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7章

  “真没想到,羊永新竟然是那种人。”离开医生办公室之后,林清怡一阵唏嘘。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不但不懂得保护自己,更不会拒绝人。我就纳闷了,你工作时的精明劲跑哪去了。”陈剑南纳闷道。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如果把工作中的尔虞我诈带到生活中,岂不是太累了?”林清怡娇俏道。
  “哎呀,真没想到我们家清怡不但冰雪聪明,还是一个大智若愚的女智者。”陈剑南夸张地赞叹道。
  “哼!你这话说的得太假了。”林清怡横了陈剑南一眼道。
  “瞎说,我刚才的话,可是真心实意,比金子还真。”陈剑南。
  “你这次怎么不说比针眼还真了?”林清怡。
  “呃……”陈剑南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陈剑南,你说的那个博耐克·亚当斯,真能过来吗?人家毕竟是世界最顶尖的医生。”林清怡担忧道。
  “放心吧!如果是别人邀请,可能有点难度,但是换成你老公,绝对没问题。因为他欠你老公一条命。”陈剑南望着窗外的星光,摸出了一根烟,放在鼻间轻轻地嗅着。
  三年前,在中东战场上,博耐克·亚当斯担任国际红十字医疗小组组长,在转移伤员的时候,遭到了一伙恐怖分子的围攻,恰巧在附近执行任务的陈剑南,不但帮霍华德他们解围,还救了博耐克·亚当斯一命。
  原本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博耐克·亚当斯却一直记着这份恩情,曾经数次利用他在国际上的地位,给陈剑南的小队提供帮助。
  所以,陈剑南对于这个懂得感恩的人,很有信心。
  “当时是不是很危险?”想着大片里面枪林弹雨的画面,林清怡一脸担忧。
  “哈哈哈,对于别人来说,那就是十死无生的绝境,但是对于你老公我来说,全都是小意思。”陈剑南笑道。
  “臭屁!”林清怡白了陈剑南一眼,脸上的担忧也消散一空。
  ……
  病房。
  此刻的刘云,脸色蜡黄,整个人因为病痛的折磨,显得十分消瘦。
  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林清怡,一看到这个,泪水又是忍不住流淌了出来。
  “剑南,你来了?”刘云瞧见陈剑南,嘴角不由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吃力地说道。
  “妈。”陈剑南慢慢蹲下去,握着刘云的手,说道:“你的病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太担心,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咳咳……”刘云咳嗽了两声,才吃力地说道:“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的身子什么样,我自己清楚。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清怡,就是先看着你们结婚,看着你们生孩子,如果死之前,能让我抱上一个外孙或者外孙女,我就知足了……咳咳……咳咳……”
  “妈,瞧你说的,你才多大?还不到五十岁,别动不动就死啊死啊的!还有,你刚才说的可是两个,不是一个,不对,是好几个。你看看,清怡算一个吧?我打小就被抛弃了,连个爹妈都没有,等我娶了清怡,算不算你半个儿?还有,你刚才也说了,想抱孙子孙女,您看看,这最少又得加两个,万一我们心血来潮,生个足球队,你这得放不下多少个……哎呦,清怡,你干嘛?撒手,赶紧撒手,疼,疼,疼……”
  “呸!你个没辙没拦的,谁要跟你生孩子了?还一个足球队,你当我是猪吗?生孩子还带一窝一窝的?”说到这个,林清怡就气恼得不行,抓着林清怡的腰间软肉,就是使劲拧。
  “妈!你看看,你看看,您还没怎么样呢,清怡就开始掐吧我了,现在连孩子都不愿意生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陈剑南故作委屈地哀嚎道。
  “她敢!”刘云眼珠子一瞪,立马就吓人的不行。
  原本还使劲掐陈剑南的林清怡,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不怪刘云生气。
  要是能活着,谁愿意死啊!
  更何况,传宗接代,更是华夏民族几千年的执念。
  看着孙子孙女畜生,更是无数华夏父母最平凡、最伟大的愿望。
  现在一听林清怡不愿意生孩子,她哪能不急?
