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皇后
独孤伽罗气呼呼还有点伤心的到了死后的居所, 心说:那罗延那罗延, 我死后没人管你了,等你死下来我再一一盘问。
眼前是一座偏僻荒芜杂草丛生的小城镇,绿树下掩映着土房子,树上挂满青涩的果子却无人问津, 在炙热的骄阳下, 只能看到有几户人家的地上晒着一晒匾一晒匾的果干、干菜、肉脯、葡萄干,却没有人来打理。房前屋后一片死寂,甚至听不见一点鸟鸣虫叫,甚至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人们生活的地方会有干活的痕迹,水盆, 木盆, 摘菜扔的菜叶,挂在屋前的大蒜, 炊烟和柴火, 打开的窗户, 晾在竹子上的衣裳。这里没有这些东西, 门窗紧闭, 道路都被蔓延的野草和蔬菜堆满了, 若有人要走进去,得踩着满地的野葱。一只羔羊正在懒洋洋的吃着草。
独孤伽罗气势汹汹的质问:“这是什么地方?”忽然感觉不妙!十几个面目模糊的壮汉趁着皇后刚死,还有些迷糊, 突然把她带到荒废的城池中, 没有半分尊重, 这很明显是想要劫——
财!
五十九岁高龄——远超皇帝皇后平均寿命的独孤皇后根本不考虑被劫色的可能性。想想身上虽然没佩戴几样珠宝,但耳环,指环,金镶宝珠的带扣,昂贵轻柔而美丽的衣服,都很值钱。
在这荒芜的原野中显得更值钱了。
都尉没想到她想这么多:“以前秦汉两朝帝后都住在这里,等到朝代灭亡之后就可以清算功过,恢复自由。皇后们大多可以提前离开,不过你参与执政了,对你的标准和皇帝一样。那边有法碑,你可以看看……法碑呢?”
走过去一看,那法碑上爬满了藤蔓,看了无数粉色红色的小花。
“镇长呢?”
整个镇子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地上还扔着两个木雕的骨架,看起来特别有千里无人烟的感觉。
都尉无可奈何,找了一把别人丢在外面的镰刀,和鬼卒一起动手,弄了半天把法碑正面清理出来:“老夫三百年没干过农活了。腰疼。还不如直接说给皇后听。”
“此间镇长真是尽职尽责。就在这么一块法碑都不清理干净,哎你看他自己家,收拾的干净整齐。”
独孤伽罗背着手在这里走了一圈,没找到能拿到手的武器,看地上的道路勉强算是……不泥泞,各家各户以前的确是住人的样子,虽然镇外和这些荒芜的房舍都被透明的墙壁阻拦住,仔细一看却能看到荒草野葱下匍匐着礼器簋、豆,那东西的模样款式的确是汉朝的器物。
还有一些精致的陶罐,罐盖上有楼阁,还有烧制的小楼伎乐人,一摞一摞的谷纹玉、琥、玉玦和玉佩组,还有巨大精致的俑人以及大型铜车马,楼阁窗棂都是古时制样。
如果这里不是大型造假作坊,那这就一定是皇帝的居所……独孤伽罗看到了几件熟悉的东西,那是被盗掘的帝墓中拿出来的东西,流传在权贵之手,最后进了皇宫摆在她眼前,供帝后赏玩。
怎不令人悲凉呢。
都尉拍拍手上身上的灰尘,过来:“独孤伽罗,一会去看法碑,我清理干净了。现在给你规划宅地,每人五亩地。”
独孤伽罗叹息道:“这都是谁家?说给我听。”一统天下的秦国,强盛的汉朝,无不走向衰亡。只有我和那罗延创立的隋朝,与他们不同。
都尉:“没空,我忙着呢。”
独孤伽罗淡淡的有些不愉,想起年轻时的经历,理性的认识到自己在另一个国家,不再是与皇帝共治天下的皇后。就从手上褪下一只金镯子:“来去万里都送了,还差这最后一点么?”
“如今不让收受贿赂,不过你跟我客气客气就行了。”都尉感觉自己被她瞪了一路,好像有诸多不满,又对自己发号施令。现在还知道行贿,好嘛,不算无礼:“你看见里,这房子分两派,这边有小楼的是秦始皇家,这边满地扔着金银和铜钱的是汉高祖家。”
然后依次说了下去:“新朝王莽一帝而亡,他直接下地狱了,宅地被收了。”
“为什么?”独孤皇后调整了一会状态,摆脱了半退休不问朝政的状态,精神又敏锐的打听死后国度的政策。“因为他篡汉?”
