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盛抱着罐子,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叶氏面前。
叶氏接过了罐子,打开上面的封口,从里面拿出一把芝麻糖片。芝麻糖片很厚,每块有一指宽。叶氏先给了兰香一块,又给了明盛一块。
明朗过来了,“阿娘,您去洗把脸吧。”
叶氏递给明朗一块芝麻糖片,明朗不好意思地笑了,“阿娘,我不吃,给弟弟妹妹吃。”
梅香笑了,“你不吃,我还怎么吃。”
大家都跟着笑了,明朗只得接过了芝麻糖片,梅香也拿了一块,四个孩子围在一起吃了起来,叶氏起身洗脸去了。
梅香吃过了零嘴,给弟弟妹妹们擦擦嘴角的芝麻,自己往厨房去了。
韩家三房晚上一般都是吃稀饭或者面条,今儿早上才吃了稀饭,梅香准备夜里擀面条吃。这种小事情,叶氏一般随着梅香安排。梅香在家窝了十二年,一手饭菜烧的很不错。
擀面条对梅香来说最轻松不过,旁人家的小姑娘因力气小,揉面揉不紧,面条擀出来松垮垮的不好吃。
梅香舀了一些白面和黄面掺和到一起,加了些水,飞快地和起了面。韩敬平置的都是好田地,家里只种了小麦,韩敬平怕孩子们养刁了嘴,每年都会卖掉一部分麦子,买一些便宜的玉米面或荞麦面回来。光吃白面,在族里太打眼了。
面团在梅香手里像有了魂儿似的,很快就变成一根根劲道的面条,齐齐排在面板上。叶氏在梅香擀面条的时候就坐到了灶门口,准备烧火。论擀面条,叶氏知道自己如今没有梅香擀的有劲道,每回都是给女儿打下手。
梅香擀好了面条,从旁边的柜子里摸出两个鸡蛋,还有昨儿从菜园里扯回来的小青菜。小青菜其实还没长好,但如今缺菜,顾不得那么多了。
梅香先煎了鸡蛋,盛起鸡蛋后,往锅里加了几瓢水,盖上锅盖,等水开了就可以下面条了。
娘儿两个很快做好了晚饭,一家子吃过了饭之后,梅香把碗筷洗了后,嘱咐明朗兄弟去读书写字,叶氏带着梅香一起纳鞋底,兰香依偎在叶氏身边。
“阿娘,明儿早上我去放牛吧,家里牛这几天只吃稻草,怕饿坏了。”
叶氏点点头,“捡那空旷的地方去,莫钻到草林里去了,沾一身露水,见到长辈要打招呼。”
梅香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娘,明儿吃了早饭,咱们继续去扯稗草吧。”梅香纳鞋底纳的飞快,她连工具都不要,直接徒手就能把针扎透厚厚的鞋底。
叶氏忍不住说她,“虽说如今你借你阿爹的名义露了真相,但在外头也不能造次,本来你老老实实的还有人整日闲磕牙,若行为有不妥,人家定要说嘴。”
梅香点点头,“阿娘放心吧,我不会去欺负人的。等闲人家说几句,我也不会计较的,有那功夫,我多做些活计,家里不能过得更好。阿娘不用理她们,从阿爹置办下这份家业开始,多少人眼红。阿爹没了,难道只有大伯想打咱们家的主意?坏心肠的人多着呢,我打了明全,那些人也不敢来了。占不到便宜,他们心里能不恨?恨我又不敢来打我,可不就要编排我。随他们说去吧,咱们只用心过日子就行。”
叶氏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呼啦啦纳鞋底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晚上好~~
作者小时候为了分清秧苗和稗草,花了不少功夫~
至于擀面条,始终惨不忍睹,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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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巡田地舅父上门
第二日,还没等母女两个再去田里,家里忽然来客了。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叶氏的兄长叶厚则。
叶氏忙请兄长进屋,“大哥吃了早饭没?”
叶厚则嗯了一声,“吃过了。”
几个孩子都过来喊了大舅,叶厚则笑了笑,“你们都乖,大舅今儿来的急,连口吃的都没给你们带。”
叶氏忙道,“如今各家各户都忙,大哥能来看我们娘儿几个,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那里还在意那一口吃的。再说了,家里零嘴也没断过他们的。”
叶厚则点了点头,“听说昨儿你们家老太太带着韩老大过来闹事了?”
