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夏云姒静静垂眸, 月色映照下, 她的面容恬淡祥和:“宁汜是当弟弟的, 凡事有大哥先挡在前头,自难免性子更随和些, 也不是个坏孩子。”
“是。”皇帝点头一应,遂又想起先前之事,转而沉叹, “唉……”他摇头, “不说这个了,去尝尝你备的月饼与酒。”
“好。”她抿笑,便与他一道向后院走去。
做了一宫主位,住的地方宽敞了许多, 殿后便也成了平日消闲之所, 宫人们都住在更偏些的地方。
延芳宫殿后的园子被打理得极好,不同的花木交错而栽, 四季皆有景致可看。
眼下, 正是院落中央那株银桂开得最盛的时候, 白花黄蕊,清香满树。时有秋风一拂,那洁白缓缓落到地上,遥遥望去, 如冬雪温柔。
石桌石案恰也都在这株树下, 案头放着月饼与美酒。另还有三两道小炒, 都用素净的白釉碟子盛着, 瞧着干净雅致。
二人一并落座,吃着说了会儿话,宁沅就也来了。
有了小孩子在侧,气氛当即活跃了不少。一家三口有说有笑,一时仿佛天地间都只有他们,别无其他纷扰。
贺玄时后来还是顺着宁沅的性子许他多喝了些酒,人太少行不起酒令,父子俩就划拳。
宁沅后来喝大了,倒也没到耍酒疯的地步,却显而易见的有些兴奋,竟提出掰手腕。
划拳也就算了,掰手腕他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哪里掰得过成年人?贺玄时不是没动过让一让他的念头,转念一想这让也太假,宁沅明日醒了就会回过味儿,怕是更觉丢人,便索性大大方方地一口气连赢了他三局。
连输三局连输三杯,宁沅终于不再兴奋,转而哈欠连天起来。
夏云姒板起脸:“不许让他喝了,明天还要读书呢。”
宁沅自己也有数,边扯着哈欠边摆手:“不喝了,吃块点心。”
夏云姒便递了块他喜欢的豆沙月饼给他。宫里的月饼做得都不大,两口就能吃完。吃完之后,他便伏在了桌上。
他们都道他是喝得头晕想歇一歇,过了半晌见还没动静,才发现是已然睡了过去。
夏云姒探头瞧瞧、在他小声叫他,他都没有反应,不由嗤地一笑:“臣妾去叫宫人来,送他回房去。”
她刚起身,他却一阻:“不用。”说着仰首饮尽杯中酒,他自顾自站起来,将宁沅打横抱起,笑说,“朕送他便是,用不着宫人。”
夏云姒一讶,他已大步流星地向前头走去。
八|九岁的孩子已很沉了,夏云姒赶忙跟上,护在旁边。他倒走得很稳,颀长的身形在月光下如风般前行,转眼就到了宁沅房门前。
她推开门,他将宁沅抱进去放在床上,刚为他脱掉鞋,她扯过被子盖了过来。
到底已相处了这么久,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二人总归有了些默契。
夏云姒心中不免复杂,面上自不好显露半分。摸出帕子给宁沅拭了拭被酒意激出来的细汗,宁沅忽而微微一动:“母后……”
她一怔,贺玄时也一滞。
二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只见宁沅眉头皱起,很快又平静地舒开:“母后放心。”
二人面面相觑,宁沅砸一咂嘴,声音愈发含糊:“姨母很好……嗯……”
夏云姒清晰地听到耳畔响起了微微的吸气声,接着便觉他的手揽至肩头。
她侧首去看,房中昏暗的光火下他神色沉沉,含着几许欣慰,亦有些许愧疚。
他轻轻道:“走吧,早些歇息。”
夏云姒点一点头,随着他一并转身离开。她一直自诩善于摸人心思,此刻却忽地全然辨不清他在想什么。
是在心疼宁沅、还是再想姐姐,亦或兼有?又或者,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里想到,她原也该平平安安地生下一个身体康健的孩子,而非那样胎死腹中?
房门关上,宁沅闻得轻响,睁了睁眼,重重地吁出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有真的喝醉!
他平时鲜少喝酒,根本不知自己的酒量有多少。今日这般,不过是觉得有些事非做不可。
他方才所为,亦真亦假。
他想念母后是真的。虽则他对母后没有印象,但母后留了许多东西给他,伴他长大。宫人们更时时念着母后的好,让他如何能够不想?
