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楼楼主

  宁远侯楚巍没有回京城, 尚在扬州,几乎不需要锦荣打听,就有底下的人把消息送上来,她虽然无意把欢颜楼经营成江湖组织, 但为了她的逍遥生活,扬州这片地上的风吹草动,她还是知道的。
  明玉随楚巍走后,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了扬州的一处别院。
  锦荣眼眸微闪, 看来宁远侯来扬州并非只是为了寻找明玉这么简单。
  但这些和锦荣也没什么关系,扬州这地方,江湖人,朝廷人士, 来来往往三教九流都多, 只要没伸手到她的欢颜楼上来, 她从来不会去理会。
  宁远侯楚巍一连几日行踪隐秘,未出别院。他儿子楚云深倒时不时来欢颜楼, 甚至还和几个姑娘混熟了, 俨然成为了欢颜楼姑娘青睐的客人。
  他也听说了箫乐师已是欢颜楼新老板的事。
  和欢颜楼的姑娘聊天时也起了几分探究箫乐师身份的心思, 可欢颜楼的姑娘回答都只有一个,
  箫乐师就是箫乐师啊还能有什么。
  欢颜楼的姑娘们还真未骗他, 也未有所隐瞒,过往没说的是, 箫乐师除了在欢颜楼伴乐, 欢颜楼的仆役, 花费的钱财都是他弄来的。
  现在他是欢颜楼的老板,这些自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了。
  楚云深抽了抽嘴角,他的那位新母亲在当天下第一楼的老板时,还真是什么都不用管啊,还说走就走。
  若真是如父亲所想的关系,那也不奇怪了。
  楚云深对这位很可能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箫乐师,不,是箫老板更有兴趣了。
  然而他依旧找不到和箫老板说话的机会。
  已经升级为坐拥天下第一楼的老板,箫锦荣很少有露面伴乐了,也就出新曲目的时候会出来弹奏一番了。
  这不禁令欢颜楼的一些常客大为痛心,要知道箫乐师的技艺也是欢颜楼一绝啊。
  ————
  出场已变得相当金贵的锦荣,正在房间里调着五十弦。
  五十弦,就是俗称的‘瑟’。
  每弦瑟有一柱,故有那句传世名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锦荣没有那诗人缠绵悱恻的情怀,纯粹是以一名乐师的角度来看被她调好的瑟,
  乐声比之那诗中的锦瑟也不遑多让,不愧是她调的乐器。
  决定了,下次的曲目就弹瑟吧。
  终于等到箫老板奏乐的楚云深已经在欢颜楼望眼欲穿了,同时快见底的还有他的钱袋,再多来几次,侯府的家底都快耗完了。
  享受了一曲锦瑟后,楚云深找上了锦荣。
  见到他,锦荣微微挑眉,惊讶了一瞬,“你们还没走?”
  楚云深疑惑于箫老板这神来一句,难道箫老板这么讨厌他们?连见也不愿见他,但看着欢颜楼也没有不让他进来,似乎又不是这般。
  楚云深还是解释了一下,“父亲还有些事未做完。”
  “扬州并非久留之地,你们还是早些离去吧。”锦荣留下这一句,便抱着五十弦转身走了。
  楚云深想再追上去,却被欢颜楼的仆役无声地伸手拦住,再难往前半步。
  ————
  宁远侯这几日除了暗中完成陛下交托的任务,其他时间都用来和明玉你侬我侬了,他急切地想要补偿曾经失去的时光。
  对明玉,还有……他们的孩子。
  “明玉,你放心,他虽然不会像云深拥有世子之位,但我会尽我所能,为他谋官求爵。”宁远侯郑重地对怀中的人承诺道。
  明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侯爷,您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明玉忍不住道。
  “我已经知道了,那日我见到的箫乐师,就是我们的儿子。”宁远侯目光中含着慈爱和骄傲。
  这个孩子虽然不在侯府长大,却比他的哥哥云深还要出色,也把他的母亲照顾的很好。
  见状,明玉也不再瞒他,“侯爷,锦荣不是男子,她是为了方便照顾我,才女扮男装在欢颜楼当乐师。”
  “什么!”宁远侯大为震惊,“她是我们的女儿?”
