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落晶节的到来
第139章
哥哥, 你回来了。
哥哥, 你到哪里去了。
哥哥，哥哥……
一声声控诉，从镜子里传来, 似乎是墙上相框中歪歪扭扭快要掉下来的看不清脸的人发出的, 又似乎是椅子上没了一只眼珠子的破旧布娃娃在出声, 或者根本是蛛网上已经干涸的蜘蛛和被困住的飞蛾在低喃……
“吱呀”“吱呀”
角落里断了腿的摇椅，又开始一下一下地自行摇晃起来, 在无人的房间里, 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桑若：“奥里？你……”
哥哥, 过来呀……
过来陪奥里玩……
一张脸的印子, 贴在了镜子背面，似乎一个人想要从镜子中出来，骨手仿佛刺破了两个世界间的间隔，握紧了桑若的手，不断地用力，想要将桑若拉进镜子里去。
桑若看着那只抓住自己的骨手, 棱节细长看起来是个成年男人的手骨, 而贴在镜子前的那个看不清模样的人脸印迹, 却又像是一个小孩的模样。
桑若试探了一下将自己的手伸向了镜子, 和上次不同, 桑若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毫无阻碍地进入了镜子里头。
只是手刚伸过去, 桑若就感觉到不对, 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险感觉从指间传来, 那镜子背面的梦境，根本就不像是正常的梦境世界，反而更像是亡灵的世界。
或者是亡灵的梦？
死去的奥里的梦境？
没等桑若感觉，桑若伸到镜子中的手忽然被一只细小的手抓住，桑若一愣，下一刻，就被拽进了镜子里。
像是整个人离开了巫师世界一样，桑若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褪色，在变得沉寂，一股浓浓的负面能量压抑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他是个入侵的生者。
桑若四面打量着，这个破败的书房里，此时已经没有了人影，刚刚拉着他的骨手也犹如幻觉一般，断腿的摇椅仿佛从没有摇动过，灰尘一层一层地安静覆盖着整个房间。
啪嗒啪嗒。
突然，有脚步声响起。
桑若一低头，就看到地面厚厚的尘土上，落下几个小脚印，一步一步，一串脚印，似乎有个看不见身影的小孩子，正在那里往书房的门的方向走。
书房的门是打开的，只是外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奥里？”
听到桑若的唤声，那个脚印跑得更快，就像是桑若和奥里第一次接触将奥里吓哭时，他抱着恐龙娃娃哒哒哒跑掉的声音一样。
桑若立刻跟了上去。
在鬼屋一样破旧的兰西尔大宅里，桑若略带警惕地跟着那脚步传来的声音，往前走。
绕过熟悉又陌生的走廊和楼梯，走着走着，脚下还踩到了一个布娃娃？那布娃娃被踩得惨叫一声，桑若立刻让开身体，但是黑暗中还是看到一双塑料眼珠对着他流出了血来。
这真是个怪异的梦境……
哒哒哒哒。
就在桑若有些迟疑着要不要继续在这个陌生世界探索的时候，脚步声又在不远处传来，似乎在催促桑若前进。
桑若立刻跟了上去。
推开了兰西尔大宅的房门后，外面的世界直接转换，变成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宫殿里似乎布满了乌压压的人群，桑若瞬间感觉到无数气息，以及无数人声，似乎在噪杂着什么。
王去世了……
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王还在等他……
桑若脚步一动，刚刚那幻觉般的一幕顿时消失，富丽堂皇的宫殿瞬间变得破败和阴暗，布满灰尘，就像桑若刚刚走过的兰西尔宅一般。
哒、哒、哒，放慢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出来。
桑若跟了过去，就看到哪些小脚印，最后消失在一个巨大的坟墓前，在脚印消失的那一刻，桑若隐约还看到了奥里的背影。
奥里·兰西尔之墓
桑若走了过去，伸出手搭在了墓碑上。
墓碑上还刻着奥里·兰西尔墓志铭，记录着桑若所不知道的，奥里之后的百年生平。