  “可是,妈,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我想用强也不行啊!万一她偷偷摸摸吃避孕药怎办?万一他偷偷摸摸给流了怎么办?就算生下来了,她拿孩子撒气怎么办?就算她不拿孩子撒气,我们也不会带孩子啊!到时候成天哭闹生病,清怡一生气,还不……”
  “你……”眼见陈剑南如此埋汰自己,林清怡险些没气个半死。
  但是仔细一想,心里又忍不住暖流涌动。
  刚才她母亲刘云,几乎已经看淡了生死,失去了跟病魔抗争的念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而陈剑南刚才那些话,却极大地增强了母亲的求生欲望。
  这不,陈剑南还没说完,刘云就急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出院,你们这样我真不放心,万一伤到我的小孙孙怎么办?”
  “妈!你这也忒心急了。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林清怡急道。
  “那也不行,现在到处都是污染,空气污染、水污染、农药污染,搞得人们不是升不了孩子,就是生出来的孩子身子骨弱,我得提前给你们补补,做好准备。”刘云急道。
  “妈,这个真不能着急,我们的婚事还都没办呢!怎么能先怀孕?再说了,您也得先把身子骨养好啊!万一我们有了孩子,你连孩子都抱不动了,那可怎么办?”陈剑南连忙安慰道。
  “就是,妈,你先好好配合治病,其他的等你病好了再说。”林清怡。
  “可是妈就是不放心你们啊!就担心孙子没看着,就走了。”刘云。
  “妈,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要好好配合治疗啊!”林清怡抹了一把眼泪,安慰道:“医生说了,你这个病,本身并不是多严重,也就是一个小手术而已。而且为了保证手术百分百成功,剑南特意请来了世界最好的心血管专家来给你动手术。”
  “是啊!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治病,养身子。我还等着你给我们领孩子呢!虽然足球队有些夸张,清怡有点抵触,但是我觉得努力一下,一个篮球队,还是可以的。你想想,到时候孩子们环绕膝前,多乐呵?”
  咯吱……
  哪怕明知道这个混蛋是在安慰母亲,可是林清怡依旧控制不住心里的怨念。
  篮球队,就算不要替补,也要五个呢!
  这混蛋把她当什么了?
  猪吗?
  “妈,你看看,你看看。您没生病之前,清怡是多么的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再看看现在,天啊!您还只是生个病而已,万一您真有个好歹,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妈啊,您就算为了我,也得好好养好身子骨,为了咱们老陈家和老林家的香火,您说什么,也得把自己的病给治好喽。”陈剑南开玩笑道。
  “姓陈的,你……”本就有点羞恼的林清怡,听到这话,气得直咬牙。
  “妈,你看,她还凶我……”陈剑南委屈地说道。
  “清怡,你够了。”刘云呵斥道。“人家剑南说的也没错,生一堆孩子怎么了?你们两个平日里工作都忙,生一堆孩子,我一个人正好热闹呢!”
  “妈……”林清怡委屈地看着刘云。
  突然间,她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了,否则自己老妈怎么总是帮陈剑南说话?
  “清怡,听到没,咱妈可发话了,咱们可得好好努力。”陈剑南对着林清怡抖了抖眉毛。
  “你自己努力去吧,我去找我姨妈了。”本来脸皮就薄的林清怡再也绷不住,红着跑了出去。
  不过林清怡羞恼归羞恼,却也知道陈剑南是在故意开解母亲。
  一时间,心里暖流涌动。
  ……
  苏江人民医院,苏江省最好的医院。
  平日,这里的停车位就一位难求,而今天,世界顶尖的心血管专家博耐克·亚当斯和布兰特·贝克,要来苏江人民医院会诊的消息传开后,这里的车流更拥挤了几分。
  尤其是医院大门口,更是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
  除了省医院的领导和专家之外,但凡有空的医生护士全都来了,非但如此还有很多病人和家属。
  若非保安们竭力维持秩序,这里恐怕早变成春运现场了。
  昨天晚上,陈剑南离开医院后,就特意开车跑了一趟高铁站,把博耐克·亚当斯和布兰特·贝克送到了郁金香大酒店。
  然后今天一早,开着郁金香大酒店准备的乔治安顿,一路呼啸着来到了苏江医院。
  也亏得陈剑南半路上,就跟待在医院的林清怡取得了联系,给他的车子安排了特别通道,否则今天他们的车子能不能进来就是问题。
  一下车,博耐克·亚当斯和布兰特·贝克,就被林清怡和医院的专家领导们迎了进去,而陈剑南却被当成司机挡在了外面。
  陈剑南也没有在意,打算挺好车,抽根烟再进去。
  毕竟,按照国人的传统,他们还需要寒暄一番,才能进入正题。
  他只需要掐着点进去就行。
  ……
  住院部7楼会议室,林清怡站在会议室外面,不断地走来走去。
  会议室里面,博耐克·亚当斯医生和布兰特·贝克医生,正跟医院心血管专家针对刘云的病情展开紧急磋商,怎么动手术,术后恢复程度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今天这次会议。
  林清怡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虽然前段时间,意外得知,父亲被蓉城林家冰封,只待医疗技术成熟,就可以把父亲解封救治。
  可是在林清怡看来,这样的父亲,跟没了,没有多少区别。