他感激姨母也是真的。自母后去世后,宫中不乏有旁的嫔妃想抚养他,他初时只觉她们的态度令他无所适从,后来渐渐大了,才慢慢知道自己身份尊贵,易让旁人有所图谋。
唯独姨母,是真正地关心他。他知道姨母在这深宫之中也有许多算计,但关乎他的事,姨母总是为他想的,这与旁人不一样。
情分与感激之语都是真的,唯独那醉中梦话是假的。
这些话当面与父皇说出太过刻意,可他又必须要说。
他可不想父皇哪日突然动了心思,将他交给位份更高的嫔妃——位份哪有那么重要?燕修容位份比姨母高,可二弟到了她身边后却愈发地沉闷,他若也落到这样的养母手里,那就完了。
而且,他也想护一护姨母。
他想宫里的事这么多,姨母平日再风光,心里大概都是怕的。
若她哪日栽了跟头怎么办?到时父皇若知在他心里姨母分量很重,大概会愿意给姨母多留两分情面吧。
宁沅心中心思百转千回,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拽拽被子,他蒙住脸,闷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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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夏云姒沐浴时觉着玫瑰香气颇能驱散酒意,便多待了一会儿。等回到寝殿时,他早已在床上倚着,手里闲闲地执了本折子在看。
她照例坐到妆台前,由宫女服侍着细细绞干头发。而后便也上了床,一把将他手里的折子抽开。
“折子好看还是臣妾好看?”她下颌微抬,淡淡眨眼。
贺玄时微微一愣,哧地笑了,一把将她拥住:“你好看,你最好看。”
他说着吻下去,夏云姒一声低笑,回应上他的吻,手指挑上他衣上的系带,眼角沁着媚意,将他衣衫挑开。
床帐中的温度迅速升腾起来,她身上妖冶的玫瑰香与他沉稳的松柏香慢慢地纠缠融合,最终又合上淡淡的汗咸,交织不散。
芙蓉帐暖,一夜的春光旖旎。
晨起时她甚至有些艰难,先唤了莺时独自进来为她按了许久的腰背,才终于勉强坐起了身。
坐到镜前,她自顾自地用梳子一下下拢着头发,嘴角笑意不胜玩味:“有趣,也不知昨儿是怎么了。”
他那方面的功夫其实一直不错——到底是乱花丛中过的人,既没能片叶不沾身,就多少会练出些本事。
更何况他长得也好看,不论她心里存着多少恨,在这一时半刻间凭着这张脸、凭着他的“本事”,无论睁眼还是闭眼,她都觉得自己被“伺候”得很好。
这常让她觉得进宫这一趟并不亏。
人生苦短么,得了意,就得尽欢。
享乐也不过就那么几种,荣华富贵她生来不缺,如今得以尝尽男女间的欢愉,也不失为一种新乐子。
而昨晚,他又有些明显的反常。
——他比平日里更兴奋了些,也撩动得她更为兴奋。
可这委实奇怪,昨晚他们虽一道过了个中秋,可也不过是一个平淡温馨的夜晚罢了,从前也有过很多次,哪次也没能让他这样。
若说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什么,是以心潮起伏之下对她更有了兴致……那也同样不大说得过去。
——毕竟都有两年了,他们早已对对方的身体无比熟悉。他兴致格外好的时候她也见过,会更加温柔地施以宠溺,却不是这样的如狼似虎。
所以他昨夜的举动,委实是不大对劲。
夏云姒饶有兴味地回想着,细品了会儿那番令人目眩的滋味,便也做了罢。
待得梳妆妥当,她唤来小禄子:“皇长子昨晚喝多了,我不放心,让他过来一道用膳。”
小禄子躬身,很快就将宁沅请了来。
宁沅果然是醉意还未全退,早膳用得迷迷瞪瞪。
夏云姒斜眼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抄起筷子敲他脑门:“看看,就图那一时痛快了。一会儿读书被先生打手心你可别哭!”
“……”宁沅不服不忿地暗暗瞪她,嘴巴里小声嘟囔,“我才不哭,我都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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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如往常一样,宁沅白日里大半时间都不会在永信宫待着,通常要在尚书房留到临近晚膳时才回来。
夏云姒自己也读了半晌的书,可算读完了又一本《旧五代史》。
歇了一歇,她让宫人为她取了琵琶来,闲坐廊下,悠悠地弹了半晌,多是些能应秋景的清冷曲子。
又一曲罢了,背后忽而响起满是笑意的女声:“论这琵琶,还是婕妤娘娘弹得更好。”
夏云姒回过头,就见一女子随着含玉一并了院门来。再仔细一看,才认出是赵月瑶。
她便是那户部尚书的女儿,此番大选中出身最高的那一个。是以虽然才十五岁、样貌亦只称得上一句“端庄”,也仍旧和叶氏一样封了大选中可得的最高的才人位。
只可惜这月余过去,叶氏凭着圣宠已然晋至美人,终是压了她一头。
夏云姒从前见她的次数也不多,亦没有什么纠葛,便还是客客气气地迎了迎她:“赵才人怎的来了?”
