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罪+惩罚+新镇长

  扶苏为什么要穿的那么正式?因为按照流程(包括阴间的礼节)他被人告了, 得免冠谢罪。踏入阎君殿之后, 趋步前行,躬身下拜,抽出簪子,摘下皮弁搁在旁边, 再拜:“扶苏叩见阎君。”
  阎君们刚刚聊了半天, 说不准他到底怎么样,他们活了这些年,见过许多丧尽天良的人从地狱里滚出来之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见过很多端正和善的人在地府稽留的时间太久,一时昏了头就做了错事。人的意念都是在一刹那决定的, 亘古以来, 又有谁能预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呢?在下一刻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人本来就是这样,和风一样没有定式, 善良的变为邪恶, 作恶的改过向善, 聪明的忽然做了蠢事, 蠢人也可以灵光乍现做了正确的事。人就是人, 既不能成群结队的概括, 也不能因为过去的行为就笃定他将来的作为。
  人的变化远胜过草木山河,只说沧海桑田,有谁知道一个人从青年人活到老年, 期间会发生多少变化, 做过多少他自己也想不到的事?
  有两位阎君一脸轻松的发呆, 他们是坚决反对在某人生前就盯上、预定好这个系统,只不过没人听。不是针对扶苏,反对的是‘生前被内定’。
  白发阎君在扶苏生前就盯上他,刚刚也是他占卜的,那些事基本上属实。他的心情很不好,“我们的都尉、校尉常常被人告状,判官有算错的时候,狱尉也有算错了日子让受尽苦楚的罪鬼格外逗留几年的事。圣贤也有过失,这些小错虽然会被惩罚,但都罚的很轻。这奏本上写你的罪过,却很多,每一条都有理有据。”
  扶苏答道:“我无愧于心,有些疏忽大意,但罪不至此。阎君仁慈博爱,请允许我自辩。”
  不是那么有文化的阎君说:“找你来就是让你解释的哎呀”
  旁边嗑瓜子的阎君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吧。”
  阎君把桌上的纸张拿了起来:“啧。真牙碜。”
  左右看了看,算了不让别人读,喝了口水:“第一是‘不臣之心’,你言谈间对你父亲称为陛下。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在阴间,只有阎君能被称为陛下,你们父子意欲何为。”
  就这么直眉瞪眼的奔着阎君的位置去吗?打算怎么做到?
  言辞和称呼是非常重要的,半点逾越都是罪。这简直是不臣之心的铁证,说始皇以前是陛下可不行。这样的罪名,在人间尽力开脱得给流放出去,要是仔细追责再加上刻意重判,够一个夷三族的罪名。实际上最近两百年间被夷三族的人,有些没这么大错处。
  扶苏微微一颤,心说我居然没想起来这件事,我说者无心,他们听者有意,这都是罗织罪名的高手,我竟然把罪状送到他们手里。奇怪,近些年来多称为父亲,很少说陛下。人间没人敢说自己的目标是当皇帝,太子也不敢说,到阴间虽然阎君不只一个,也不能说目标是成为阎君啊。
  他不常撒谎,不过逼急了什么鬼话都能想出来:“是扶苏言语不当,夜深人静时,思及父亲加冠那年(21岁)我刚刚出生,幼年时承欢膝下,及逐一诛灭六国后,父子之情每况愈下,不复往昔亲密,只余君臣礼数。扶苏并无不臣之心,只是心中敬畏父亲。”敬畏我爹,敬畏到叫父亲都觉得不够尊敬,行么?算我胆小,胆小也不算坏事。
  阎君们窃窃私语:“他都冒汗了。”
  “我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至于这么怕他么?我看阿政蛮可爱的,每次见面都气鼓鼓。”
  “这就是你送河豚给他吃的理由吗?”
  “那是对你,我记得有些人对儿子很凶吧。”
  “你们记性这么差?当年是矫诏让他自杀他就自杀了,都没敢查证。”
  “唉,我要是有个儿子,我绝不会吓唬他。”
  扶苏紧张的等待着,等待阎君开始读第二条:“不孝父母。你支持生母改嫁,背弃父亲。又不与女人婚配,令你父亲绝嗣。在阴间也可以成婚生子,你却与男子媾……这条无所谓了,我们本来就支持后妃妻妾改嫁。都开心得了。绝不绝后的是你自己家事,人固有一死,没孙子是阿政的事,我们不管。给我笔,划掉。”
  诚然,这两件事搁在看重孝道的汉朝,以及更加看重孝道的魏晋时,能直接把人锤死。在这个年代,士人和女子可以因为守孝虔诚到瘦骨嶙峋而声名远扬,好几位皇后都是先有了父母亲死后守孝悲伤过度的贤名才入宫的,就连孔融那样狂傲的士人,也曾为了父丧哀毁过礼。
  但是阴间不是很在乎这个~嘿嘿!
