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黎川智和黎川忱凝重点头。
  真的!方才就连他俩都没料到苏满娘会整出那么一出骚操作。
  当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位未来的养母有了深刻了解时, 对方马上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之前那些都是毛毛雨,她还有更多。
  黎川猛干咽了两口唾沫, 手指抖了抖:“你们不是说她学识丰富吗?那现在这是、这是……文武双全?!”
  这时, 黎锐卿也已经从窗外收回视线, 他看向不敢置信的三位养子,眉梢微扬。
  “猛哥儿,等你练到她刚才那种程度, 武之一道,也就算入门了。”
  黎川猛看看自己的小手,不动声色捏向旁边的实木椅子, 使力、使力、再使力,椅子分毫不动。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黎锐卿,眼神中有一瞬间的绝望。
  黎锐卿目光慈和, 笑意清雅:“既然你对读书习字这般厌恶,那么想必你在武之一道上,也会拿出像你两位哥哥一样的恒心。”
  黎川猛:……
  他想想那些让他头疼的、躺在床上背了快半年都没背下来三字经, 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木头, 最终狠狠心, 一闭眼,一点头:“我能!”
  不过是块木头而已, 他迟早能捏得动。
  至于能否做到像是未来养母那般举重若轻, 这个问题现在的他放弃思考。
  不久, 包厢门被推开, 小二端着几盏冰碗上桌, 黎锐卿拿起银勺用了一口, 之后三个孩子才拿起勺子开始享用。
  只是很显然, 现在的黎锐卿并未有享用美食的心情。
  他回忆着之前苏满娘单手捏碎木船的动作,脑海中又晃过她之前蹭蹭蹭爬树的灵活身姿,眼底飞速闪过一抹兴味。
  或许,他书桌上未婚妻的资料,也并不像是想象中那般齐全。
  *
  一年半后。
  天上的白雪洋洋洒洒地飘洒了大半个月,苏家在二月初时低调地出了孝。
  彼时刚好在春节前夕,苏家全家回到了老家吕镇,除服并祭奠先祖后,一行人只在吕镇待过了正月初三,又急匆匆地赶回了辛图城。
  鉴于今年的农历二月初九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留给苏父的赶路时间不多。
  索性辛图城距离京城并不远,年前黎锐卿也早已为苏父安排好了京城那边的住处,这边苏父一除服归来,黎锐卿那边安排的人车队人马就护送着苏父前往京城赶考。
  自从苏父离家后,苏母就坐卧不安,她一会儿担心这次苏父赶路匆忙,会着凉生病,耽误赶考,一会儿又害怕今年春季白雪连绵,苏父会在考场号房中挨饿受冻。
  短短十天,苏父那边还未传来消息,苏母自己便先着了冻,受了凉。
  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苏母是这一天的寿辰。
  苏满娘这日起了个大早,与厨娘打了声招呼,就单独占据了一个锅眼。
  云婆子一边为苏满娘打开锅盖,一边欣喜地念叨:“这些都是这两日从农人手中采购的山货。葛根、鲜蘑、金顶蘑……十几种菇类和老母鸡、猪腿骨炖了一晚上,绝对的鲜美。”
  “有劳了。”
  “哪里哪里,姑娘客气。”
  鸡汤是从昨日开始炖的,小火吊了一晚上,一打开锅盖,便能闻到浓郁的鲜香清甜。
  苏满娘用漏勺将汤中东西全部捞出,又将汤上面漂浮着的厚厚鸡油给单独撇到一旁的盆里,只留下清汤部分,作为今天的汤头。
  处理完毕,她才取出昨晚醒好的面团。
  苏家最艰难的那几年,苏家的厨房事物都是苏满娘一手包圆,尤其是苏父,那两年因为治腿,他的精神一度很是痛苦萎靡,所以她对苏父最爱吃的抻面下了大力气研究过。
  直到后来苏父中了举,家中买了厨娘,苏父和苏母还都曾与她说,她做的抻面更加劲道好吃。
  苏满娘一下又一下地揉着面团,想着曾经那几年的经历,唇畔泄出一丝柔柔的笑意。
  之所以她做的面条格外劲道,她想,应该是她力气格外大的缘故吧。
  六巧穿得圆鼓鼓的,从外面雪地中小跑进来,看到苏满娘,她将怀中的大瓮放下:“小姐,这大瓮奴婢给您取过来了。”
  经过钱嬷嬷的教导,六巧这一年多来也有了许多变化,眉眼与气质皆沉稳了不少。
  苏满娘从其中取出一块早已经腌制好的咸菜,取出在凉水中浸泡,问她道:“母亲房中可亮了烛光?”