赵月瑶向她福身:“原是去见周姐姐——她兄长与臣妾的父亲同在户部为官。回宫时经过永信宫,闻得琵琶悦耳就想进来看看,未成想竟是婕妤娘娘弹得如此精湛。”
她说着颔首,笑意端和温婉:“本想直接登门的,忆起娘娘昨儿个身子不妥不便见人、连宫宴也没去,便只得先去叨扰了玉姐姐一番,问问她方不方便。”
一番话不仅大大方方地说清了为何拜访,连为何是含玉领她来都解释了个清楚。
夏云姒笑笑:“近来坐吧。恰有新贡进来的好茶,一并尝尝。”
说着三人就入了殿,她和含玉原本与赵月瑶都不算相熟,没太多话题可说。
于是客套一番后,夏云姒便自然而然地问了她近来在宫中住着是否习惯、衣食住行是否都好。
赵月瑶颔首:“劳婕妤娘娘记挂,都好。只是佳仪宫中没有主位,偶尔遇上些小事,臣妾等几个都拿不准主意,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凡事商量着来就好。”夏云姒抿笑,“顺妃娘娘是怕有个主位在那儿镇着你们都不自在。真有大事,她自会替你们做主,至于日常小事……你与叶美人位份高些,打个商量先定下来,想来另外三位也会听的。”
她有意提起叶氏,就是想探一探赵月瑶对她是如何的看法,语罢便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的反应。
便见赵月瑶摇头:“叶美人却不是个能与人打商量的性子。”说着疲乏叹息,“她能让臣妾睡个好觉,臣妾便知足了。”
夏云姒不禁一奇:“怎么呢?”
赵月瑶面色僵了僵,却只苦笑:“……罢了,不说这个了。到底是皇上喜欢,别得便都不妨事。”
说着她自顾自地将话题绕了开来:“叶美人的琵琶臣妾也日日能听见,比不得娘娘弹得好听。”
夏云姒看出她这是真不想往下说,便也作罢了,笑道:“才人若爱听,就常来坐坐,咱们结伴说个话也是好的。”
赵月瑶眼露喜色:“那臣妾先谢过娘娘了。”
而后又闲闲说了些有的没的,赵月瑶便告了退。含玉多留了一会儿,从窗纸瞧着她走远了,才与夏云姒说:“赵才人比另几位家世都好不少,似乎和她们不太处得到一块儿去。”
夏云姒一哂:“难免的。也未必是处不到一块儿,只是看不上眼。”
“可明明又是随和的性子。”含玉凝神笑笑,“叶美人见了臣妾都懒得理睬,倒是她,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如真是看不上眼,多半也是叶美人举止上让她不痛快了。”
夏云姒不禁好笑:“这才刚相熟,玉姐姐倒帮她说上话了?”
含玉不禁脸红:“臣妾是直性子,瞧这妹妹还不错……起码是比那叶美人强些。”
夏云姒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含玉许多时候是心肠偏软,可这番话说得倒也不错。
宫中嫔妃之中,家世出身好的往往待人更为大度,譬如佳惠皇后、再譬如现今的顺妃。她们自不是人人都喜欢,只是家教让她们不许刻薄,须得宽容待人。
所以她们若真对哪个人刻薄起来,那大抵便是那人举止实在难以入眼,让她们忍无可忍了。
而出身上不高不低的,往往更容易目中无人。
——叶美人便是如此。
含玉与她应是也没有过几次交集,却这般清清楚楚地说叶美人都懒得理睬她,可见叶美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含玉又轻叹:“不过娘娘放心,臣妾也会添个心眼,再不会平白待人好了。”
吃一堑长一智,采苓那样的人,遇到一次就足够让人长记性了。
况且,顺妃那般的安排,原也可以让她们五人在佳仪宫中先分出个胜负,旁人又何必多为此劳心伤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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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不几日,宫中渐渐有传言随着晚秋的寒风散开。
——宫人们私下里在说,叶美人真是性子轻薄。只要皇上留宿在她房里,住在四周围的宫人必能听到她夜里“叫唤”,一个个都无法安寝。
这样的传言实在低俗、不堪入耳,却偏偏传得极快。
最初只是宫人们在传,后来连嫔妃们都听说了,同去向顺妃问安时再见到叶美人,神情都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话。
再后来,叶美人自己也听说了这些话,她自然委屈,据说在皇帝再度驾临时大哭了一场。
想来她哭得自是梨花带雨,翌日一早,皇帝便罚了住在她附近的一干宫人——按着传言来说,自是这帮人先开始嚼的舌根,这罚也罚得不冤。
夏云姒却想起了赵月瑶那日的话——她也提到过,她睡不好觉。
与含玉同做女红时她提起这事,不禁轻嗤而笑:“我说何来的‘睡不好觉’,原是真睡不好。”
含玉细想都脸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夏云姒抿唇:“赵才人到底是大家闺秀,若这话是她散出的,便不太会是编的。”
更有可能是实在忍无可忍。
——想想看,大家闺秀也受不了隔三差五被旁人婉转承欢的声音搅扰得无法安寝不是?
