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
他从心底里很感激,感激鲜清雅为他所做的一切,也懂得她的苦心,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它不会再回来。
这是惩罚,不是自暴自弃。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平静,平庸,毫无波澜,如果不是除了演戏他并没有别的赖以生存的技能,他连每天去排队等一个群众演员的动力都没有。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着有朝一日能红,能出人头地,只有他是个例外。
他看上去毫无想法,她又曲线救国,不知道从哪儿找了表演课形体课台词课老师,说是自己想学,还说一个人没意思,一定要拉着他一起去听。
她执着的很,说学费很贵,说不能浪费了,他又懒得和她争个谁是谁非,就陪着她去。
她没有说错,老师教的很好,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然而她并不专心,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睡着。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老师大概也明白了自己主要来教谁的,也知道天分这种东西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因而并没有叫醒她。
老师离开后她还在睡,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亓麓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她。
往日总觉得她很闹,她的闹让他无暇去关注她身上另外发光的点,如今这么一看,她睡着时候的面容居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动人,如婴儿的纯真,又如春日里静悄悄就开放了的花,是绯色的,明艳了昏暗了一季的天空。
她忽然就睁开眼睛,一脸懵懂地问他:“是下课了吗?”
他吓了一跳,随即就被她一脸的懵懂逗笑了。
“你笑了。”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离开洛家之后他的确很少笑,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没有资格笑,没有资格和其他同龄人一样朝气蓬勃。
如果将他比作植物,他就应该是那一隅里灰突突的枝干,没有生机,风吹过就簌簌掉叶,而不是迎风绽放。
他站起来就走,她慌忙地收拾了东西从后面追上来:“笑笑怎么了,你笑的多好看,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我就天天笑……”
他很是无语,然后停下脚步,她差点撞到他身上,好不容易刹住车,嘴却没停下来的意思:“……很多事情的发生是不在我们预料之内的,你也不想它发生,可是它发生了,接受这些没有什么可羞耻的,人走路的时候是应该往前看的,而不是往后,往后看是会摔跤的……”
她喋喋不休,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道理谁不会说,想要做到却很难。
“我可是你的颜粉。”她又补充了一句,并且仰着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
他攒了满腔的情绪顿时就化为乌有,却也不想和她多说话,就抬脚想要继续走,她察觉到了,情急之下就拉上了他的衣袖,说:“你腿那么长,能不能慢点,我都追不上你了。”
他扯了几下没有扯下来,于是气道:“你不是学过武术吗,学武术的人走路还这么慢?”
“我学的都是打架的本事,又不是轻功。”她说得有模有样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就只有那样任由她拉着走,她在他身后,尾巴一样,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有时候很喜欢她这样,过马路的时候,在公交车上的时候,穿过人流的时候……,尤其是一回头看到她脸上的笑,心一下子就有了牵绊。
就连日子,也跟着一并软了下来。
失去色彩的世界像是正在慢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