桑若心中有些感伤，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甚至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那个戏精表弟，还是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时空乱流中的幻觉而已。
桑若的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文字往下看，摸到最后的时候，墓志铭末尾仿佛没写完的吾王两字之后，忽然多出了一行刚刚没有的字。
吾王……
终于等到了他等了一生的人，如愿与其合葬，共赴地狱。
一个字一个字地出现在桑若面前，似乎是来自地狱的喟叹。
桑若骤然感觉到危险。
“轰”地一声，大地忽然开裂，无数泥土仿佛喷泉一般不停向四周翻涌。
一瞬间，桑若脚下的地面伸出了无数只骨手，一只又一只地抓住了桑若的腿脚，在拖着桑若往下陷。
正当桑若想要挣脱这些白骨之时，一抬头就看到面前墓碑已经变了，原来的奥里·兰西尔之墓，变成了奥里·兰西尔&桑若·兰西尔之墓。
就在桑若愣神的一瞬间，整个人骤然一绊，仿佛倒进了一个狭小的黑暗的空间中，仿佛是一个棺材。
桑若伸手触碰到周围四四方方的冰凉板材，忽然，桑若感觉到黑暗中有一个冰凉的身体贴了上来。
一双惨白的手从后面伸过来，环住桑若的腰，桑若擒拿住那只手立刻就要反制住那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然而就在这时，桑若听到了身后那似真似幻的声音。
哥哥，是你来陪我了吗？
奥里很想你。
桑若擒住他的手松了下来：“奥里？……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个硕大的脑袋蹭了上来，冰冷的脸贴在桑若的背后，似乎听不到桑若在说什么一样，只是一味地带着森冷的笑意不停地呢喃着，仿佛蛇一样整个缠了上来。
哥哥，哥哥……
奥里很想你。
很想你。
桑若凝眉，一种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这要是他那个小表弟在他身上蹭，他一定不会觉得怎么奇怪，但是背后这么大张脸贴着，比他还要大的青年身体这么腻乎过来，真是有些不能习惯。
哥哥，你来陪奥里了。
奥里不会再让你走了……
没等桑若摆脱那种古怪的感觉，告诉自己这只是他弟，那冰冷干涸的唇就贴在了桑若的后颈。
桑若：“……”
桑若：“……”
桑若：“……”
“倒影。”桑若冷着脸召来了自己刚刚制造出的分1身，瞬间，桑若周身充满了鲜活的气息，坟墓和死寂的世界仿佛镜子般在桑若身周支撑不住地碎裂。
桑若整个和那古怪的亡灵世界决裂开来，包括刚刚抱着桑若的那个冰冷的身体，也仿佛镜子里碎掉的倒影一样。
哥哥！
一声尖锐的叫声仿佛恶鬼的嘶吼，愤怒而暴躁。
桑若回头看去，只觉得那碎裂镜子中的人影似乎想要伸手过来抓住自己，只是黑暗中桑若仍然没能看清他的脸。
这货真的是，他的奥里？
……
“若若，若若……”
桑若蓦然从梦中脱离，睁开了眼睛。
吉悠小妖精踩在桑若的耳郭上，正用小手不停轻推着桑若的脸，见桑若终于睁开眼睛，吉悠小妖精刚要高兴，就发现桑若忽然坐起身来。
吉悠小妖精哎呀一下没站稳，从桑若的耳朵上倒滚下来，一头栽进桑若的枕头里。
“若若你怎么了？”吉悠小妖精摸着鼻子抬头看向桑若，忽然发现桑若的脸色很不对，看起来面色铁青阴沉如水，顿时小心翼翼起来，“若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桑若冷着脸道：“没事。”
说着没事，桑若却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后颈，似乎还有点乱七八糟的痒感。
吉悠小妖精见状，也拿起小手巾去帮桑若擦，仿佛在擦什么口红印子一样，很认真的。
桑若想到墓碑上自己和奥里合葬的名字，再想到那古古怪怪的百年传说，奥里……不会是因为这些年惦记着他惦记的太多了，又受到周围不良八卦的影响，所以真的以为自己爱上他了？
桑若沉默了片刻：“吉悠，我的灵魂问题已经暂时解决了，我会尽快成为巫师带你去找你的种植空间，我们争取早日回到原来的时间。”
一百七十年后的世界……真是太古怪了。
桑若觉得必须回到过去，改变这种莫名其妙的变化。
