇头，朝林夕颜郑重福了一礼，林夕颜忙伸手去拦，“这是做什么？！”
  “姐姐今日这份人情，我萧家领了！”
  林夕颜瞪她，“怎么？我一个太后，还不能带着皇帝来告慰英灵了？！”
  苏木槿笑。
  林夕颜无奈叹息，“萧家的冤屈，大家都心里有数。此次带嘟嘟出来是我的主意，率文武百官相迎，却是纳兰帝师与几个辅佐老大人的主意，你不用觉得有负担！萧王爷与老将军深得民心，万人空巷，就算日后有人闲言碎语，也不能以此拿捏萧家！再说，还有我与嘟嘟在，谁也别想伤你！”
  苏木槿心窝一软。
  林夕颜拍拍她的手，“当初那般艰难的处境，你我都能走过来，如今我醒掌天下权，你还要受那些人的窝囊气！谁敢动你，姐削了他！”
  这样霸气的宣言，让苏木槿眉宇间又添了几分笑意。
  “朝局不稳，民心浮荡，姐姐这个太后还要处处受辅佐大臣掣肘，行事这般艰难，还要为我操心，倒是我不识好人心，矫情了。”
  林夕颜斜她一眼，笑，“你知道就好。”
  两人执手，相视而笑。
  临走，林夕颜又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已与几位老大人商议后清理朝堂，杨家排在第一个。”
  苏木槿微怔，旋即反应过来。
  杨家，纳兰明珠。
  她想了想，让项秋黎去了一趟杨家。
  果然，次日，圣旨下，杨家与周家勾结，扶持闲王，犯上作乱，意图谋反，其罪当诛！
  责令，废除杨家爵位，贬为平民；
  参与闲王谋逆者，十岁以上男丁，斩立决；
  杨家女眷，没入教坊。
  杨家大乱！
  纳兰明珠几乎不敢相信，撕扯着传旨太监的衣袖，“这圣旨是怎么回事？我们杨家何时跟闲王勾结了？我们清清白白……”
  “杨大夫人，这个时候再狡辩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想辙吧！”太监见是她，好心提点了一句。
  纳兰明珠瘫软在地。
  杨家二夫人秦氏，攥着女儿的手，母女二人的手心全是汗。
  昨日得消息的时候，她们还将信将疑，多亏女儿劝了她两句，“长安公主帮我们良多，定不会无的放矢，娘，不为咱们想，也要为弟弟想，他今年才九岁，若……忠义侯府真出了事，弟弟还要长大！”
  秦夫人有些恍惚，被女儿这么一点，立刻通透了。
  “你说的对，长安公主与你交好，我与她舅母是闺蜜，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危言耸听，编这些话来吓唬我们！”
  杨玉茹点头。
  秦夫人深吸两口气，脑子飞速转了起来。
  丈夫虽是侯爷，家中事却多有大房做主，他们夫妻的私产少的可怜，但好在，还是有一些的。
  “那些铺子田庄来不及折现，也顾不得了。你跟娘去一趟库房，将贵重的物品挑拣了，一会儿，你带着去你外婆家一趟，就说……就说我头疾犯了，问你外祖母要几丸药！”
  杨玉茹连连应好。
  不敢告诉丈夫，母女两人偷偷转移了大部分贵重物品与身边所有金银，虽不是很多，但比起被抄家一文不落，显是好上许多。
  更遑论，如今她与玉茹还需要那些银钱赎身！
  母女俩大喜大悲！
  喜的是，以往的抄家圣旨中，孩童七岁以上就……
  万幸！
  她的儿子才九岁！
  悲的是，十岁以上男丁斩立决，其中包括杨二老爷！
  看着被士兵拖走的杨二老爷，杨玉茹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爹！爹……”
  杨小弟懵懵懂懂，也跟着扑了过去。
  “老爷！”秦夫人泪如雨下。
  杨二老爷满脸灰色，怜爱的摸了摸儿女的头，看了眼悲痛欲绝的妻子，笑了笑，“夫人，委屈你了……”
  秦夫人摇头，声音哽咽，“老爷，对不起，对不起……”
  若她昨日告诉他，他是不是就能像闲王一样逃过一劫！
