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良缘
京城的各方势力一时间都乖顺的不得了, 没办法, 人家又有名头又手掌军权,连城门出入都需有太后手谕,过去再高傲嚣张的老虎困在偌大的京都中, 也只得安安分分, 保命为先。
天下各地的州牧则是不同反应了, 虽早已培植自己的势力良久, 但名义上还是大夏朝的臣属,还得为天子披麻服丧,素斋三月。
对这位摄政太后的诏令明面上也是听从的,至于暗地里有没有阳奉阴违,就不得而知了。
由于收到京城消息较为缓慢,大多州牧对摄政太后在京城的行为不甚了解, 反而觉得皇室衰微,如今只留孤儿寡母, 堪堪危矣, 生出野心更是难以遏制。
但稍微聪明的都还懂得掩饰一二,毕竟大夏皇室权威在天下万民心中根深蒂固已久,贸然有与之作对的表象, 反而容易引得群起而攻之。
偏偏出了一个不怎么聪明但势力地位还不算低的人,郭匡。
草莽出身, 却靠着心腹骑兵官路亨通, 扶摇直上做到一方州牧, 边疆大吏, 这次也直接以祭奠天子的名义,领着手下数万将士前往京都。
一路也相当嚣张,让与他同级官员向他行礼,对方不愿,郭匡竟让他的爱将砍了那官员的头,暴虐之名传到了京都,令一些朝中官员吓破了胆子。
等郭匡人马离京都只有不到二十里远时,就有官员斗胆进言,鉴郭大人之忠义,当开城门以大礼相迎。
尽管有不少官员默默以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但也有部分官员附和他的话,表示朝廷应安抚为重,最好能以高官厚爵拉拢。
以他们这么熟练的话语来看,以前没少这么干过。
锦荣内心啧啧,她原以为她爹唐文宾已经是奸臣圆滑小人的典范之一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更厚颜无耻之徒。
唐文宾忍不住打了喷嚏,幸好以袖掩住没被人发觉。
看这朝野百态,锦荣眯了眯眼,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也不奇怪部分官员会有这样的态度,论兵马,郭匡的将士是数一数二的悍勇,而向来闲散懈怠被摄政太后接管才两三个月的京都守军,也难以抱多大希望。
听说郭匡还有一爱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惊天下之勇。
迎郭匡入京,大不了许个高官厚禄,应付应付得了,连外戚杨家宦官专权都忍过来了,还怕一个小小马匪出身的州牧不成。
但锦荣表示自己不傻,引狼入室这招太明显了,所以轻飘飘地拍飞了这一提议。
还有官员纠缠不休道,“太后莫要因此辜负了忠臣之心。”
忠臣,怕是成了郭匡的忠臣吧,持低头垂首的大臣们内心腹诽道。
“那就由你去迎郭大人吧。”高坐在殿上的锦荣暗含深意道。
显然依那官员短浅且傻得可怜的见识没听出来太后的意思,反而喜不自甚,连连奉承了好几句话。
锦荣摆了摆手,直接退朝了,听多了傻子的奉承,容易被拉到一个档次的。
除了率先提议的官员,还有那些附议的人,都被锦荣打发出了京城,而刚开始还觉得深受重任的的人,很快就发现护送他们的人都抛下他们悄悄回了京都。
而这些都是摄政太后派来的人。
察觉不妙的几位官员想往回走,却发现城门关闭,将他们拒之门外了。
这是要断了他们的后路啊,只能认命去迎接郭匡,若是郭匡能顺利入京,他们才能得几分好。
但事情发展会如他们所想吗?郭匡一开始听闻是摄政太后和少帝派来迎接他的朝中官员,在倨傲之余还是给了几分面子,但到京都门口,见到城门禁闭,还有严兵把守。
一下子就怒了,将十几个迎接的官员皆斩于马下,连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让他们说。
郭匡马匪出身,队伍里没几个谋士,何况郭匡又一向独断专行,谁敢劝阻,火上浇油的倒不少。
京都里,锦荣听说了此事,很虚情假意地感叹了几句。
其他大臣心中腹诽,还不是你亲手送他们去死的,但腹诽之余,又不禁胆寒于摄政太后的手段,不过几句话,便令那些人死于郭匡手下。
锦荣顺便让人往外宣扬了一番郭匡的暴虐。既然郭匡做都做了,应该也不在乎多几个恶名。
在某些时代,名声好坏也能起到关键作用的。