“因为他瞎整,害死了无数人,给我们添了无数麻烦。阎君特意为他的宝货制新设的宝货地狱。”
独孤皇后慢慢回忆的宝货制的内容:“果如佛教所说,有一百零八层地狱?”
“没那么多。现在才五十四个。都有书介绍,一会镇长回来时你可疑节约。哦镇长是汉武帝,就住在这里,和秦始皇家仅一墙之隔。”
原本隔着汉惠帝家,后来刘盈把墙给推了,两家合并在一起。
一直介绍到最后:“这是贾南风以前的宅地。原先她和司马衷也是五亩地,现在只剩下这一块界碑,免得你们相距太远。”下地狱的皇帝原本还留着宅子,前段时间刘彻看的厌烦,就一封信过去,来了两个白胡子老头,把宅地推在一起,每一个下地狱的皇帝都只留下一块小小的界碑,界碑上有他们修造的房舍的影子。
随后指着隔壁:“那边是小帝镇,十六国南北朝的皇帝都在其中。”
独孤皇后抓了三个最具代表性的问题:“魏武帝曹操不在这里居住,也不知其去向?”孙权还在这儿住,说明你们不在意称帝?不是以汉为正统?
“知道。有一位阎君爱惜才华,令人不得明言其去向。”
“听汝之言,阎君似乎更厌恶屠城,而不是篡权。果然仁爱非凡,神仙么。”是神仙?是和道家说的一样,还是和佛家说的一样?
“确实是神仙,你若听见天空中有雷霆声音,看到一列法驾飘过,那就是阎君出巡。”
独孤伽罗看了看自己的手,厚着脸皮问:“如今我丈夫不在身边,若是镇中有其他人欲行非礼……”
谁会调戏一个五十九岁的老妇人啊。但我只想知道这地方是否有人驻守、是否被监视,还有你们对皇帝的约束是什么样的——口头上是什么样的。
“从来没有这种事。”狱尉看着这明艳丰腴、健康又睿智的皇后,聪明人真的挂相。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那眼神一扫既威仪又美丽。
又想了想,那或许是因为秦帝没有女眷,汉帝不好意思对后辈皇后下手。之前别的朝代的皇后,也不知道怎么样,她是很漂亮,丈夫又不在这里:“如果你高声疾呼要离开这里,就会有人来。呃,皇帝们都在修身养性,你会武功么?一会陪葬品和祭祀到了,你的墓中会有剑吧?。”
独孤伽罗皱起美丽而略带上挑的眉毛,她的眉形自然,和那些温婉柔和的女子相比有点锋利:“没有,皇后墓中怎么会陪葬宝剑呢。能请你们派人来盖房子,为我置办些用具么?”若要自耕自食,怕是要饿死。
都尉沉默了一会:“盖房子这个我可以去请示。用具会有人来卖,宝剑也是一样。”
旁边有一个鬼差连声咳嗽起来。虽然许久未见的天下统一弥足珍贵,但是都尉您有点五迷三道的,虽然她挺漂亮,可人家是皇后啊,你讨好她,她也不会从了你。
都尉想起来这有失原则,赶紧刚要把她的陪葬品都挪到这里来,又忽然发现:“你的陵寝还没修好?”
“还没修。”更别提陪葬品了,大概知道会有什么。
独孤伽罗抿着嘴站在五亩宅地中呆了一会,未免心中暗骂,此间无力,即便是陈叔宝,也封为县公,供给他饮食,那里像现在这样,故意为难人。去看了看那碑上写了什么鬼东西,又挨家挨户的观察。
她虽然不懂盖房子,也能看出来,这些小小的屋子应该是皇帝们自己盖的,但凡有一个工匠都不至于盖的这样惨。
至于现在嘛,连席子都没有,也没有办法去砍木头,只好找个地方坐下来念佛,思念丈夫和儿子女儿,顺便思考当前的困境——今晚上住在那儿?一会吃什么?
然后就被铺天盖地的祭品淹没了。
祭品准备的可比陵寝快得多,在阳间,杨坚正让杨素努力为皇后和自己寻找风水宝地呢。虽然他六十多岁了,可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早,也没给皇后准备。
过了一日,刘彻和孙权游玩归来。一起去看了新的参军戏,那滑稽的胖子满脸肥肉都好笑。去赏玩美人歌舞,又去买了几本新书,一起骑着牛晃晃悠悠的归来。
“我感觉有什么不对。”
“哪来那么多祭品?谁来了?杨坚?”
