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
楚御接触了这么多地底种族后，感触颇多。
与地表不同，地底文明种族大多数都很实在。
只要获得了对方的友谊，这群人可谓是知而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是小矮人们也是如此。
当然，不包括连话都说不明白的非主流和女野人两个种族。
或许这也是人口数量越少纷争也就越少的优势，对外不掐架，对内不内斗，没什么社会经验和防备心，见到外人也没什么敌意。
第五层这群使用义肢操作机甲的智慧种族，和第四层的鸟人一样，都很实在，问什么说什么。
不消片刻，通过零一三的解释，楚御对这第五层依旧存活下来的智慧种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个文明种族就叫帝国，不什么帕帕族咔咔族叮了咣当族，更不是什么守护者复仇者第三者之类的，而是就叫帝国。
原本第五层是有二十三个智慧种族的，包括但不限于人类，结果灭了二十二个，就剩下一个帝国了。
帝国人也不是真正的人类，虽然基因和地表人类基本相似，但是多出了两对染色体。
而在地底世界，智慧种族灭亡后都会复活，根据帝国学者的计算，复活时间与人口基数是有关系的，每当复活一次，人口基数就会等比例减少，而且还可以大致计算出复活时间，复活地点也是在湮矩坑之中。
第五层占地面积巨大，整整有两万七千万平方公里，这要比地表世界最大的国家国土面积还要多出将近一半。
当然，用零一三的话来说，是帝国最为强大，所以才依然矗立在这面大地上屹立不倒。
大家都心知肚明，要是帝国真正强大的话，也不可能像刚刚似的让几万畸形怪揍的哭爹喊娘。
叫帝国，当然也是帝制。
在第五层，三百多年前，一共有二十四个智慧种族，被畸形怪灭了二十三个，剩下一个帝国苟延残喘着。
相比于地上基层那群文盲，帝国定期都会派遣类似于探险队的组织去观察整个地下层的生态情况和最新变化。
这就是帝国的基本情况，环境也比较恶劣，不是自然环境恶劣，而是畸形怪群几乎充斥在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上，而帝国腹地则是第五层最后的应许之地。
说是应许之地，其实也是朝不保夕。
帝国唯一的对外作战军事编制，也就是边境军，一直在向西行进，杀畸形怪，建立据点和防御工事，慢慢往西蹭，和畸形怪基本处于拉锯战，对外扩张的速度慢的一逼。
因为其他智慧种族复活的湮矩都在西侧，正好畸形怪也一直聚集在西侧方向。
之所以边境军推地图的方向是西侧，那是因为要清空湮矩坑。
其他智慧种族是会复活，但是复活在湮矩坑中，而湮矩坑区域却徘徊着大量的畸形怪。
所以第五层就面临着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智慧种族被灭团了，好不容易复活了，光着屁股蛋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徘徊在周围的畸形怪一拥而上，然后。。。又团灭了。
等于畸形怪一直在守尸，这个情况十分尴尬。
不同的智慧种族都有着属于各自的文化特色和种族优势，第五层的面积如此巨大，别说数十个人口基数也就十几二十万的智慧种族了，就是再提十倍都没问题，要不然帝国也不会让边境军推地图往西推。
想要干挺畸形怪，就得靠人口，帝国人口是有上限的，只能救“活”其他种族增加人口。
可惜，想法是挺好，现实很残酷。
机甲虽然是批量生产的，但是毁坏速度却远远要比生产速度快上很多，没办法，畸形怪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而帝国拥有三十多万人口，全部居住在一个城市，也是帝国仅有的一座城市，叫做帝堡，整个帝国的老大就是皇帝陛下。
德库拉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就是个万恶的帝国封建主义旧社会。
血脉决定一切，大boss皇帝血脉最纯正，所以他是大boss，统治阶层全都是所谓的血脉纯正的贵族，哪怕是一个傻子白痴，只要血脉纯正，那就是统治阶层中的一员，平民阶层再奋斗就是奋斗出脑浆子也没毛用，因为血统不行。
整个帝国，所有人，都在忙活一件事，那就是活着，想要活着，就得想办法干挺畸形怪！
所有的人力，所有的资源，全部是以对抗畸形怪为核心的。
科技、民生、文化、所有的所有，都是优先服务于军事国防，也就是揍畸形怪，以及研究怎么不被畸形怪揍。