至于让郭匡入京,就更不可能了。
各地其他州牧收到消息的,先是心底鄙视了一下郭匡的冲动愚蠢,后又想着观望这位新摄政太后的应对手段,若是连郭匡都能欺压皇室,那就是夏失其鹿,有能者当逐之。
不说外头一茬又一茬的人,野心蹭蹭地往上涨,锦荣已经决定了,她盯上的这头鹿,谁也别想碰。
郭匡,只是一个引子。
有郭匡在京都城外虎视眈眈,引出问题还不少,城内人心惶惶,朝上已有仗着年高德劭的老臣申屠,暗骂道摄政太后牝鸡司晨,不堪天下女子典范。即便少帝年幼,也自当由皇室宗亲,托孤大臣辅佐,太后一弱龄女子,何德何能垂帘听政。
光是最后一句话,便说错了。
锦荣可不是垂帘听政,她是直接让人搬开了龙椅,自己坐在更为舒服的金丝乌木椅于殿上,光明正大的听政。
像申屠这般迂腐不化,心中不服的人还真不少,只是之前碍于天子韩唯遗命以及摄政太后掌握京都兵权,不敢言语罢了,现在外患已有,想趁机逼摄政太后下位。
唐文宾第一个想出来斥责的,被身后的人死死拉住,甚至还捂住了嘴。
只见申屠作悲情状,仿佛遇见了桀纣在世,国将不国,“老臣侍奉大夏多年,忠心耿耿,愿意一死以效皇恩。”
“申大人不可啊。”一旁早已做好准备的官员拉扯住申屠的衣袖袍子,异常配合地喊道。
然而,一道冰冷拖长的沙声响起,武官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申大人欲寻死,我怎能不允?”锦荣眼底滑过的冷意如同剑光般冷冽,而残忍。
一剑来得太快,便是最久经沙场的将士也未反应及时,申屠已被拦腰砍成了两半,血流殿上。
“若有欲开城门者,便如此人。”锦荣将龙泉剑收回了剑鞘之中,漫不经心地道了这么一句。
王者之剑,果然用得顺手,不负她在听幼时的那位剑术师父说过后,又在宫库里寻了那么久。
胡说,这样转移话题,至少除了殿上亲眼目睹的人,其他大多都会这么相信的,多么理直气壮的借口啊。
如果忽视那血淋淋到令人胆寒的场面,
唐文宾忽然想起了幼时对女儿说的那个典故,古时一君王为力排众议,提剑斩断案桌,道“再提此议者,犹如此案。”
真是微妙的相似啊。
但他很快就释然了,这世道,越凶残,越有本事,活得越好。
蔺家少数在朝为官的子弟之一蔺素的四叔蔺修远下朝后乘车回来,从车架一下来,差点没吐出来。
待蔺家唤家中疾医又是问诊又是饮汤后,才知道朝上今日之事。
蔺修远至今还心有余悸,甚至道,“幸不为我蔺家妇。”
小小的蔺家哪里容得下这尊大佛。
蔺家老太爷扫过四儿子一眼,眸中显现淡淡威势,蔺修远顿时知道自己失言,唐氏女如今乃摄政太后,岂容他们能非议的。
蔺家现任家主蔺远道却是极为赞同四弟的话,如此心狠手辣独霸掌权的女子,实非他儿所需贤良淑德的良配。
蔺素未听进叔父的话语,而是在知道朝堂经过后,开始思索起此事的利弊以及过后的影响了。
目前看来,是不会对郭匡大开城门了,那么也势必会有一战。
虽说贵为摄政太后的唐锦荣势弱,但蔺素却并不觉得赢的人会是郭匡,只是不知道唐锦荣会以什么手段赢下此战,守住京都了。
若是谋划得宜,蔺家也或许能从中得利。
蔺素刚起这个念头,想要说一说,但抬眼见父亲叔父等人对太后摄政的忧心忡忡,连祖父也是想着如何保全蔺家根基。
他心下一叹,本着为蔺家好,还是说了出来。
他父亲蔺远道摆了摆手,“我蔺家堂堂颍川世家,怎能与这等人合作,何况唐家与我们本就有怨结。”
老实说,蔺远道也是自幼读儒家之训,对于女子摄政,也颇有微词。再者,因为唐蔺婚事作罢,唐文宾以利益最大化的目的,借那把柄也坑了蔺家一把。
蔺远道对唐文宾可没什么好印象,即便他女儿贵为摄政太后,蔺远道先想到的也是避开小人报复,而非与之合作。
蔺素虽然被视为蔺家灵秀,未来家主人选,但目前也毕竟只是一个小辈而已,能有说话的权力已是不错了,至于决定,还是没有做主的机会。
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保全蔺家名声,打算牺牲他的婚事了。
蔺素心中叹息,却也未再多言,总归蔺家也不会损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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