走过去一看,是一位姿容不算绝艳却非常引人注目的中年女子,不是很端庄,随意的盘膝坐在地上,眼前摆着一桌酒肴,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自斟自饮。
刘彻:“你是独孤皇后?”不错,这样的女人到可以做个宠妇。
独孤伽罗抬眼看过来时,眼神明亮且有点锐利。“你是汉武帝?”她晃了晃手里的书:“这是你的书?”她在镇子里仔细看了看,收获了到处乱放的书一摞。可选择的还有斧头和锄头、草席等各种乱放的东西,以及树上唾手可得的蔬果,但都没拿,就拿了一本书,一本历史书。
刘彻眯起眼睛点了点头,低笑道:“你可真有意思,你的陪葬品呢?怎么在这里只有这些吃食?”
“还没修。”独孤伽罗问:“武帝有多余的宝剑和书籍么?借我一用。”
“拿酒来换。”刘彻有点哼哼唧唧,半鄙夷半无奈:“我现在和陶渊明一样,有酒即可说事。”
孙权摇摇晃晃的说:“我也是。”喝的太多了,爬到牛背上之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二人醉醺醺的对她点头,各自回自己家里,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独孤皇后思考了一会,继续看书。
忽然天边闪过一道光芒,一个年轻而阴沉的少妇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先看到了对方乳白色裙摆飞扬起来一点,又飘飘落下,再往上抬眼,看到这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不,她的容貌年轻,但明显不是少女。“你是谁?”
吕雉看到她这张脸的一瞬间,就阴沉下去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能在四十多岁时依然保持非常快乐的生活。她能嫁给年纪相仿又情投意合的丈夫,光明正大的干政,能理所当然的嫉妒,废了个太子再立的还是自己的儿子,这实在是…活成了吕雉理想中的样子。这些年来活成她理想样子的皇后并非一个两个,但独孤伽罗是其中最张扬的。
她收敛起自己阴郁的情绪:“我姓吕。我对你可是仰慕已久。”
不不不不,别这样夹枪带棒的,有仇去揍刘邦,不用对着不相干甚至可以拉拢的人乱发脾气。现在的丈夫挺好,虽然不能干政时要温柔,不能对他发脾气,还要拿捏好嫉妒的分寸,但是很好。
(再过一千多年,毛先生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首要问题。)
独孤皇后心说:怨妇脸。刘邦诚然是是非不分,爱小妾的都是混账,管我什么事?
吕雉揉了揉太阳穴,拢了拢头发,轻松的笑了起来:“刚跟人吵了一架,你见谅。我着实被那糊涂蛋气坏了。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陪葬品也没有?”
“唉,我哪能想到自己死的这么早。重病时开始修造也来不及了。”
吕雉把话题拽回来:“我着实羡慕你,夫妻们情投意合最难得,能并称二圣,也不知是怎样的情分。那《开皇律》我们都瞧了,制的极好,听说你与杨坚共掌朝政,这法律中有多少是你的手笔?”
独孤伽罗也不想说什么情投意合的问题,自己死后,过不了一两个月,那罗延就要高高兴兴的和他那些小美人欢愉,徒留我一个人在这不漆黑也不阴冷的阴间晒太阳。
为什么有大太阳!这叫人如何伤悲!
