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谛听

  旷野的荒废驿馆中,虽在半夜,月凉露重,但在初夏的时节,夜风轻松,消去几分暑气,无寒亦无热,正是一年中最好的风光节令。
  “公子,夜已经深了,明日还需赶路,不如早些休息。光目也需方寸清净之地,诵一回莲华心经,消一段前尘罪愆。请公子见谅。”
  光目女看一眼已经行过中天的月亮,目光扫过屋外静静绽放的几株美丽野花,依稀有个美丽倩影在默默守望,就像自己无数年如一日一般的坚持,心中升起莫名感慨,开口打断了意欲继续探究紫府少阳真君过往的申公豹。
  伯邑考歉意一笑,温言道:“是伯邑考打扰了居士的清修,这便退去。还请居士海涵。”
  “好说,公子受了妖物滋扰,难免精神受到影响,这个时候,正该宁心静气,无梦而寝。未尽之言,明日再说不迟。”光目女淡雅一笑,看着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起身离开,又转头道:“申道友请便。”
  申公豹虽有许多疑惑,但话说到这里,他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摆手道:“既然道友要诵经行课,贫道自然不当打扰,道友请。”
  等到申公豹和伯邑考都到了另外房间之中,屋中只剩下光目女静静迭加而坐,手结法印,口诵佛言。
  那个跟在她身后,一直沉默的小女仆,以及一直显化白犬之象的通灵圣兽,一左一右,沐浴在无边慈悲之中,一者通达智慧,辨人心正邪,一者消罪解业,求得彼岸。
  “……”
  “是时圣女广设方便,劝诱其母,令生正见,而此女母,未全生信。不久命终,魂神堕在无间地狱。”
  “时光目女,知母在世,不信因果。计当随业,必生恶趣。遂卖家宅,广求香华,及诸供具,于先佛塔寺,大兴供养。见清净莲华目如来,其形像在一寺中,塑画威容,端严毕备。”
  “……”
  夜色中的小白花虽开未久,却已经渐渐开始枯萎。光目女口诵真经,无悲无喜,心神处于非想非非想之境,一时梵音缥缈,如梦如幻,在无名的旷野山谷中,显化无边慈悲。
  次日天明,伯邑考起床后,汇合申公豹、光目女,准备启程前往朝歌。不过正当申公豹要祭起法宝的时候,光目女道:“公子救父心切,若能早一天赶到朝歌,也能安心。我这座下神兽,善于赶路,应比申道友的速度快一些,不如都上它背上,让它托着赶路,不过一时三刻,便可到达朝歌。”
  伯邑考心中大喜,不过顾及到申公豹的颜面,还是征求意见道:“申道长以为如何?”
  申公豹笑着道:“既然光目道友这神兽有如此能力,贫道自然没有意见。能早日救出侯爷,也是贫道所期盼的。”
  光目女见众人都没意见,笑着拍拍那白犬的脑袋,只听呜咽一声,那白犬不情不愿的上前几步,把身子一晃,现出真身,只见一片祥光瑞霭之中,一只威武不凡的神兽站立,身上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让申公豹如临大敌。
  申公豹心中暗暗警戒,这神兽气息强大,竟然远远超越自己,那一股不朽特质,正是与天地同寿的金仙独具,比起自己的坐骑黑点虎来说,不知强了多少个档次。
  压下心中的嫉妒与愤恨,申公豹眯眼一瞧,只见这神兽具有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竟是极为罕见的洪荒异种。
  申公豹心中一动,便上前几步,要跨到神兽背上,不料那神兽低低吼叫一声,对着他一阵龇牙咧嘴,虽然没有扑上来,却让申公豹本能的感受到厌恶以及威胁。
  “道友这只通灵神兽集群兽之像于一身,聚众物之优容为一体,三界罕有。不过它似乎对贫道有意见,这许多的人,皆能相处,唯独对贫道极不友好,莫非贫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它?”
  申公豹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并没有听到光目女对这神兽的介绍,以为自己是豹子精的根脚引起对方的敌意,不过自从修了玉清仙法之后,早就化尽妖气,为何这畜生仍不依不饶的?
  “难道是怨恨我身为妖族,却化去妖气,投身玄门?”申公豹暗中忖度,随即心中不悦,“这畜生不也当了佛门的神兽么?大家彼此彼此,若真的是这原因,倒是可笑了。”
  光目女眼神不变,淡淡道:“此兽名谛听,我佛门以狮子象征智慧,以白象象征大行之毅力,以白犬表忠诚与孝顺。我之佛缘以孝母而起,继而大愿渡鬼。佛首嘉勉我之悲愿,赐我谛听,显化白犬之相。”
  “谛听善知人心正邪善恶,可聆听三界,辨别本性。或许道友的心性不符合善的标准,是以谛听不喜。”
  申公豹脸色一沉,怫然道:“贫道自拜入圣人门下,向来勤勤恳恳,行善积德,不说功德无量,也是善行无数,难道在道友眼中,贫道竟是奸邪恶人不成?”
  光目女轻轻一笑,“道友不必生气,太上言:‘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道友既是正宗的玄门弟子,自然是真修之外,广有真行,如此修、行合一,功德加身,自不会是恶人。”
  申公豹面色稍霁,光目女避重就轻,说的话很好听,自己也不好和一只畜生计较,只得强忍不快,跨上自己的黑点虎。
  那谛听神兽见申公豹不再强行要骑自己,顿时安静下来,身子一晃,变得如山一般大小,伯邑考一行人站在上面,仿佛置身一片广场之中,既安全又平稳。
  谛听甩开四蹄,速度飞快,申公豹那黑点虎如何赶的上?片刻之间,便被甩到不见踪影。
  光目女也不在意,只是伯邑考心中不安,本是申公豹带自己等人去朝歌,但走在半路却摔下他,跟别人跑了,在道理上,的确说不过去。
  光目女转身对伯邑考道:“公子无需心怀愧疚,申公豹虽是阐教弟子,但对公子未必心存善意。”
  伯邑考吃惊道:“这,何处此言?申道长出自阐教,我西岐自轩辕祖上开始,便和阐教渊源不浅,他岂会害我?”
  光目女道:“公子是西伯侯长子,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会继承西伯侯之位,甚至更进一步,成为人间天子。但阐教支持的却是二公子姬发,长公子你就成了一颗碍事的钉子。为了二公子能顺利上位,公子出点意外,也并不稀奇。昨天夜里那些妖物,未必只是凑巧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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