  明玉心中一笑,却又不觉得奇怪,侯爷会认错,就连她,这么多年,竟也习惯了。
  “那我更要带她回侯府了。”楚巍断然道。
  出乎他意料的,明玉拒绝了,“不行。”
  宁远侯楚巍作出保证,“我会让她成为侯府的嫡出小姐,为她找门好亲事,她的待遇不会比月儿差的。”
  楚月,和云深一母同胞的妹妹。
  明玉依旧摇了摇头,若是过去,她会很高兴听到这句话,因为这曾经在她心中是最好的归宿。
  但在欢颜楼待的这些年,见识过的人,事,令她改变了很多想法。
  她很清楚,高门侯府,不适合锦荣,她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地方。她也不需要待在那样的地方,荣华富贵,对锦荣来说,唾手可得。
  明玉愿意跟宁远侯楚巍走,是因为只要爱人在身边,无论在哪里她都甘之若饴。但锦荣不会,所以明玉没问过,也没想过告诉楚巍,只是若他问了,她也不会瞒他。
  宁远侯想亲自去找锦荣,和他的女儿好好谈一谈,明玉也不阻拦他,因为她知道结果不会改变。
  知女莫若母,何况相处了这么多年呢。
  宁远侯见到明玉难得通透明悟的样子,也不禁犹豫了下来。
  这时,正因为锦荣的话而疑惑的楚云深也回来了。
  ————
  锦荣在为她的新箫系穗,明玉擅箫,也爱箫,锦荣跟她也学了不少。箫挑的是紫竹,做成白竹六孔南箫的样式。
  在箫背面的两个孔系上带着玉环的紫色穗带。
  最近扬州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好在欢颜楼的生意还不错。
  也许迟早有一日,欢颜楼的收支能够让锦荣满意。
  应该说不愧是皇帝的心腹吗?宁远侯在扬州做的那些事,早就入了有心人的眼里,包括他的政敌。
  锦荣很不满意明玉爱的这个男人,招惹的仇家太多,说不定哪天就连累了明玉。所以还是早点回京城,最好是回他的西北大营,那地方才没人敢动他。
  ————
  此时楚巍也从儿子楚云深那里得到了锦荣的话,微微一震,面上不显。
  “爹,发生什么事了?”楚云深也隐隐有察觉,父亲这次来扬州不简单,连他上街,感觉身边的耳目也多了。
  “没什么,只是我们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该回去了。”楚巍最后做出了决定,离开扬州。
  他虽然还想见锦荣一面,但既然她提醒了危险,欢颜楼的背景又不简单,不见她反而会让锦荣更安全。
  宁远侯一下令,别院的人立刻收拾行礼准备离开。
  宁远侯还想找借口和明玉解释几句,但她已经乖顺地收拾东西了,什么也没问,令宁远侯心中一暖。
  马车轱辘滚滚,出了扬州城。
  楚云深心中松了口气,扬州这地方虽然美,但总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忽然间杀气渐生,楚云深坐下的骏马也受了惊,连忙扯住才安抚下来。
  一娇美女声响起,“宁远侯远道而来,怎么不多留几日,让我们好好待客。”
  霎时间,一青衣女子飘然至马车前方,袖中刺微微发亮,同时而来的还有拄着拐杖眼含精光的老人,腰间提刀的疤脸男子,手持半截桃花的中年文人,一看便是江湖人士。
  “保护侯爷。”侍卫大声一喝,迅速如排列兵阵般围在了主要马车边。
  这些名为侍卫,但实为宁远侯挑出来的精锐,他也知道,此次出行凶险,不知道有和朝廷不对付的江湖门派,还有朝中欲对他不利的人。
  那青衣女子率先出手,其他人也不落后。
  这些江湖杀手武艺高强来去如风,但好在宁远侯的兵也是历经百战,悍勇非凡,倒也拼了个不相上下。
  而拖的越久,显然对这些杀手不利,因为此地离扬州城尚不远,时间一久,城里的官兵势必赶来支援。
  带疤刀客连杀数兵,直冲向马车,不待兵士再次围拥,楚巍已挥刀,那一刀如战场杀敌,无人可挡住。极快的瞬间斩去那带疤刀客一臂,剧痛之下,中年刀客从马车摔下。
  而那中年文人竟抓住刀客牺牲的瞬息之机,手中桃花如暗箭般刺向楚巍。
  将要得手之际,车内一蒙纱妇人竟不顾生死挡在宁远侯楚巍面前。
  尖锐桃枝穿过血肉,直刺心口,血洒桃花。
  不待中年文人眸间闪过失望,纱巾落下,露出真容。
  “欢颜楼的人。”那中年文人神色剧变,脱口而出,而楚巍见到这一幕,悲痛欲绝,挥刀砍向中年文人。
  那中年文人,惊惧之下反手之力全无,直接弃了桃花枝,落荒而逃。
  其他人正奇怪于中年文人未完成委托就跑得这么快,但一看那胸口被桃花枝穿过的妇人,神色也不比那中年文人好看的多。
  也顾不得杀人,飞快跑了。
  “明玉。”楚巍抱着明玉已无呼吸的尸体,心神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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