叶氏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如今都好了,都打发走了,家里也没少个甚。”
叶厚则看了梅香一眼,“你家里的事情如今传得这几个庄里都知道了,近来还是少让梅香和外人接触。以后再有事情,及时让人去叫我和厚福。妹夫虽不在了,你也是有娘家人的。韩老婆子再敢打你,我就让阿娘上门了。”
叶氏忙道,“可不敢惊动阿娘,昨儿我和梅香一直跟我们老太太顶嘴,她生气了打我两下原也不为过,好在家里的家业都没落到外人手里。”
叶厚则叹口气,“你就是太老实了,总是被这老婆子欺负。”
叶氏笑了,“大哥大老远的过来,说这些不高兴的话作甚,晌午别走了,在我家吃顿便饭。”
叶厚则点点头,“吃饭的事不急,你先带我去你家田地里转转。”
梅香笑道,“大舅,我正要和阿娘去秧田里扯稗草呢。大舅不知道,昨儿当着我们族长和二爷爷的面,家里另外七亩地给我大伯种了,一亩地一年给我们一百六十斤粮食,我和阿娘只要把剩下的五亩地种好就可以了。”
叶厚则一听就知道这里头的道道,“一百六十斤不算多,但韩老大心胸狭窄,若给了旁人,他也要捣蛋。如今先混几年,到了秋里,我跟着你们一起收田租,他想缺斤短两,我可不饶他。”
梅香点头,“大舅说的是,昨儿是明朗做主把田给他种的,先稳住了他再说,过两年明朗大了,若能考个功名,他自然就老实了。”
叶厚则点头,“外甥做的对,不必为了二三十斤粮食跟这样的人计较,你好生读书,过几年你大了,再把田地收回来。”
明朗点头,叶厚则不等大家再开口,先站了起来,“走,去秧田。”
叶氏嘱咐明朗在家带着弟弟妹妹,带着梅香和叶厚则一起出发了。
今儿要下田,叶氏和梅香一大早换的就是麻布衣衫。妇人家下田不像汉子们,可以撸起裤卷,要整个连裤卷一起放到水田里,最多把鞋袜脱了,还要背着人。如今韩家三房没有成年男丁,叶氏更加注重这些规矩。
整个韩家岗呈带状形,分布在旁边青石河一侧,青石河从西向东流,韩家岗北面是山,南面是青石河,与青石河一起,如同两根带子,中间夹着一长溜窄窄的条状旱地,大多都做了菜园,或种一些大豆芝麻之类。
过了青石河,是成片的水田。
梅香家在韩家岗东侧,出了门之后,先往西走一截路,就到了韩家岗通往镇上的大路上。大路南北走向,走了一截后,是一座小桥,过了桥再往南走十几丈远,就是梅香家的田地了。
梅香家的田地共分了三块,最大的是给韩敬杰家种的那十五亩地,整个连成片。其次是给韩敬义种的七亩地,虽未连城整片,基本都在一起。剩下的五亩地,在马路西侧,并不直接挨着路,还要沿着田埂往西走几块田。
田地不挨着马路,有利有弊。好处是不会被放牛娃牵的牛偷嘴吃秧苗,坏处是干活不甚方便。
叶厚则陪着叶氏母女两个到了秧田里,一路上,许多人见到叶氏兄妹都打招呼,叶厚则很礼貌地一一回应。众人心里有数,这是叶氏娘家人来给她撑腰了。
叶氏有一兄一弟,她亲娘郭氏还在,韩敬平在世时与大小舅子们关系不错,如今他不在了,叶厚则兄弟自然不能放任叶氏被人欺负。他不需要去找崔氏说理,往这里走一趟,整个韩家岗的人心里都有了数。
叶家离这里虽然有七八里路,也还没到够不着的地步。
叶厚则家里有十几亩地,经年的老农,一看妹妹家的秧田就知道疏于打理,二话不说,脱了鞋袜,挽起裤脚就下了田。整个秧田是一块整田,但下秧时为了打理方便,里面被分成了许多小块,小块和小块之间的缝隙正好够走路。
叶厚则下了田之后,两只手像长了眼睛一样,根本不用细看,一把把拽出了混在秧苗中的稗草。叶氏忙带着梅香一起下田了,三个人沿着不同的方向,各干各的。
旁边干活的张氏往这边看了一眼,见到叶厚则后,心里为叶氏高兴,娘家兄弟把她放在心上,总算能多了份依靠。
叶厚则手脚快,半个上午,带着妹妹和外甥女,把秧田里的稗草除了一大半。
等快到晌午饭时刻,叶厚则起身,“妹妹,咱们去其他田里看看吧。”
叶氏也起身了,先对女儿说道,“梅香,你先回去做饭吧,家里有咸肉、鸡蛋,再把公鸡杀一只。”
叶厚则忙道,“妹妹,我又不是外人,不用特意杀鸡。”