“倒是有一些。”
俩人就聊了一会法律,聊得还算不错,但吕雉对于她想强行规定大臣不可以纳妾这件事,有点看法:天真!幼稚!不论是谁,都想要更多的美人。
法律就涉及到服装——用料和颜色是法律规定的等级,从服装就聊到了首饰和发式。
独孤皇后确实有些苦恼:“我这里连一面铜镜也没有,也不知道头发乱不乱。”
吕雉从怀里掏出一面掌心大小的菱花镜:“我虽有修行,身上也没法带大镜子,你先拿去用。”
“好。”独孤伽罗接过来照了照自己的脸,到没看见‘鬼魂一样的气色’或者是书上写的‘面带鬼气’,反而看到一张年轻二十岁的脸,惊的她猛的一下站起来。“我,我好年轻啊。”
皇后们几乎是同时扑回来了。不爱闲聊但是热爱写点东西的明德皇后在旁边观察她,记录她。
妇好敲着壁垒叫她:“独孤伽罗吗?过来聊聊呀,我,妇好。”
商朝的历史对于独孤伽罗来说有些过于遥远,很多史书在秦始皇之后的几次大型焚书中付之一炬,南北朝时期毁掉了很多古籍。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者是忘了。
吕雉:“那是商朝的王后,也是我的朋友。”
妇好和她就明显有点年代差异所带来的隔阂,聊的并不好。
独孤皇后不觉得同时是几个商王后之一的王后有何卓越之处,妇好也不觉得这丰满而没力气的女人有哪里好。
赵飞燕对她满怀敌意:“你和杨坚关系好吗?死后也会长相厮守吧?”刘骜夸她说她聪明,非常聪明!还很欣赏的样子。赵飞燕扪心自问,自己唯一的短处就是不够聪明哦。
独孤伽罗看她也不顺眼,总觉得这女人过分诱人,瞪着一双貌似天真没城府的大眼睛,扭着水蛇腰,说话都像娇嗔。这要是让杨坚看见了,岂不是要与其私通?“呵呵,那可未必,你想要?”
“我们仨过的好着呢!”
吕雉并不为其解释。
卫子夫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祭品虽多,却一点肉末没见到。
因为二人都信佛,隋文帝曾自立法号称‘总持’,又呼独孤皇后为‘庄严’,耗费巨资修建天下最大的禅定寺纪念皇后,又召高僧大德五十余人进宫做四十九天宏大法会,又讲《维摩诘经》,杨广也乖乖坐在下面听讲。
独孤皇后气哼哼的赊账,和这个爱做生意的皇后买了一顶帐篷。
宝剑和明镜都由吕雉相赠,还送了一张桌子。
吕雉拍着桌子:“我儿子亲手做的。”迄今为止帝镇中只有这一个优秀的木匠。
……
自从北魏开始有‘中元节/盂兰盆节’一说之后,地府的鬼魂们就都很期待。
问题是,盂兰盆节随着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地府还没这个计划,也不会开鬼门放所有鬼魂回去团聚,鬼门的设置如漏斗,漏下来容易,倒灌出去困难。要知道,地府生活的不是只有最近一百年刚死的鬼。根据记载,两千年前有个鬼还隐没与人群中。这要是开了鬼门,众鬼都去人间探亲,最后再悄悄的留在人间不肯回来,得添多少麻烦。家人都死光的鬼也去人间溜达,说不准会借尸还魂,也麻烦。
自打一千年前,鬼魂们就提出要求:希望到地府之前能回老家看望家人,不要死在哪里就就地被抓走,有时候就在隔壁县,鬼差也不肯通融,不让他们回家去探望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很是不近人情。
阎君们听他们恳求的多了,就多立了几块三生石,让人过去可以照见生前的影像,意念专注的人甚至能通过自己的遗物或灵位作为媒介,看到旁边发生的事,听见声音。
当年根本没机会想回乡探亲是否可行,当年的鬼差一个个忙的像条死狗、死驴,那吐出来耷拉下来的舌头不是故意装样子骗人,是真的累。就一直被否决,告诉鬼魂们:“等家人也死下来就团圆了!”
新鬼们只好在心中暗骂。
那些死在阎君辖区的外国鬼呢,如果在这里有命案,就就地下地狱。如果没有命案,都是成批次送回他们老家,再怎么安排是对方地府的事,有些人害怕回去之后被称重,就宁愿留在这里种地经商。
鬼魂划分归属有两个原则,一个是生在那个地府辖区,一个是死在那个地府辖区。
幸好地府的辖区比人间国家的辖区要大,这种麻烦事不算太多。
最近,鬼魂们联名请愿,求一个真正的盂兰盆节。不能人间说有,阴间说没有啊,难道这是他们编的?
阎君:“对啊!我通知你们了?”
“一个个挺能猜的!”
“嚯,有一半文人的工作捧臭脚和瞎掰。”
“问过阎君了吗就过节?”