  虽然书上也简略的写了一下忠臣孝子共爱之,但也就是那么回事。
  地府特殊的政治环境造就了现在的政策,他们不需要鬼魂们婚配然后安定的多生孩子增强国力。也不需要用孝道来稳定家庭,让老有所依。
  扶苏看他们突然划掉,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擦了擦汗,他只想知道灭绝人伦是什么事。油炸胡亥肯定算不上自己的错,是父亲把他扔进去。
  “第三,灭绝人伦…”阎君看这段太长了,懒得念:“你在帝镇中,碑刻上写父子夫妻一概不论,不承认就没有关系。常常教人妻子与人合离,光武帝的郭皇后被你一番游说,弃之而去,还有很多例子。你自家父子和谐,为了诛锄异己,避免别人一家和睦与你为敌,格外教唆父子不睦的只管动手打架,父子夫妻的尊卑人伦在你的说教下灰飞烟灭。有这事吗?”
  扶苏沉默了一会:“确有其事。”而且的确是为了让他们全家别团结,越分散,越懒散,越安全。皇帝们有三分之一是人杰,还不算是父亲的劲敌,却也是隐患。
  他这些年努力让其他人都和自己一样懒散娱乐,刘邦的蹴鞠赌博和好笑的游戏、赵飞燕的舞蹈、刘秀喜欢的读书会、还有死后养生小组、孙权重新带起来了一起跳舞的风潮,全都热心支持。身体力行的沉浸在声色娱乐和各种傻乎乎的趣事中,给旧友新人带来一种没有进取心的气氛。以前组团去郭圣通那儿吃掉一头牛,前些时候一起糟蹋隔壁那个‘号称皇帝还不够格镇’的土地,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阎君们想了想,这虽然不太好,不过都不是小孩,能被人劝两句就分崩离析父子夫妻关系,大概早就是离心离德,全靠生前的礼法和利益约束,这倒是无所谓。
  说啥人伦啊三纲五常的,那是人间的事,阴间的事不管这些。
  “第四,篡改律法。他引用了阴律,还有一段很眼熟的话。”
  旁边的阎君:“是我们《礼记》上的。”新编撰的礼记,自己还没记住呢。
  “唔,说证据就在你刻的碑上?”阎君吩咐扈从:“去拿来看看。”
  扶苏默默的回忆法碑上刻的东西,那上面很简短:【斗殴不许放火】【生前的瓜葛全部斩断,君臣父子夫妻尽归于无。】这好像没什么,更要紧的是上面制定的惩罚规则,犯了什么错要被罚多久不能出门,从一年到一百年,自从写出来基本上就没执行过。
  他不专门研究法律,大概看了一遍就罢了,没有注意到《阴律》和《礼记》上写了,除了阎君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私自拘禁、肉刑。
  校尉们很快就拿了两张拓片回来:“阎君,我们本来想拔碑,后来想想没必要。抄了一份,又做了拓片,不知可否?”保证是真的!
  碑大多有一人高,不过帝镇的碑不像是人间那些雕刻花卉神兽的碑一样精致,刘盈当初刻了半条龙就累了,就哐哐哐刻了两片云纹,完事儿,假装龙躲在云后面。碑正反两面都写了东西。
  校尉们把拓片铺在地上,阎君们趴在桌子上仔仔细细的看,第一段写了规矩,五亩宅地;太后皇后可以自愿留下;缴税按生前税率;死后血脉断绝,不认就没关系;神鬼名单。
  第二段:关于出入的竹符,谋逆百年出不去,盗窃十年出不去,乱扔垃圾五年出不去。
  第三段:帝镇公约。
  看完之后纷纷皱眉,这上面有和阴律相冲突的地方,不算严重但这不好:“这些都是你写的?”
  扶苏点点头:“是我写的。”
  这些都经过深思熟虑,很严肃的考虑了量刑,不苛刻也不宽纵,以他的观点来看,算是很公允。
  “乱扔垃圾五年不能离开帝镇,这规定因何而来?”
  阎君们心说这和秦律上在路边倒灰就砍……砍鼻子吧?反正罚的挺狠的。
  在阴律上对于乱扔垃圾根本就没有惩罚,要是被人逮住打一顿就完事。
  扶苏:“以前还不熟悉,邻居与我不睦,经常在我门口扔果核灰土和残渣”
  阎君:“你说的就是刘邦吧?”感觉刘恒都干不出这种事。
  “是,刘彻也扔过数十次。”指望皇帝一死就学会垃圾分类处理是不可能的,吃完了随手一扔,碎木头随手一扔,废纸破竹简随手一扔。帝镇到后来才发现把生活垃圾扔在坑里会自动消失,而纸张竹简和木头块都能拿去烧火。
  阎君沉吟良久,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算小,他们对《阴律》引以为傲,如果好好讲道理可以稍加改动,但像现在这样不打招呼直接自成体系的,不好。帝镇的确不大,他管的也还行吧,没出什么事,也不知道如果是别人管会怎么样,但这的确是篡改法律,不论如何也该拿来向我们请示啊。
  “第五条,偷税漏税。哦,你不用交税,直接作为镇长的俸禄,这事他不知道。划掉。
  第六条,夺人妻子,你抢走了司马懿的妻子张春华做厨娘,之后还干扰他的家事,抢走了他软禁惩罚的司马衷作你的奴仆?”