  这些年,她跟母亲相依为命,可以说,母亲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一切,她不想连最后的亲人都失去。
  只要能治好母亲,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缓步走到近前,看着眉头紧皱的林清怡,陈剑南有点心疼。
  会议室里面,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一头银色卷发的博耐克·亚当斯,先不提这个高难度心血管手术成功之后,给他们医院带来的荣誉,单单这一次深入学习的机会,就足以让他们倍加珍惜。
  博耐克·亚当斯看完所有的材料之后,捏了捏鼻梁,沉沉叹了一口气,“病人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得多。暂且不提这次手术的难度,病人的身体状况,也令人堪忧,说是满身疮孔、即将沉没的渔船也不为过。贵医院昨天能够将病人抢过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客气了,客气了,我们还有很多学习和进步的地方。”
  院方的专家领导嘴上在客气,却难掩脸上的自豪之色。
  尤其是昨天负责抢救刘云的主治医生羊永新,更是骄傲地挺直了腰杆,下巴高抬,如同等待夸奖的小学生一般。
  只有满头灰白短发、身材精干的心血管主任刘一刀刘老,一脸担忧地问道:“亚当斯先生,这病人可还能治?”
  博耐克·亚当斯对着刘一刀刘老点了点头,在场这么多领导专家、青年骨干,只有这个刘一刀刘老堪称真正的医者,忧患者之所忧、急患者之所急,其他人就多了很多功利心。
  “如果说,在看在这些资料之前,我跟布兰特·贝克联手,最起码有五成把握的话,现在这个把我至少要降低一半。”博耐克·亚当斯脸色沉重道:“而且,这还是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
  “两成半的把握,已经不低了。毕竟病人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无论成功与否,对于我们来说都没有坏处。成功了,我们医院名声大噪;就算失败了,我们也可以积累很多经验,甚至可以几次申报项目……”坐在刘一刀刘老下手的羊永新,兴奋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眼镜,但是会议室里诡异的气氛,却让他不安地闭上了嘴巴。
  “哼!在你们眼里,只有名声和项目资金吗?你们把患者放在了哪里?”博耐克·亚当斯脸上陡然腾起一股怒色,锋锐的目光,让在场在场的专家领导和羊永新脸色讪讪,然而更多的却是不以为然,只有刘一刀刘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羊永新的目光,充满了失望。
  “我们还是说病人吧,亚当斯先生,依你看,这个手术怎么做最合适?”刘一刀刘老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
  “这个病人最大的麻烦,不是那条阻塞的血管,而是病人本身糟糕的身体状况,除了那些一碰就碎的血管之外,凝血因子也极具匮乏,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出血,让病人死在病床上。如果我能够年轻十岁,再加上我的学生布兰特·贝克,还有机会把手术成功率,提高一些,可是现在……”博耐克·亚当斯一脸沉重。
  “亚当斯先生,我可以充当您的助手,先前刘女士的急救,就是我完成的。”羊永新期待地看着博耐克·亚当斯,只要他能成为博耐克·亚当斯的助手,他的履历上将会填上浓重的一笔,甚至一跃成为国内顶尖的心血管专家。
  一想到日后大好的前程,羊永新激动地浑身发颤。
  其他专家看着羊永新,暗暗后悔反应太慢,现在开口难免有争名夺利的嫌疑。
  而且,在场的诸位专家当中,羊永新是最年轻、最年富力强的,这种大型手术,他们这些老家伙还真支撑不下来。
  届时好处没捞到,反而惹来一身骚,可不是他们想要的。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昨天的急救,不但是由羊医生一个人完成的,而且羊医生更是我们心血管最好最年轻的外科医生。”刘一刀刘老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羊永新功利性太重,却不能因此否认羊永新的医术。
  听到刘一刀刘老这话,羊永新一下子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地看着博耐克·亚当斯,一副非他莫属的样子。
  然而,博耐克·亚当斯接下来的话,却让羊永新从天堂跌入地狱。
  “他不行。”博耐克·亚当斯摇了摇头。
  “亚当斯先生,我不仅仅是苏江医院心血管最好的外科医生,更是2017年度赴贵国克利夫兰医院交流学习的代表,我在心血管上的研究,更是连续三次荣登《柳叶刀》第一版。如果我都不行的话,那整个苏江省,甚至乃至整个华夏,都没有人可以。”羊永新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决不允许这功成名就的机会,从他手里溜走。
  “有,这个人不但比你年轻,而且比你稳、比你准、比你快,简直就是天生为医学而生,为外科而生。”博耐克·亚当斯斩钉截铁地说道。
  “嘶……”
  刹那间,整个会议室里猛然响起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博耐克·亚当斯什么身份?