  她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咬着唇瓣，几乎咬出血来。
  “夫人，为夫这辈子亏欠了你们娘儿仨，若有来世，咱们做一对平凡夫妻，可好？”
  秦夫人连连点头，“我都听你的！”
  杨二老爷浅浅一笑，松开怀中的儿女，垂眸道，“茹姐儿，你长大了，要学着照顾好娘与弟弟。”
  “爹，我会的，我会好好照顾娘，我会照顾好弟弟，我教他念书……”杨玉茹拼命点头。
  杨二老爷叹息一声，被士兵拉走之前，深深看了妻子与儿女一眼。
  秦夫人哭倒在地，声嘶力竭。
  杨玉茹抱着吓懵的弟弟，哭成了泪人儿。
  忠义侯府，往日热闹非凡，今日哭声震天。
  杨玉茹对面，是呆滞的杨玉琳，她比纳兰明珠更不能置信，“杨家怎么会被抄家？怎么会？！”
  她差一点就成了太子侧妃，皇帝妃嫔，结果皇帝死了！
  她刚走出来，哄着纳兰明珠给她说了一门亲，杨家要被抄家了？？！
  凭什么？！
  为什么啊？！
  “我父亲是帝师，我是纳兰家的女儿，我不是杨家的儿媳妇！你们不能抓我！放开我……”
  抄家灭门面前，纳兰明珠再没了以往的颐指气使，她咆哮着想甩开士兵的钳制，却被人钳的死死的。
  “杨大夫人，你与杨大老爷没有和离，是杨家的儿媳妇！依照圣旨，杨家女眷，全部都要没入教坊，你若有门路，可以寻纳兰家来赎人……”士兵好心提醒。
  闻言，杨玉琳陡然惊醒。
  她扑过去，抓住纳兰明珠的胳膊，“娘，外祖父，快，让外祖父和舅舅来赎我们！我不想去教坊！我不能去……”
  “对，对，你外祖父！”纳兰明珠似才反应过来一般，将手腕上、头上的珠宝发钗全扯下来，塞进士兵手中。
  “你去，你去帝师府，去找我哥哥，找二老爷！让他拿钱来赎我！”却忘了扒拉着自己的女儿。
  杨玉琳双目赤红，正要说什么，身边有人被士兵拖麻袋一把往外拉，“娘，救我，我不想死！娘……”
  赫然是纳兰明珠的儿子，杨玉琳的弟弟。
  纳兰明珠本能的往儿子身边扑，却被士兵拦住，“大夫人，且顾好自己吧，这位少爷已经十三岁，照圣旨，是要斩立决的！”
  “啊！娘，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娘啊……”儿子惊惧的尖叫在耳边震荡，纳兰明珠还要上前，被士兵一把推倒在地。
  她扑过去，抱住儿子的腿，拼命往后扯，“这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的命！不能杀，不能杀啊！他外祖父是帝师，是帝师啊！你们不许碰他，不许……”
  杨玉琳咬住唇，生生将唇咬破，满嘴鲜血，露着森森血腥之气。
  她凑近纳兰明珠，嗤笑道，“皇上有旨，十岁以上男丁斩立决！娘，你这是要学闲王抗旨谋反吗？！”
  纳兰明珠拉扯的动作一顿，士兵猛的一拽，将人拽了出去，飞快拖走。
  纳兰明珠反应过来，伸手掐住杨玉琳的脖子，“你这个贱人，那是你亲弟弟！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我为什么不忍心？！”杨玉琳抓开她的双手，满目恨意，“你只记得你的儿子，我也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你叫舅舅来给你赎身的时候，可想过我？！纳兰明珠，你算什么母亲！”
  纳兰明珠神情怔住，看着眼前的女儿，张了张嘴。
  杨玉琳却不想听她说话，声音泛着阴寒，笑道，“你儿子是我害的吗？你抓着他为什么要松手？你是自己怕死！”
  最后几个字，她是盯着纳兰明珠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那充血的眸子似带着隐忍多时的疯狂，陡然爆发，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