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惊鸿一瞥

  后座上,水柔立刻跳了下来,跑过来帮俞团团搬行李,水妈妈也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笑眯眯地和蓝嫣寒暄着。
  终于收拾好上车,俞团团跟母亲挥手告别,蓝嫣站在车旁微微倾身,似乎是想再好好看看女儿,那五官精致的脸,无比的温柔动人。
  车子缓缓启动,蓝嫣的身影渐渐远离,俞团团回过头看去,忽然觉得那伫立不动的窈窕身影,说不出的孤独,说不出的凄凉,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难受。
  “妈妈!”她放下车窗探出头去,望着渐渐远离的妈妈,使劲挥着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很想你的!”
  蓝嫣赶紧向前疾走了几步,也朝她挥了挥手,那张妩媚精致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却无比清丽甜美,路边锦簇蔷薇繁华盛开,一团团嫣粉浅紫娇黄,她却是密叶翠幄中独自莹白的那一朵。
  水柔回过头来,不由叹了口气:“蓝姨可真美!”
  车子一拐弯,俞团团再看不到母亲,也只得回过头来,小脸上有微微的黯然。
  水柔凑过来盯着她的脸看,眨了眨眼:“我发现了,你笑起来的样子跟你妈妈还是很像的。”
  俞团团仰起小脸骄傲自豪:“那当然,我们是亲生的母女。”
  水柔撇了撇嘴:“但你五官明显长得不像蓝姨,没她那么好看。”
  俞团团:“……”
  ……
  水柔的爸妈把俩女孩送到了水清的客栈,没待多久就开车回了南郡,走之前水妈妈叮嘱了又叮嘱,要水清一定要好好照顾俞团团,又嘱咐俞团团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水清哥帮忙,被冷落的水柔在一旁翻白眼,你还是我亲妈吗?
  水爸爸则黑着脸把客栈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明显十分不满意的样子,走的时候留下重重一哼,怒气冲冲地开着那辆色彩骚包的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父母一走,水清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揽着两个妹子。
  “能考上君大舞蹈系,很了不起啊,走,今晚哥给你们接风庆功!”
  水爸爸要是知道自己前脚一走,后脚儿子就把两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拐去了酒吧,肯定会开着那辆骚包的红色轿车掉头回来撵着儿子满城追杀。
  ……
  繁华深处,一路流光飞舞,一段暗海沉香,浮华荼靡里,“暮光酒吧”几簇虹霓大字,如昙花夜放,惊华闪耀。
  俞团团和水柔都是第一次来酒吧,大眼睛鼓溜溜地四下打量,好奇里还有些忐忑。
  越近成年,父母在耳边的敲打越密集,在他们偏执的观念里,正经女孩是不会混迹这样的声色场所的。
  水清却如一尾游鱼,呲溜一下立刻滑入其间,优游自在,欢畅自如,拖着两个稚嫩的小丫头,跟着服务生来到一处空位,熟稔地点酒。
  “对了,”水清手指划过酒单上的一列酒名,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两个小姑娘,“你们俩会喝酒吗?”
  俞团团还没想好怎么说,水柔已抢着回答:“团团三杯倒,你看着办吧。”
  俞团团:“……”
  水清给两个小姑娘点了两杯度数最低的鸡尾酒,便懒洋洋地靠进卡座里,翘着二郎腿,一双烟色迷离桃花眼左顾右盼,眄睨生辉。
  水柔眯着眼睛觑他:“怪不得死活要来君城开客栈,原来声色犬马,夜夜笙歌,哥,你这日子过得可真逍遥啊。”
  水清立刻放下晃着的二郎腿,正襟危坐一本正经说道:“别胡说,我今天还不是为了带你们来玩玩才来的,平时我可都是老老实实守着我的客栈的。”
  水柔嗤了一声:“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正经,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告诉老爸让他来打死你的。”
  水清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亲妹,笑嘻嘻看向俞团团:“还是团团妹子最乖最可爱,从来不忍心看水清哥受委屈。”说着,靠近了些,笑得更加讨好,“团团,大学生很多勤工俭学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周末来客栈帮忙吧,哥不会亏待你的。”
  给他打工?这小子从来不知良心为何物,还不被他压榨成人干?
  俞团团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个老大白眼:“休想!”