  “亮了,刚亮。奴婢过来的时候,特意留心过。”
  苏满娘点头,又估算了下时间,示意云婆子去将另外一口锅的水烧开,开始抻面。
  她十指翻飞交叠,面条流畅飞舞,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六巧即便已经看过无数次,还是忍不住惊叹:“小姐,你这抻面的功夫真厉害。”
  “唯熟练耳。”
  她这做面条,从六七岁便开始接触,一直练习了四年多。
  最开始只是根据记忆,慢慢尝试地去寻找技巧抻,之后便是逐渐熟练。那几年,若非她力气大,换成一般她那个年纪的孩童,指不定早会将胳膊抻肿。
  她还记得当时她家祖宅后面的那些山上,总是会有路人在其中迷路走不出来,有的实在饿得狠了,她还会过去揽客,卖给他们一碗自己练习废掉的面条,赚点面钱。
  “小姐,今天夫人过生,估计未来姑爷也是要来的。”
  苏满娘手上动作利落,嘴角上翘,听得这话,动作停也未停地颔首:“确实。”
  她自定亲后,就一直在深闺备嫁,虽很少出门,却仍与黎锐卿有过几次见面机会。
  或是受黎母邀请去黎府时,与之碰见,或是重阳登高时,与之偶遇,或是她带着苏润兴一起去书斋淘书时,与之相逢。
  而每一次,苏满娘都会察觉,黎锐卿在刻意观察她的表情。
  并且在之后每次分别,发现自己果真没有对他有任何心动和非分之想时,又会多欣慰几分。
  对此,苏满娘是无奈的。
  她想,也不知这位黎大人是对他的脸太自信,还是对她之前的承诺太过不够信任,这每次见面都要整一轮的观察,她都会为他有些心累。
  “是该来送一下礼,即便今年父亲不在家中,但也是刚刚出了孝,中午送礼时,他该是会出现的。”
  苏满娘很快将面条抻完,纤细嫩白的面条被放到滚水中,在长筷子的拨弄下轻轻散开,在滚水中起舞。等捞出来,再往上面浇上旁边早已吊好的雪白汤头,一份色香味俱全的鸡汤抻面就大功告成。
  六巧在旁边准备好食盒和配菜,欢快询问:“那小姐您觉得,今年姑爷会来邀您一起去看花灯吗?”
  苏满娘的动作连停顿也无,笑着摇头:“不会吧,作为从四品将军,他还是很忙的。”
  而且,庆生宴是在中午,今年娘因为生病,胃口欠佳,并不准备大办,即使黎锐卿中午来了,也与晚上的花灯节他是否会出现无关。
  去年元宵节时,因为苏家尚未出孝不能宴请,所以黎锐卿是亲自来送了一趟礼,便匆匆赶回军营,估计今年也相差无几。
  再说,他们二人并无任何欢喜之情,只是说好之后要互相给对方体面,做好各自本职而已。
  将面条放入保温食盒,苏满娘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她有些冷地在地上跺了跺脚,将冰凉的手指在灶火旁稍烤了烤:“不过今晚花灯节咱们可以和母亲、晏娘、润兴一起,想想就该很热闹。”
  至于大弟和二弟,他们今天应是会与他们的未婚妻一起度过。
  在苏家父母出孝之前,苏母就为他二人定下了亲事。
  大弟苏润允定的是一位六品通判的嫡长女,这是在苏满娘与黎锐卿的婚事定下后,两位弟弟的婚事人选再次拔高一截后,新增的人选。
  原本苏母看着对方的门楣太高,有些不太属意,但后来在偶然与对方的母亲见过几次面后,见对方夫人虽是继母,但待她态度很是真诚,之后又见了那姑娘几次,多番考量后发现那姑娘人确实不错,便最终定了下来。
  二弟苏润臧则定了府学一位举人老师的第三女,是苏母和苏满娘亲自相看后定下的人选,也是苏润臧自己属意的。
  早膳时,苏母将苏满娘下的长生面吃完,感觉身子暖和了不少,她看着身边莹润秀美的女儿,询问她道:“今年花灯节,玉清可有与你联系?”
  苏满娘垂下眼睑,笑得羞涩:“倒是让钱嬷嬷来传过话,说今年营中大比,不一定能赶上,让我先去玩,若他能及时赶回来,便来寻我。”
  苏母舒出一口气。
  虽说这也并未承诺今晚一定能够过来,但好歹还有一两分可能,她便放下心来。
  只与她道:“那你今晚出去时,便换上那件刚做的金边月华袄裙,还有那件红底雪梅斗篷,在街道两边的花灯烛火映衬下,一定特别漂亮。”
  苏满娘娇嗔:“娘。”
  苏母轻抚着她如丝缎般的锦发,笑:“得亏你生日晚,否则娘还真不一定能赶在你二十生日前将你嫁出去,你爹出门前就说了,他与玉清已经商量好,出了正月两家就开始走六礼,争取将你在半年内嫁过去,让你今年的生日在黎家过,也免得外面人说嘴。”说什么二十好几的老姑娘。
  十九岁出嫁,和二十岁出嫁,其中的意义还是很不相同。
  苏满娘轻握了握苏母的手,感动道:“娘的苦心女儿都明白,所以啊,为了出正月时女儿这六礼能够顺顺当当进行,您更应该养好身体,如此,也是为父亲那边图一个好兆头。”
  苏母连连颔首,深以为然。
  她也感觉自己身子骨不争气,明明这连续几年的守孝日子都过去了,怎地刚出孝,心情一放松,就病倒了呢,“今儿个中午咱们吃些好的,等晚上你们便自出去玩吧。”
  “娘您今年不跟我们一起去热闹热闹?都是已经出了孝的。”
  苏母拢了拢身上的袄:“娘等下午回屋眯一会子,若晚上精神尚好,便一起。”
  苏满娘连忙颔首。
  上午,苏家门房便一直有来送礼的小厮上门。有的是苏父之前的学生,有的是吕镇老家那边早早让打发人来送庆生礼的亲戚,还有的,是与苏润允与苏润臧两兄弟定亲的姑娘家。
  当年苏家与两家定亲时便已说好,苏家会在出孝后先后走礼,所以如果操作得恰当的话,苏家今年会操持两场亲事,苏润臧的则被挪到了明年。
  黎锐卿是在半上午携礼上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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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匆匆,斗转星移,岁月的影子在星空下徘徊。
  苏满娘:又老了一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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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中间打客服电话耽误了一会儿,放出来的晚了一点,很抱歉影响了大家的阅读体验,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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