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丧
现在想想,当初我吃了蜈蚣还没死,十有八九是因为借命而生有关。
全村被瘟疫害死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朝夕相处的亲朋好友被病魔折磨到自杀,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老老少少上百条人命,他们都像是梦魇一样困扰着我,哪怕在外面躲避劫祸,也依然铭记着那些仇恨!
当蜈蚣又一次出现,它还残忍的夺走爷爷的生命,我发誓哪怕天涯海角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指甲不自觉的抠破掌心,压抑在心底的怒火仿佛要将我彻底焚烧。
我在无数次的劝诫自己一定要控制,可爷爷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却又无时无刻的出现在我的脑海,如此噩耗,真的天都塌了下来。
电话里坦白自己就在香港,与杜海朝之间再没有任何争执,后来竟然是梁警官带人来找的我。
见他没死,我还真的挺意外的。
“又见面了。”他淡定从容与我打招呼。
我惊讶的问:“你不是出车祸了么?”
他笑道:“那还得多亏了苗刚帮忙,如果没有我故意骗杜海朝,折腾他去新疆来帮你出气,光凭借你电话发射信号点已经露馅了。”
的确,看来我还是太大意了。
简单打过招呼,梁警官却直接走到陈宝莲近前,态度非常恭敬说:“陈小姐受苦了,能够得知您回到香港真是太好了,一会儿我们可以谈谈三大派的事情。”
“应该的,他们曲解了神的旨意,本应该受到惩罚。”
“有陈小姐的话,我也就心安了。”梁警官又转身看向我:“对了张明,我来找你主要是给你送飞机票,下午的飞机去深圳,别在香港久留,我怕马昆吾对你不利。”
正巧我还担心回去买不到票,现在问题都解决了。
门外又进来了一男一女,他们穿的一身黑,腰间系着红绳,其中女的与苗苗长的一模一样!
梁警官说:“苗秀苗刚都是正式的警员,对了,她有个双胞胎的妹妹叫苗苗,去年因为执行任务而牺牲。”
兄妹俩人冲着我微微点头,也算是打了招呼,倒是符合乌衣派冰冷的气质。
苗刚长的高高瘦瘦,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脸,好似涂了浆糊,惨白惨白的。
虽然苗秀与苗苗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现在却再也提不起之前那种冲动感。
不经意转头看向小修女圣洁的脸庞,我也说不好为什么,只是很渴望能天天看到她。
当天坐飞机离开前,陈宝莲竟然主动要送我,一路上,我始终都在仔细端详她的脸庞,清澈眼神没有丝毫杂质,可以肯定她是这辈子我见过最干净的眼睛。
三天的朝夕相处仿佛是老天爷在告诉我,当三灾六难没结束之前,不要去认识任何女生,因为,你不仅仅给不了人家幸福,甚至连一个等待都给不起。
告别之前,陈宝莲塞给了我一个锦囊,表面是刺绣的牡丹花,闻起来还有浓浓的香气。
我很奇怪的问:“这是什么?”
她说:“可不可以上飞机后打开?”
用力摸了摸,感觉不出是什么。
我笑眯眯的问:“定情信物?”
“愿上帝保佑你平安!”陈宝莲低下头,似乎有一点点的闪躲。
分别在即,我又问她,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见她不语,我又说:“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笑一个,怎么样?”
梁警官从旁打断:“好了张明,一会儿该晚点了,你路上多注意安全,希望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
是啊,将近20天的香港之行,梁警官也没有追赃,50万的现金也算是一种收获,但我并没有觉得高兴。
因为我发现一旦当人懂得了邪法之后,他所表现出来的残忍是那样的令人心悸。
小般若洗骨经,以活人脑髓改换性别。
胭脂婆婆,摘下死人面皮为己用。
吴莉的养鬼,竟然取自腹中胎儿所炼,到底是当娘的太狠心,还是这个时代太残酷。
生人啖人,谋取气运,活人比鬼还要可怕。
如此残忍的现实让我怎能高兴起来?
唯一值得欣喜的,也许只有那个短暂邂逅过的小修女吧。
不经意间回头看去的时候,远远的,陈宝莲面向我的背影在笑。
对她举起手挥动了,希望能在未来的日子再见面吧。
至于陈宝莲给我的香囊没有什么信封或者情话,而是一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我在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没有戴。
举头三尺有神灵,做术士这行的最怕惹恼了祖师爷,不要以为神仙都挺包容,打个比方,换做普通人得知自己后代突然改了姓,能不急么?
在深圳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儿与杜海朝取得联系,杜家的人知道我爷爷去世,特意派他前去吊唁,为此我们两个定在去青岛集合。
因为是去奔丧,我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停留,等赶到青岛已经是半夜了。
回忆起与爷爷共同生活的日子里,他说过由于我们家是从老太爷那辈儿到了东北,与山东老家的人接触比较少,更别提什么感情了,所以爷爷也很少提起老家的事情。
不过,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爷爷在年轻跟随他的父亲,也就是我太爷,两个人将老太爷(爷爷的爷爷)的骨灰迁回了山东,包括后来我太爷去世以后也是安葬在山东老家,这在后期才逐渐有了走动。
当然,我始终还没有来过齐墨县,只知道此地属于即墨区西边,周围有山,距离大咕河较近。
山东的历史人文很丰富,那里是孔子的故乡,同样也经历过种种灾难。
齐墨县属于青岛地界,光绪二十三年,五国战青岛,德国人占领胶州湾就是导火索,那阵子山东人民饱受天灾人祸,但我们老家算是在风雨飘摇的年代里传承较为完整的小县城。
爷爷说过,当德国人和日本人勒令中国人退出青岛的时候,齐墨县因处在大山里面,周围又没有珍惜资源,交通闭塞,毫无战略意义,为此,德国人把周围几十里的乡村交给了二狗子汉奸去管理。
正巧二狗子又是老张家的人,明面上帮助德国人和日本人办事,暗地里却保护好了家乡故土。
下了飞机便在肩上戴着黑纱,杜海朝则开着台破车接,随后我们两个披星戴月去往老家。
在路上心里始终都像是压了一块儿大石头,爷爷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我却还来不及孝敬他老人家,子欲养而亲不待,三灾六难已经过去三年,再过六年我就可以娶妻生子,让他老人家也过上天伦之乐的生活,如今,所有美好的期待都化作泡影。
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道路,回老家的路上,杜海朝好像很熟悉,沿途盘山道很多,左右悬崖峭壁,曲折回环的道路在山间里频频穿梭而过,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村村通了板油路,要是真像当年那样,恐怕没个两三天都走不进来。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入了村子,眼前是一片片土黄色的小矮房,看得出,绝大多数人家都应该挺穷的。
前面道路不通,下了车以后,偶尔看到一些打算去地里干活的老头。
走着走着,杜海朝指着左边胡同惊讶说:“哎呀我去,张明你快看看,难不成是专门精心为你准备的欢迎仪式?”
顺着方向看去,原来在那里有七个大小伙子扭秧歌,他们各个穿的花红柳绿,不伦不类,脸上还抹着厚白粉,举止疯癫,其中有一个还光着腚,歪着嘴,哈喇子口水流的到处都是。
七个男的,坦胸露 乳,手里面拿着扇子,举止格外的古怪,在昏暗的胡同内边走边扭,令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