“就是就是。”嬴政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打算每年一度的出去看自己的城池翻修的如何了。
本来修的挺快,但最近阎君们顶不住新鬼的哭诉苦求,就召集建议。
王猛赶在其他人之前提出建议,为自己成为阎君的道路添砖加瓦:即便不能让所有的鬼都回去探亲,也可以按照表现来划分嘛。三年之内工作认真表现出众的鬼,可以在鬼差的带领下逆行回去探亲,如果生前修心修身、德行出众、乐善好施,或是在死后立功了,还可以给家人托梦。
法子也就这么点,别人也想出来了,可是说的没他快,也就不必再说了,讪讪的加一句‘我也想出来了’一点都不露脸。
结果就是给他翻修城池的工匠和鬼仙被调走了一半,去扩修鬼门。
嬴政坐在车上,从窗口往下看,唔……
每一位阎君都有化身镇守各自的城池,而他不行,他没有化身。他只在这里登基,然后继续派人代管。
地上的石砖铺完了,旧的阎君殿推翻重建,墙壁上的彩绘也已经完成,城墙也刷过了,沿街的房舍翻新等事,基本上都完成了。这是一座崭新的城池,从陈国被灭那年开始修,修到现在足有十多年,差不多修好了。
现在要等的是他格外要求的东西:“飘在宫殿顶上的,令人敬畏且美丽的东西。”
青石山中的白胡子老头们:“……你画出来我们给你做。”
“鼎行么?你拿个鼎我可以让它飘在房顶上。”
嬴政考虑了一会,总觉得鼎会掉下来砸到房顶,房顶砸坏了不可惜,我那大鼎多漂亮啊。就画出来了,他希望房顶会出现一条趴着睡觉的龙的幻象。
白胡子老头们正在慢慢给他做幻象呢。
现在这龙已经有了雏形,一个大方脑袋后面接了一大坨身体,正在抠细节。
扣好了龙脸龙身和鳞片等细节之后,还要手动晕染效果。
阎君的法驾落下,他横看竖看,勉强在这东西上看出来是个龙的雏形,让人把东西搬下来,慰劳这些老修行。
回去时正有几个番僧在阎君殿前嗷嗷乱叫,誓不回去,说自己来中土传法,事业未竞。愿为阎君诵经祈福。
阎君们并不多言:“不回去就得服役。你们三十年前闹了一通。还逃避服劳役,我们这里的劳役和赋税够轻了!”
“少来点你们这样的人,我们就有福了。”
嬴政对做龙的速度不太满意,这帮老头真是不着急,做一会歇半天,估计十年之后能做好,希望隋朝能撑到那一天——他现在觉得那个朝代灭的都挺快,只有刘邦的除外。气哼哼的回来:“按律拉去阴山背后挖石头!”
“别生气。有件事要你去。”
“什么事?”
“有个小国家的地狱,因为信仰衰败,国家被人灭了好几次,希望能并入我们这里,你去谈一谈。”
嬴政皱眉:“谈什么?要归附,带着他们的领地归附过来即可。”
阎君们沾沾自喜的笑了:“他们的冥王呢,嘿嘿嘿”
“喜欢对美貌的鬼嘿嘿嘿”
“他们希望并入我们这里,由我们代为镇压地狱,以前的辖区也归我们这里,敌人也归我们。希望能封一个高官,并不受阴律管辖,同时不追究他们过去拿鬼魂取乐的事。”
“喵喵喵!”
“以前我不喜欢扩张。”白发阎君感慨良多:“但扩张之后就不用送鬼回老家。”
之前那些鲜卑人就在自己的领地上,根本不用送回去!
嬴政的眼睛亮了:“好啊!我们屯兵十万,总该有些用处。”
“等一下!先不要动武。”
“你是最凶的阎君,你去谈这件事。”
阎君们互通底线,底线完全一致:地狱和辖区归我们,敌人我们可以挡。不可能封高官,必须受管辖不满意就滚到阳间去,以前的恶行由我们酌情追究——老实滚开就不追究,敢闹事就翻旧账全部清算下地狱善哉善哉。
白发阎君语重心长:“祖龙,你看我们日常的所作所为,好像不能改变人间的情况。但这天下之大,海外诸国之中,只有我们的国家百姓向善,喜欢安居乐业,喜欢开垦和耕种,别的国家都喜欢侵略抢夺。这是我们对他们的魂魄产生了影响,让恶人留在地狱中被打磨干净,给善人以嘉奖。天地间的气向虽然无形,却非常重要。”
嬴政心里想着这次居然能出国巡游,我带一万士卒出去够不够呀?点头:“对!”
阎君们感慨了一番:“阴间的公理和正义长久不衰。”
“如果连神明都没有道德,百姓也太惨了。”
“你说的是喜欢和凡人私通的那谁嘛?”