可这样的事又无法启齿,总不可能登门面对面地去说。
想过消停日子,就只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事情闹开才能治叶美人了。
含玉压音:“若是这样……叶美人这般得宠倒也不稀奇了——可见不止是人美琴好,床上|功夫也很了得呢!”
“姐姐怎么也这么没正经!”夏云姒双颊骤热,丢了个线团过去砸她。
含玉一避,却还坏笑追问:“娘娘就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男女之间,那可是个大事。”
“看破不说破,行不行?”夏云姒又砸过一个线团,凝神想一想,续道,“不过,消息如是赵才人散的,那她倒不愧是言官的女儿。”
神不知鬼不觉地摆了叶美人一道,还让叶美人恨都不知道恨谁。
到了九月初,这事就连太后也知道了。
太后的耳朵里哪容得下这样的腌臜事,更觉这样的女人待在皇帝身边不妥,便着意下旨召见了叶美人。见她之前,却让她在长乐宫外先跪了半个时辰。
太后问罪,叶美人自然敢怒也不敢言,只得低声下气地争辩说没有、说自己是为奸人所害。
但太后淡淡的:“纵使你冤枉,事情传到这个地步,哀家也不得不管了,不然再传下去像什么样子?”
接着便下了懿旨,将叶美人降至正七品徽娥,绿头牌也撤了,罚其闭门思过。
阖宫都听说那日叶美人哭喊不止,在太后面前连磕了几十个头,无奈太后不为所动,只让人将她送回了宫去。
而后在初冬之时,又一叠新的传言散开,说叶徽娥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被禁足也不安生,日日在自己院子里不是弹琴就是唱曲儿,还想着用狐媚手段勾|引皇上呢。
——这般传言,听似只在说她不思悔改,实则重点落在了“小门小户”四个字上。
因为随之传开的,是叶徽娥具体的家世,具体到耐人寻味的地步。
连周妙到延芳殿小坐时都笑:“那些个传言……我听着新鲜,在嫂嫂进宫看我时专门问了她,还真是半句不假。”
传言中说,叶徽娥家中原不是官员,只是酒商。酒酿得确实好,所以在家乡生意做得很大,也算富甲一方的巨贾。
后来家中闹旱,衙门要治灾却缺钱,她父亲就趁着这个机会,花钱捐了个官。
这“捐官”,在本朝素来是允许的。一来都是些芝麻小官,就算做得不好也伤不及根本;二来就是捐的官,也照样有每年的考评、考评不好也会降职革职,犯了罪更照样可以入狱问斩,除却不必科举没有其他特殊可言。朝廷在关键之时以这些小官位换些钱解一解燃眉之急,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做法。
可此举说是按律允许,也终是让人瞧不起的。
尤其是京中的簪缨世家,哪里会看得上这样的门户。周妙就对叶徽娥格外的嗤之以鼻起来:“怨不得又是献酒又是……咳,夜里也不消停,原来压根说不上是个正经官家女儿,真是没羞没臊,也不知皇上喜欢她什么地方。”
夏云姒啧声:“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妓。端庄持重的官家女儿皇上看多了,拿她尝个鲜呗。”
这般一想,叶氏还真是跟她路子很像——她在许多时候也都是不端庄持重的,有意拿出那几分妩媚妖娆劲儿,勾得他魂不守舍。
只是现下看来,在美貌上比她更胜一筹的叶氏,在这方面也同样“更胜一筹”了,未成想失了分寸闹得太过,反倒引了祸事。
拿捏分寸可真不是件易事。夏云姒偶尔也会回想,觉得自己总有那么些事拿捏得不够精准,但好在是没犯过大错。
她曼声轻叹:“眼下太后在气头上,她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往后又是年关,群臣都歇下来,闲得没事做,最爱盯着看皇上有没有行止有失的地方。”
所以他若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被御史纠阂,最好就别急着放叶氏出来。
夏云姒心下一壁盘算,一壁抿了口盏中香茶。
心念一动,她又忽而好奇:“你说皇上当真只是图新鲜么?”
周妙看看她,不解:“这不是姐姐自己说的?”
是,是她自己说的,才刚刚说过。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说不通——皇帝自有他不好的地方,也并不是个专情的男人,可也总归并无那么轻薄。
叶氏那样轻浮的性子,他该是看不上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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