科技自不必多说，研究机甲相关的科技点，然后让机甲去揍畸形怪。
民生，基本上没有，因为看似人们是自由的，其实，一点都不自由。
至于文化和教育，那就是全民灌输干死畸形怪的思想。
整个国家高度统一高度集权，对外，干死畸形怪，对内，忠诚于皇帝陛下和统治阶层。
最奇葩的是，血脉越纯正，身体就越完整。
皇帝他老人家是整个帝国里唯一身体健全的人，没有使用任何义肢。
统治阶层可能换个手指头，或者换个胳膊之类的。
平民老百姓基本上都没了原装四肢，取而代之的是可以提高工作效率的各种义肢。
所以要是楚御和炎蛇以及德库拉三人进了帝堡，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三个血脉无比高贵的贵族，因为没缺胳膊没少腿。
最令楚御仨人无法接受的是，更换是免费的，但是使用却是需要代价的。
就和零一三似的，他的动力生物装甲和所使用的义肢虽然是国家批量生产的，可是他并不是免费使用的，而是要当兵给国家打工，所获得的酬劳，刚好支付义肢和机甲的费用。
这种情况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当兵的，得上阵杀敌，上阵杀敌就要用枪械和子弹，问题枪械和子弹还不是免费的，所以得花钱，那么钱是从哪来的呢，上阵杀敌后国家给的酬劳，可是这酬劳又得买军队发的枪械和子弹，这简直就是最扯淡的事情。
帝国将所有平民老百姓的原装四肢换为义肢，确保提高了工作效率，属于是强迫性质的，结果给人家更换了义肢后，需要人家支付费用，什么义肢使用费用，维修费用，完全就是额外捆绑消费，说的再通俗点，那就是耍流氓让人家打白工。
手机免费送你，可以，但是你打电话得花钱，甚至开机都得花钱，你不要手机还不行，哪怕你不用，也得花钱。
这完全就是诈骗和欺诈的行为，没了四肢人还怎么活，所以得需要义肢，有了义肢才能工作赚钱，你不要义肢，可以，活活饿死吧，因为其他人有义肢，工作能力比你强，效率比你高。
通过零一三的语气和神态可以看出，这小子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是天经地义一般，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完全就是一件十分不公平的事情。
可以看的出来，不只是他，其他机甲战士，以及帝堡里的居民，或者说是整个帝国的平民百姓都是这么生存的，被剥夺了自由，然后免费打白工。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全民都是为了生存，为了一个统一的目标，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可楚御还是觉得这个社会挺畸形的。
要说从上到下都是这样还行，问题是所谓的管理阶层统治者却不需要强制替换义肢，也不需要付出任何带价使用义肢。
楚御可以接受当权者耍流氓直接奴役所有人民。
问题是你当洗泥鳅的还立牌坊就不对了，还巧立名目说什么有偿义肢使用代价，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你直接拿枪顶着人家脑门让人家干活还好一些。
楚御虽然心里挺鄙夷帝国的当权者，可是表面却没有表现出来。
德库拉和炎蛇可不管这些事，顿时冷嘲热讽一番。
德库拉一脸揶揄的说道：“强制用义肢替换你们的双手双脚，然后再逼迫你们支付义肢使用费用，臭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炎蛇没心没肺的说道：“要是我，直接揭竿而起，去他大爷的，什么畸形怪不畸形怪的，先弄死当权者再说。”
原本一副好脾气的零一三面色大变，娃娃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说道：“虽然你们无私的帮助了我们，可是这并不代表你们有权利指责皇帝陛下和我们的领导者阶层。”
“沙比一个。”炎蛇不屑的撇了撇嘴，跑到旁边研究工程用的巨大机甲去了。
德库拉则是乐呵呵的说道：“作为一名资深的骑士以及充满正义敢的贵族领主，揭竿起义这事我可是专家，有需要的话联系我哦，我帮你们出谋划策，免费的。”
零一三握紧拳头，怒目而视。
德库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突然看向楚御：“诶，你还真别说，这和房奴差不多哈，出生注定要结婚，结婚就必须买房子，大部分人买房子都要贷款，贷款了就要还款，还三十年，半辈子给别人打工，嘿嘿。”