叶氏笑了,“哥哥好容易来一回,还给我干了一上午的活,怎能减薄了。再说了,当家的才去,我日常也不好在家里杀鸡,哥哥全当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叶厚则不再反驳,只叮嘱梅香路上小心。
叶氏带着叶厚则去另外五亩田里看了看,也不用走远,就在旁边。
叶厚则下田踩了两脚,“田平的可以,插秧不费劲,就是水有些少了,等过一阵子,要放些水。”
叶氏点头,“这都是敬杰兄弟帮我干的,他干活最是牢靠了。放水的事我心里有数,好在离青石河不远,一路的水沟通过来,也便宜。”
叶厚则把整个五亩田转了一圈,仔细查看田埂是否有漏水的地方,哪些地方需要加固,特别是一些边界不清的地方,嘱咐叶氏明儿放块界石。
兄妹两在查看田地,那头梅香快步往回走。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有好事者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她,梅香只做看不见,如平常一样打了招呼就往回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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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请陪客梅香掌厨
到了家之后,梅香立刻叫出明朗和明盛,姐弟三人在西跨院逮了只公鸡。
梅香带着明盛一起杀鸡,让明朗去烧热水。
明朗虽然是个读书郎,但家常喂鸡、扫地和烧水这些简单的活计他都会干。
梅香拎起鸡脖子,拔掉了脖子处的毛,让明盛拿了只碗,放了些水在里头,然后让他抓住鸡的两只脚,她在前头先念念有词,“鸡儿鸡儿你别怪,你天生就是一道菜,今年去了明年来。”
平安镇这一带,杀鸡前必须得先念这个词,消了孽障后,才能放心吃鸡肉。念完之后,她拿起菜刀割破了鸡脖子,把鸡血往碗里放。
公鸡不停地挣扎,明盛快要抓不住了,梅香放下菜刀,另一只去抓鸡脚,姐弟两交接的过程中,公鸡忽然噗呲拉了一泡屎在明盛手上,明盛立刻嗷嗷叫了起来。
梅香笑了,让他去洗手。
等公鸡不再挣扎了,梅香把鸡放到盆里,舀了几瓢明朗烧的开水。退毛、开膛破肚,梅香手脚麻利,很快收拾好了一只鸡。
今儿叶厚则来了,梅香预备多做几个菜。她刚才回来的时候,路过菜园就摘了一些菜,许多都还没长好。但家里来客,管不了那么多了。
梅香手起刀落切好了鸡,用酱油腌渍起来。趁这功夫,她拿着碗往旁边明锐大哥家里走去,准备借块豆腐。
早上卖豆腐的黄老汉来的时候,梅香不知道今儿叶厚则要来,故而没买,但她知道隔壁明锐嫂子买了好几块水豆腐,先借一块来应个急。
庄户人家,谁家里也不会整日鸡鸭鱼肉地准备着,来客之后借菜是常有的事情。
明锐家的大门开着的,梅香直接进去了,明锐一家子都在。
明锐媳妇跟梅香打了招呼,见她拿着碗,笑问,“妹妹是缺了什么?”
梅香笑了,“嫂子,我大舅今儿来了,家里缺菜,想问问大嫂子早晨买的豆腐还有没有,有的话匀给我一块。”
明锐媳妇忙叫大女儿秀芝,“秀芝,去给你姑妈拿块豆腐。”
秀芝和明朗同年的,笑眯眯过来接过梅香的碗,去厨房给梅香装了块豆腐。
梅香接过豆腐,“谢过嫂子,过两日黄老爹过来,我买了豆腐就还给您。”
明锐媳妇笑着摆手,“妹妹快回去吧,我见你才回来,晌午定要多做几个菜的,时辰不早了,要快些。”
梅香别过明锐媳妇和秀芝,回家后立刻忙得脚不沾地。她让明朗给她烧火,自己在灶台上一人看顾两口锅。
下米焖饭、炖鸡、炒咸肉、烩豆腐......
叶厚则和叶氏回来的时候,梅香还没忙活完。明盛打了盆水给叶厚则洗脸,叶氏自己也去换了衣裳。
等兄妹两个收拾完了,梅香的饭菜做的差不多了。
叶氏想了想,叫了明盛,“去把你二伯叫来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