“好呀好呀。”吉悠小妖精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
巨大而豪华的陵墓中，水晶棺中沉寂的尸骨，忽然也亮起了一盏灵魂之火。
喀拉。
喀拉。
棺材的盖子在一点点被推开。
王……
王……
吾王苏醒了！
轰——
水晶棺周围，仿佛军队一样身穿盔甲排列得满坑满谷的骷髅们，轰然跪倒在地，好似在迎接他们归来的王者一般。
骷髅们颅骨中原本黯淡的灵魂之火，也都猛烈地燃烧起来，就像是他们还活着一样。
……
歌声蓦地戛然而止，戴着兜帽的吟游诗人忽然五指一划，如泉水叮咚落地一般，在他抱着的竖琴上变了下音。
蔚蓝的眼睛似乎在看着远方的天空。
“先生，怎么不唱了？”
沉迷在仿佛海妖的嗓音中久久回过神来，发现吟游诗人已经停下了他的演奏，无数忘记了自己行程的路人们抓心挠肝，鲜花银币地不停往吟游诗人的箱子里扔，似乎在催促着吟游诗人继续。
叮、咚、咚……
清澈沁人心脾的弹奏声再次响起，吟游诗人那美妙的嗓音又一次虏获了众人的心脏和大脑。
{那是一个叫做奥里的国王
一个伟大的国王
他死了（他死了）
孤独地死在了自己的王位上
……}
“是那首《孤独的国王》？”
“咦不太对，好像歌词变了，是先生的新作吗？”
听到吟游诗人换了首曲子，不少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一听调调就知道这曲子是那首众人耳熟能详的奥利国王之歌，只不过听了两句才发现，歌词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比原来的篇章，显得诡异了很多……
仿佛一曲亡灵行军的低唱。
·
由于奥里那古怪的变化，还有先前院长的警告，桑若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阿塞扎见面的好。
一百七十年了，他的奥里都变成了那种古怪的样子，桑若完全预料不到阿塞扎会变成什么样子。
周围的人都在沉迷在落晶节即将到来的美妙气氛中，还有不少外来者真心实意地带来不少祭典桑若·兰西尔用的贡品。
桑若看着这些欢天喜地等待过节的人们，无语地去统招协会兑换了他要兑换的东西，体验了一下被八哥围观惊叫的情景后，才得偿所愿。
深渊学院的学生们，因为亲眼目睹了桑若的现身，以及迪诺院长的亲口指认，如今都沉溺在一种百年历史的使命感中，不少人都在畅想着桑若和阿塞扎见面后的情况，不过也有一些异样的声音。
“我倒是觉得他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不然我的奥里大帝多可怜啊，孤零零地一人躺在坟墓里，将终于归来的哥哥让给了情敌，嗷，我的心都要碎了。”说话的人捧着心，手中还拿着珍藏纪念版的圣书《我的哥哥他疯了》就是奥里百年前写过的那本，看来真是奥里的忠实粉丝了。
“你们说，桑若·兰西尔到底喜欢谁？”
“我猜一定是奥里大帝，他们是表兄弟，从小住在一起，青梅竹马。”
“不太可能，那时候奥里大帝才几岁，桑若说不定只是把奥里大帝当成了弟弟。”
“那完了，奥里大帝内心肯定非常扭曲，再加上一直等到死，我觉得他现在亡灵如果还在游荡，一定变态了。”
桑若：“……”
施展着路人甲咒，刚刚从统招协会分部出来的桑若，就听到了这些八卦的声音。
桑若迈开脚步正要和众人背道而去，就在这时，周围的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不少方向传出了惊叫。
“快看！天空上！”
“是那头金龙来了！”
“金龙阿塞扎回来了！！”
人群中的桑若闻声抬头，顿时，比记忆中大了十倍左右的金色巨龙，出现在了远方的天空。
“唳——”一声清澈的龙吟骤然震碎了万里行云，包括深渊学院天坑上的薄雾，也被声波震荡成了一粒粒小水珠，仿佛纷繁细雨纷纷飘落，巨龙由远及近。
“快走快走！”
“天上要掉魔晶了！”
激动的人群险些被巨龙翼下的飓风刮上天空，但仍兴奋地拥挤着要赶回天坑下去。
避让开众人的桑若悄然戴上了兜帽，站在了人群之外，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和天空中那只仿佛长胖了的旧友。
落晶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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