“不是一码事，还了三十年，至少房子是自己的，而且在这个期间也会创造出不同的价值。”
“二十多岁贷款买房，还完了快六十了，混了一辈子，就一套房，创造的价值也不属于自己。”
“我说了，不是一码事，地表世界是多元化的，不能一概而论，而且也没几个国家还是帝制。”
楚御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了，赶紧给德库拉轰走，深怕这家伙继续祸从口出。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亚原子对撞枪的能量此时并不是满载状态，这群机甲战士早就被洗脑了，要是给人家惹火了再火拼，后果不堪设想。
拍了拍零一三的肩膀，楚御笑道：“不同的智慧种族都有着不同的发展进程，请原谅我的朋友无法理解贵国的文化特色，抱歉。”
炎蛇这家伙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他的三观，秩序、管理、律法，都是多余的，对他来说，任何所谓的权威或者管理者都是卑鄙小人，自己管好自己得了，老去管别人干什么，出来混，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正好他的拳头就很大，所以崇尚这种无秩序的混乱，说的再通俗点，就是疾世愤俗的盲流子心态，基本上没受过正经教育没什么文化就会打架的盲流子，基本上都是这种三观。
加上心心念念的机甲根本用不了，所以对帝国的所有一切都有着强烈的不满。
要是机甲他能穿并且人家还能免费赠送他一架的话，别说人家是封建万恶的旧社会了，就算人家要毁灭所有地底世界炎蛇说不定都能出谋划策一番。
当然，炎蛇与普通盲流子还是有区别的，虽然炎蛇嘴上不承认，可是这家伙却一直在拯救世界，心里想的是心里想的，可是理智告诉他那些他所瞧不起看不上的，的确是正确的。
至于德库拉，这家伙的三观十分奇葩，或者说是没有三观，加上根本不会死，所以说话完全不过脑子。
可楚御不同，炎蛇和德库拉怎么想怎么说，他却不能这么做。
一个疯子，加一个傻子，如果剩下一个再不是正常人的话，要是放在电视剧里绝对活不过三集。
零一三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小年轻，见到楚御道歉了，面色稍缓连连摆手：“不不不，如您所说，我们处于不同的世界，我可以理解，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见到对方不再纠结这件事，楚御暗暗松了口气。
跑到人家的地盘上质疑人家的管理者和统治方式，往大了说，这是外交事件，往小了说，这是江湖草莽不知死活，强龙还不斗地头蛇呢。
楚御四下望了一眼，奇怪的问道：“畸形怪的尸体不用处理吗？”
“畸形怪的尸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分解。”
零一三大致的解释了一下，包括被消灭的畸形怪会呈几何倍增长出现在下一层等事情。
楚御目瞪口呆：“上一层消灭了畸形怪，下一层就会出现更多的畸形怪，这尼玛是什么原因？”
“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噩梦一般的死循环。”零一三的口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悲伤：“杀死它们，就会出现更多的畸形怪，可是不杀死它们，它们就会消灭我们。”
说到这里，零一三困惑不已的说道：“原本在第四层，畸形怪的数量并不是很多，至少在数年之内，守护者一族完全可以应付，在自保的同时，定期消灭数量不多的畸形怪，事情也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可是突然事情有了变化，数量众多的畸形怪居然出现在了帝国后方，可想而知，守护者一族们应该是在短时间内猎杀了大量的畸形怪，如果不是你们出现的话，或许畸形怪已经冲进了帝国腹地和帝堡周围。”
如果零一三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楚御的缘故导致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立马动刀子。
楚御神情大变，根本没听清楚零一三之后说的内容。