“对。还变天鹅,凑不要脸。”
“我以前以为所有新研发的东西,都会让人越过越好,没想到……别的国家是饥荒了就去打仗抢粮食,咱们这里是富裕了就出去打仗。”
嬴政问:“我带两万禁军,应该够了。四名都尉。”
“阿政怕对方设伏呀~”朱砂痣阎君乐滋滋的摆弄着几颗珠宝:“我陪你去。我保护你!”
“这……”同为阎君,你从头到脚找不出一点威严来,你去怕是要给人泄气。
朱砂痣眨眨眼:“你这些年一直在替我做工作,上意以为我勤劳肯干,又善于提拔人才,就是你呀阿政,我哪见过别的人才。上召我回去啦。咱们虽然不算是好朋友,但我爱你,加油!”
其他阎君:你就是捡了个便宜,我们当时就在考虑提拔他。
嬴政婉转的表示:你换身衣服,我到时候不介绍你是阎君。
朱砂痣歪过去靠在他肩头:“好了好了,这样就可以了,你不晓得哪里的风俗。他们认为男欢女爱有损男子汉的气概,真男人就要和男孩子不可描述!保证纯正的男子气概。”
嬴政本来不在意被人靠一下,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躲开:“不,即便是谎称也不行!说你是我的兄弟。”这都是什么诡异的谣言!
“都行啦。”
接下来是通知家人,整理资料,查看这个地府管辖的几个小国家的历史,以及那边阴间的风俗、兵力。不知道的部分派人去打探消息,让禁军提高训练,练习军阵,或许要准备打仗。
此一去,路途遥远,赶路就要一周,在两地之间的沙漠中会面磋商,不知道要说多久才能协调好,双方想要的完全不同。再加上接管的时间,起码要半年才能回来。
扶苏拿到了一列清单,看到第一项就惊了:“父亲,您要这么多爆竹?”
“他们那儿没有,拿来吓吓人就好。”
“那这些木笼?”
“难道不要将人示众吗?”
“仪仗和礼器?”
“连一面旗帜都没有,如何出国。扶苏,你这小吝啬鬼,我难得出巡一次,要你置办这些东西,一味的推三阻四。”
扶苏乖乖闭嘴,仔细查看这上面的清单:“是,都是应有之物,扶苏糊涂了。”
吕雉又问了问在哪儿会面等细节,皱眉:“不用我随驾?你带谁去?有别的美女吗?”
嬴政抿了一口醇酒,忍俊不禁:“的确有一个美人。”
大概会靠在我身上打盹……
刘盈和扶苏倒吸一口冷气,一个瞄窗口一个瞄门口,考虑在必要的时候自己该上去当人肉盾牌劝架,还是赶紧跑呢。
刘盈:我娘不会吃亏。。。吧?
扶苏:我父亲的修行……吕夫人的脾气……我的立场……我死了!
吕雉微微欠身要起身,手已下意识的挪到腰间,可惜今天没佩剑,看起来只是叉腰:“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得你青眼相加?”
嬴政看她气鼓鼓的倒是很鲜艳,脸上气的发红,眯着眼睛微微发狠又收敛,格外动人。好整以暇的告诉她:“不怕你知道,你知道也不能耐他如何。是提拔我那位神仙阎君。”
吕雉回头看着两个长舒一口气软在一起的儿子,呵斥道:“想什么样子,滚出去!”
扶苏和刘盈心有灵犀,装作一副狼狈可笑的样子,一个逾窗而走,另一个抱头鼠窜从门口溜走。
嬴政乐呵呵的喝酒,直到被她夺下空酒杯。
“生气了?你比独孤皇后更专宠,生什么气?”
“我平生最忌惮这件事,你,你你这样戏弄我,太让人伤心了。”
始皇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有点得意忘形,凑过去哄她:“别难过……我知道你要嫉妒猜忌,特意跟你说清楚,哎呀。”居然掐我。太过分了!若是掐疼了我真的会生气。
“这是说清楚吗?你分明是耍我!”吕雉质问道:“你还想方设法,把我的千夫长和法曹都换成女人。”
“嗯?你怎么不说你的千夫长和法曹足有六成是男子,而我的扈从和亲近的官员全是男子呢?你要这么说,是谁不在意?”