  水清很少见到乖巧和气的俞团团不假辞色,微微一愣,正想继续诱骗她做免费义工,一眼瞥到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便不好再说,讪讪闭了嘴,忽然又愣了一下,连忙抬眸,向那渐渐走近的服务生看去。
  灯色斑斓中,那服务生秀眉俊目,一张白皙的脸生得秀气如女子,干净中透着清华,十分引人注目。
  水清立刻看得呆了,俞团团抬眸看到他一副春心泛滥的样子,也扭头向那服务生看去,此时那人已端着托盘来到座位前,礼貌微笑,客气询问,小心地放下酒杯,恭敬地请各位慢用。
  水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桃花眼里朵朵桃花开,见那人转身要走,连忙喊住。
  “你是新来的?之前我来这里好像没见过你呢。”
  水柔翻白眼,刚才还说每天老老实实守客栈呢,现在立马啪啪啪自己打脸。
  那服务生礼貌微笑:“是,我才来这里工作两天,先生是这里的常客吗?以后请多多关照!”
  水清眼神有些直了:“当然,当然,一定多多关照!”说着,就从裤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大票递了过去,“看你新来乍到,服务不错,以示鼓励。”
  那服务生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去:“谢谢先生,非常感谢您的鼓励,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
  水柔盯着那张轻而易举就甩出去的大票,眼睛都绿了,这可是老爸老妈掏出来的血汗钱呐,这个败家子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甩甩手就给了出去,要是被老爸知道了,绝对打死他三遍!
  水清哪里还顾得了亲妹的干瞪眼,一双多情桃花眼只落在了那秀美男子的身上,眼神亮了又亮。
  “那……不如坐下来陪我喝两杯吧?”水清说着,一手将坐在身旁的俞团团推开,拍了拍卡座的柔软椅垫。
  那人看了水清一眼,有些踌躇道:“先生,我这边……还有些忙……”
  “我给服务费的!绝对不会亏待你。”水清连忙说道,一边对着那人笑得春风沉醉,一边还在推攘着不懂事的俞团团,心想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懂不起呢,半天不肯让开位置。
  俞团团终于明白自己被嫌弃了,赶紧起身让开,坐到水柔那边去,端起那杯“微雨樱花”,十分喜欢那淡粉水晶般的晶莹清澈,小小抿了一口,酸酸甜甜中还带着微微的花香,口感细腻,特别好喝,酒味也很淡,让人好想贪杯啊怎么办?
  一抬眸,注意到身旁水柔端着那杯浅绿翡翠般的“碧草如丝”,却似乎没心思品尝,只把愤愤的眼刀一记记地往他哥脸上扎。
  俞团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注意到水清那一脸的痴迷,这才仔细去看了看他身旁那服务生,见他低眉浅笑,偶尔眸光流转,那双狭长的眼目顾盼眄睨,的确风月无边,可却并不纯粹,让人看了总觉得似虚似浮,有些隐隐不安。
  俞团团微微皱了皱眉,转开了眸光,无目标地随意睃了一眼,垂眸时,忽然眼尾一跳,下意识地便向刚刚眸光扫过处看去。
  酒吧一角的走廊里,有人身影一闪隐没在拐角处,走廊上暗红色的地毯,胭脂色的灯光,衬那人背影如墨,黑衣一袭,惊鸿一瞥,却在俞团团眼中渲染铺展开一幅华美彩卷。
  只是一道颀长佼傲的身姿,却仿佛盛世繁华里一枝牡丹绝妍,只是一闪而过的瞬间,却似看到豪门夜宴中一杯葡红馥酽,靡香一地,迤逦而去……
  他是谁?
  这念头刚一惊艳地冒起,就被水柔重重一撂杯子的声音给惊得光消影散。
  俞团团还没回过头,就听到水柔一声怒喝:“够了!”
  转头就看到水柔扑向水清身前,一爪抢过他手中的酒单,怒斥:“不能再点了,会喝醉的!”
  水清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想来拿回酒单:“妹子,要相信你哥的酒量。”
  水柔侧身躲过,把酒单拿得远远的:“不行,信不过你的人品,更不信你的酒品,不能再乱花钱了!”
  水清有些怒了:“是哥出钱,又没让你花一分,你管那么多干嘛?”
  “你花的都是爸妈的钱,还好意思说?”
  “……”
  眼见两兄妹吵了起来,那服务生很有眼色地找了借口起身离开,水清感到很没面子,瞪着水柔气愤不已,夹在中间的俞团团只好两边劝……
  夜色阑珊,同一片天空下,这一边吵吵嚷嚷嬉笑怒骂,好不热闹,那一边却有人独自伫立,静默地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位于君城东面的入海口,滔滔的江水东流入海,江面在此处豁然开阔,水流却更为奔腾湍急,仿佛仰慕已久的信徒,一路历尽曲折前来朝拜,急切盼望归附于阔朗深邃之汪洋,越近入海口,越发兴奋激动得水声轰鸣,去势越发的澎湃激越。
  司廉避开汹涌的水声,远远地在一旁接着电话,半晌之后挂了电话回过身来,看向那个伫立在江边的孤独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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