他终于知道鸟人首领莉莉丝说的“噩梦”是什么了。
怪不得说这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了。
杀一个畸形怪，就会出现两个甚至三个，并且出现在下一层。
这也就是说，畸形怪是杀不完的。
最可怕的是，你可以杀，随便杀，但是畸形怪是可以复活的，而且一下复活好多个。
你要是不杀呢，畸形怪就得弄死你。
只有两个选项，第一个，饮鸩止渴，第二个坐以待毙。
楚御瞠目结舌：“那地下十八层的畸形怪被全部杀死了呢，会出现在第一层？”
“我们至多只是探索过第七层，七层以下的世界我们无法进入，但是帝堡一直有一个传言，传言第八层的威胁就不是畸形怪了，而是智慧种族自相残杀，总之，第一二三层并没有出现过畸形怪，至少第三层的帕帕族没有见过畸形怪，唯一对他们有威胁的是一群野蛮并且原始的疯子。”
楚御知道对方所说的应该就是狂人部落的那群非主流了。
至于第八层的世界，似乎没人去过，小矮人，鸟人，包括帝国的这些人，都没有到达过第八层。
这也就是说，或许真正的答案，存在于第八层以下。
他就是从第一层下来的。
如零一三所说，湮矩坑中只有建筑物，没有任何生命，非但如此，连完整的生态系统都没有。
而从第三层开始，每一层都有威胁。
第三层是狂人部落的非主流，从第四层开始，畸形怪就是最大的威胁，而且帝国的人和鸟人应该也有密切的往来。
只不过帝国的军事武器都是围绕生物机械战甲为核心研发的，鸟人们无法使用这种生物机械动力机甲，估计帝国也不会根据鸟人的特性研发具有针对性战争武器。
零一三继续说道：“第三层的生态区域相对完整，第一层和第二层，因为使用了破坏生态区域平衡的大规模杀伤能量武器，所以已经没有任何智慧种族了，帝国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派人向上探索，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智慧种族一直没有复活的迹象，不过就算复活也无法生存，毕竟生态系统已经毁之殆尽了。”
“大规模杀伤能量武器破坏生态区域平衡，这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了。”零一三无奈的笑道：“帝国的学者们一直以来都在测试生态平衡链的数值，数值已经快达到峰值了，下降的很慢，一旦使用大规模杀伤武器，无论是任何形式的能量武器，都会导致生态平衡数值达到峰值，超过了峰值，地下世界就会出现自然灾害，毁灭整个地下层的自然灾害。”
楚御皱眉不已。
又是一种奇怪诡异但是似乎有很和情理的设定！
怪不得明明可以研发出机甲这种黑科技单兵武器，却没有使用具有大规模杀伤力的武器，感情是怕提高所谓生态平衡峰值引起自然灾害。
这让楚御想起了地表世界的核武器，核武器同样会损害生态平衡，最终恶果还是由自己咽下。
“生态平衡的数值是怎么评测的？”
“不知道，只有帝堡的学者才了解其中的内情，只有他们才会给你一个答案。”
楚御点了点头。
看来真的得去帝堡走一趟了。
他对这个所谓的生态平衡数值，很感兴趣。
环顾着两侧快要接近天基岩的高耸山体，楚御越来越好奇了。
他想起一句话，楚富贵说过的一句话。
人类一直在作死，变着花样作死，创造着他们根本无法驾驭的武器和科技，用不了多少年，人类就会害死自己。
而楚夙夜之所以想要毁灭世界，其实做这一切的初衷就是给所有人套上一个枷锁，或者一个限制。
楚夙夜要做的事情没有做成，反而翻车玩脱了，这沙雕直接给世界都毁灭了。
结果楚夙夜没做成的事情，地底世界却做成了。
人口被限制了，想超生纯属做梦。
大规模杀伤武器也不能用，用了就会引起天灾。
物种也被划分，谁都无法灭绝，因为可以复活。
物种死了可以复活，复活后文明就会退步，复活次数越多就退步的越快。
不同的物种，在高压极端生存环境下自然进化，或者自然衰退，优胜劣汰。
楚御越来越觉得，地下世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观察不同物种进化的实验室。
各种设定和限制，保证了不同物种无法彻底灭亡，也确保了可以自然进化优胜劣汰。
不由得，楚御看向了天空。
天空之上，没有云彩，只有天基岩。
楚御突然有一种错觉，天空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眼睛，盯着所有的一切，如同神祇一般，观察着，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