  他可是当今医学界的顶尖大拿,心血管的扛鼎之人。
  他的骄傲举世闻名。
  可是现在,他竟然如此吹捧一个年轻人,而且听他的意思,这个年轻人还是华夏人。
  这怎么可能?
  等等……
  原本满脸不甘的羊永新,脑海中突然突然浮现出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顿时脸色一变,暗道:该不会是他吧?
  “谁?”会议室里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博耐克·亚当斯起身拉开会议室的大门,伸手一指正尴尬地摸鼻尖的陈剑南,说道:“就是他,被你们当成司机挡在外面的陈剑南。”
  哄……
  整个会议室顿时一片骚乱,一群专家领导神色尴尬地看着陈剑南,不可置信地议论纷纷。
  而羊永新的脸色,更是一变再变。
  哪怕他刚才已经猜到了,但是依旧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混蛋,桃花运逆天也就算了,认识博耐克·亚当斯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是,这个混蛋的医术,怎么可能在他之上?
  这怎么可能?
  不甘和恼怒交织之下,羊永新“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陈剑南,喝问道:“亚当斯先生,据我所知,他只是西冷拍卖行的一个保镖,就这种连大学可能都没上过的人,凭什么比我强?”
  “没错,亚当斯先生,我们这个职业,除了稳定灵巧的双手和远超常人的眼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学识和经验,否则只会害人害己。”刘一刀刘老皱眉道。
  “是啊,亚当斯先生,这也是我们华夏为什么施行规陪制度的原因。医学不能儿戏,这一点,相信您比我们体会更加深刻。”
  “对……”
  其他专家也是连连开口,力挺羊永新。
  虽然他们无法参与到手术中去,但是他们决不允许这么重要的机会,落到别人手里。
  站在会议室外面的林清怡,这一刻,彻底懵圈了。
  虽然她能从博耐克·亚当斯的话里面猜出一些东西,可这些,跟陈剑南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这个混蛋,除了多国翻译、鉴定师之外,还是一个心血管方面的医生?
  这怎么可能?
  得到诸多力挺的羊永新,高抬着下巴上前一步,高高在上喝问道:“我是主治医师,并通过副主任医师的考核,你什么职称?”
  陈剑南摇了摇头,“我没有职称。”
  “我毕业于帝都医科大学,博士学位,曾经赴星条国克利夫兰医院交流学习,我在心血管上的研究,更是连续三次荣登《柳叶刀》第一版。你又是什么学位?可曾出国进修过?可有什么研究成果?”羊永新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下巴也越抬越高。
  非但是他,就连那些专家领导看向陈剑南的目光,都很是不屑,甚至脸上还带着恼怒之色。
  “我没有读过大学,也没有出国进修过,在西医方面也没有什么研究成果,可是……”陈剑南。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没有学过医,就给病人治病,是草菅人命,是谋杀。没有职称,是无照行医,是诈骗。而且你诈骗的对象,还是一个无辜的母亲,一个医学界的泰山北斗,你这种人就算百死都难以赎罪。”羊永新一个接一个地给陈剑南扣帽子,甚至自我感觉良好的他,把博耐克·亚当斯脸上的怒容,都当成了对陈剑南的愤怒,“亚当斯先生,现在不务正业、光想着走歪门邪道的人实在太多了,您真不用放在心上。这种骗子,这种垃圾,我们医院决不姑息,决不手软,我们一定会让他付出终身难忘的代价,我们也绝对会杀一儆百,在我们医院,乃至金陵,彻底杜绝这种丑恶的现象。”
  说到最后,羊永新就如同朝堂上舌辩群雄、力压全场的宰相一般,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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