其实也有几个才女,人间那些熟读经史聪慧过人的大家女子有一多半热爱工作,后来发现地府的工作和想象中的执政大不一样。
吕雉一窒,她的确很喜欢看年轻干练热情的小伙子们小姑娘们干活啦,看着舒服。能干的妇人很多,但能胜任又愿意来地狱的就这么多,妇人们不喜欢在地狱工作:“就拿生前来说,你的妃嫔可太多了,叫人不放心。”
嬴政叹气,夫妻吵架就翻旧账,反倒互相不认识的生前去了,这有点难办。我也没拦着你在做太后期间找男宠。算了,这话好说不好听。
吕雉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心说都是独孤皇后不好,和她聊多了,回来就和自己丈夫吵架,还多疑。原本不怀疑也不是很在意,有权力在手,十分安心。“你呀,就不能好好哄我么?”
“不会。”
他的腰带被人勾了勾,当即心领神会。
……
过了一年多,杨坚几乎是天天给皇后做法,渐渐生病,几次大赦天下试图求福,未果。对侍从说:“若皇后在,我不会这样。”
又召见为皇后营造陵寝的何稠:“……希望能和皇后相见与地下。”
搂着太子杨广的脖子感慨了一会。
病体越发沉重,到不怎么怕死,只希望能见到独孤皇后。老年丧妻,尤其是关系极好的妻子,实在是难过的很,夫妻二人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现在只觉得自己少了半边身子,那些婀娜的少女都不如胖墩墩的皇后给人以温暖和依靠。
感觉自己要死,卧于仁寿宫,与百僚辞诀,并握手歔欷。
三天后死了。
杨坚:我猜的真准!
杨广既轻松又不高兴的去还没修好,还有很多年才能修好的禅定寺里砸钱,做法事,郁闷。
独孤伽罗自从死后发现自己变漂亮了,格外快乐,除了整理数量庞大的祭品、用巨好吃的炖冬瓜去换书之外,就是打扮自己。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打算让老头子一见面就被惊艳到。
※※※※※※※※※※※※※※※※※※※※
【1】那罗延是印度婆罗门教的名字,说法有好几种,反正都是很牛的亚子。我比较熟悉的一种是,那罗延是印度教三大神毗湿奴的化身。
【2】曹操显然不应该在帝镇里继续呆着。你们自己猜一下他的下落就好了,以后不会再出场。虽然他不仁爱,我还是很喜欢他的诗和人设。虽然喜欢,但还没到为了他漠视我自己写的阴律体系的程度。唉,我现在知道皇帝惩罚自己喜欢的大臣时怎么总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3】独孤伽罗八月份死的,农历八月份也有大太阳。
【4】变天鹅的是宙斯。欧洲油画里如果有个胖美人抱着天鹅,那就是他。
【5】我昨天考据了一晚上,杨坚和独孤皇后应该有的阴间关系,最终决定…把接下来的看完就知道了!按惯例,括号里的是翻译,增加一点娱乐性。
《隋书卷四十五·列传第十》:上尝从容谓群臣曰:“前世皇王,溺于嬖幸,废立之所由生。朕傍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若前代多诸内宠,孽子忿诤,为亡国之道邪!”(以前他们完蛋都是因为老婆太多,异母的就不是兄弟!)
《隋书卷三十六·列传第一》:(皇后死后)其后,宣华夫人陈氏(以前就睡了但还不是很得宠)、容华夫人蔡氏俱有宠,上颇惑之,由是发疾。及危笃,谓侍者曰:“使皇后在,吾不及此”云。(病重了念叨皇后,如果皇后还在,我怎么会这样(有可能指纵欲/伤心/酗酒))
《隋书·卷六十八·列传第三十三》:仁寿初,文献皇后崩,与宇文恺参典山陵制度。稠性少言,善候上旨,由是渐见亲昵。及上疾笃,谓稠曰:“汝既曾葬皇后,今我方死,宜好安置。属此何益,但不能忘怀耳。魂其有知,当相见于地下。”上因揽太子(杨广)颈谓曰:“何稠用心,我付以后事,动静当共平章。”(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隋书帝纪的最后,魏征的总评最后。。杨坚人生的最后三个月:
四年春正月丙辰,大赦。甲子,幸仁寿宫(避暑行宫)。乙丑,诏赏罚支度,事无巨细,并付皇太子。
夏四月乙卯,上不豫。六月庚申,大赦天下。有星入月中,数日而退。长人见于雁门。
秋七月乙未,日青无光,八日乃复。己亥,以大将军段文振为云州总管。
甲辰,上以疾甚,卧于仁寿宫,与百僚辞诀,并握手歔欷。丁未(甲辰的三天后),崩于大宝殿,时年六十四。遗诏曰:
嗟乎!……义乃君臣,情兼父子(我是你们爸爸)。……若令勇、秀得志,共治家国,必当戮辱遍于公卿,酷毒流于人庶。今恶子孙已为百姓黜屏,好子孙足堪负荷大业(这句挺像朱元璋的风格233)。此虽朕家事,理不容隐,前对文武侍卫,具已论述(废太子的原因说过很多次了)。皇太子广,地居上嗣,仁孝著闻,以其行业,堪成朕志(老二仁孝,棒棒哒)。……呜呼,敬之哉!无坠朕命!(别让劳资失望)
《隋书·卷三十六·列传一·后妃》 宣华夫人陈氏,陈宣帝之女也。性聪慧,姿貌无双。及陈灭,配掖庭,后选入宫为嫔。时独孤皇后性妒,后宫罕得进御,唯陈氏有宠。晋王广之在藩也,阴有夺宗之计,规为内助,每致礼焉。进金蛇、金驼等物,以取媚于陈氏。皇太子废立之际,颇有力焉。及文献皇后崩,进位为贵人,专房擅宠,主断内事,六宫莫与为比。及上大渐,遗诏拜为宣华夫人。
(陈顼的女儿,聪明漂亮,陈国灭后送到了掖庭。皇帝除了独孤皇后之外只有她一个。当时晋王杨广想当太子,除了讨好亲妈之外还给她送礼。据说出力不少。陈氏在皇后死后才被封为贵人,遗诏才封宣华夫人。(有些文章居然写独孤皇后比较喜欢她,封她为宣华夫人,真尼玛扯))
初,上寝疾于仁寿宫也,夫人与皇太子同侍疾。平旦出更衣,为太子所逼,夫人拒之得免,归于上所。上怪其神色有异,问其故。夫人泫然曰:"太子无礼。"上恚曰:"畜生何足付大事,独狐诚误我!"意谓献皇后也。因呼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曰:"召我儿!"述等将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岩出阁为敕书讫,示左仆射杨素。素以其事白太子,太子遣张衡入寝殿,遂令夫人及后宫同侍疾者,并出就别室。俄闻上崩,而未发丧也。夫人与诸后宫相顾曰:"事变矣!"皆色动股栗。晡后,太子遣使者赍金合子,帖纸于际,亲署封字,以赐夫人。夫人见之惶惧,以为鸩毒,不敢发。使者促之,于是乃发,见合中有同心结数枚。诸宫人咸悦,相谓曰:"得免死矣!"陈氏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宫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烝焉。及炀帝嗣位之后,出居仙都宫。寻召入,岁余而终,时年二十九。帝深悼之,为制《神伤赋》。(如野史,送小盒子,给蒸了)
隋书是魏征修的,还算可靠。
《隋代宫闱史》和《隋炀帝艳史》这两本明清历史同人小说是这些事的根源,写的非常香艳离奇。我当年抱着批判的心态看了两遍——明清艳**情小说合集里下载下来的。
实际上陈贵人的作用并不大,名义上是管理后宫,实际上她俩基本上是后宫的全部嫔妃。
我在本书中不采信后妃列传部分。原因如下:1杨广敢给小妾送礼,独孤皇后得撕了他。而且陈氏当时连个贵人都不是,也就是‘幸’过。2上面说的是群臣侍疾,这里就改成夫人与皇太子同侍疾了。我虽然对杨广无感,但他在称帝之前很隐忍,不会急于一时,说简单点,他不是傻叉。3柳述是杨坚的女婿,经常当众羞辱杨素,他不太可能告诉杨素。4以杨广的性格,他虽然不用急于稳固权力,也不至于急于这样。再退一步说,就算他有心,史官连这点事都能记下来?史官跟去送小盒子?5杨广那会素来以仁孝著称,杨坚也没有要人陪葬,宫人怎么知道要死?人物故事写的越详实,越像编的,不仅是现在的新闻。6另一个版本里被调戏的不是宣华夫人而是容华夫人。
所有的争议搁置不提,本书采用的版本仅以帝纪为标准:杨广没调戏宣华夫人。杨坚到死都觉得二儿子是个好宝宝。杨坚还是喜欢独孤皇后!就这样!
【重点】我不保证历史部分百分百真实,版本冲突时我会罗列出来!
【重点】有矛盾找准历史人物去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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