  扶苏确定了,这就是司马懿写的:“并非如此,张春华与司马懿情断义绝,与张嫣是同姓,就结为姐妹。司马衷被放出来之后,给他挑水砍柴,很少给我做工。”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张春华负责烹饪你家的饮食么?”
  “……是负责烹饪。”
  “司马衷被关在监牢中,是你命令司马懿放他出来?这样一个昏君,你救他做什么?”
  扶苏为司马衷解释了一下:“司马衷只是懦弱没有主见,并不是蠢,也很诚恳的认错。他终生任人摆布,司马懿所怪非人,他理应责怪司马炎夫妻,还有贾南风。”
  阎君非常不赞同这种说法:“他并非真正的傻子。一个成年男子,既没有被软禁,又没有被殴打,明知妻子做的事不对,却听之任之。夺权了自己乐享其成,失败了将责任一推,好似全然无辜。”
  “司马衷的确难审,他有勇气亲征,也曾任人摆布。不知道其心如何。”
  “嵇绍倒是常常想见他,奇怪。”
  阎君们前段时间为了司马衷到底是装懦弱还是真懦弱吵的互掷荷包,后来就没时间吵了。
  “第七,帷薄不修,颠倒阴阳。你怎么说?”
  颠倒阴阳指的是和男鬼成婚,这在地府不算是事。
  扶苏简直要气成河豚,他自从到地府之后,连自己舒缓都没有过,那法门拿在手里始终没有修炼,就怕修炼成功之后得面对和刘盈的关系这个大问题。现在俩人有时候睡在一起,像亲兄弟、像两个婴儿一样单纯。前面几个问他心虚,说到这里,就理直气壮起来:“绝无此事。”
  阎君们看他的气在这方面很纯净,也觉得没这事儿,念了念名单:“除了刘盈之外。吕雉,张嫣,赵飞燕,赵合德,刘箕子王嬿,郭圣通,张春华,这几名女子经常与你关起门来私会密谈。”
  扶苏脸都红了,不知道是羞是气,他拿出了如山铁证:“我至今没有修炼那法门。”
  且慢刘箕子和王嬿的名字为什么一起出现?
  不不不我不想知道,想起刘欣和董贤以及董贤之妻,我懂了。
  “那个法门?”
  “行房的那个法门你没修炼??”
  “难怪气息中没有半点色欲!我还以为是修炼的好。”
  “对。可以检验。”扶苏心说,正因为没有修炼那个法门,男鬼和女鬼一样纯洁,他才能在张嫣闭关时进她的小楼中放新买的衣服。
  阎君们好奇的忘掉了正经事:“为什么不修炼?”
  “地府这么无聊,没有这事儿你拿什么舒缓压力?”
  “修道也不耽误房中啊。”
  “对啊,死后比生前爽,死后不会累!”
  “难道是婚事不顺心?”
  扶苏巨尴尬,他能说什么?说他不想纠结于要不要尝试那个未曾探索的领域?为了更稳定的关系?这种私密之事还是别拿出来说比较好。
  “帝镇中皇后太后太多,瓜田李下,理应避嫌。我早料到会有人以此误告,预留一招。还可以静心读书,各自安心。阎君,扶苏此来为谢罪,这件事?”
  “哦我们问到哪儿了?”
  “第八条,挟私报复。他说你每日用长矛去戳司马炎,可有此事。”
  “有。”
  “《阴律》上写官员不能对普通幽魂恶意殴打寻仇,违者受罚。”
  镇长也是官员,位同判官但仅此一人,最清闲最快乐。规定过官吏不能挟私报复,寻仇。之前阿薇找项羽寻仇,被揍了之后还被罚了。而且帝镇的皇帝们打架他不制止也是不符合阴律的。
  扶苏只得下拜:“是我出于气愤,伤了他几个月,扶苏有罪。”
  这种时候说我爹让我打他并不合适。我忘了我还算是官员呢。不是心里头阎君,主要是太久不见面,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还是官员。给别人扯后腿,带动懈怠慵懒的风尚时,自己也难免收到影响,变得懒散。
  “攒着一起算。”
  “第九条,尸位素餐。帝镇打起来时,你只管看热闹,从不制止。聚众欺凌曹操时,你不闻不问?从汉高祖到曹叡为止,所有皇帝凌辱司马家时,你也不阻拦。这都没什么关系,把他们搁一起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打架。但是,你这镇长做的,几乎是什么都不做。
  你还带领众人,给隔壁新建的镇子里丢弃了许多恶心恐怖的东西,你去各地狱买了人骨人皮和肉酱做装饰?”
  扶苏脸色微变,这件事绝算不上光明正直,等来人了围着他射箭都算是大丈夫所为。算是我带领的,当时只顾着给他们找事,找些庸俗无聊的事,就忘记了自己也身在其中。我可是镇长,镇中出了什么问题,先要拿我问责。
  “是,我扔了一些骨头和木雕骷髅头,但我去买东西时,没敢买人皮人骨。”
  阎君虽然不算老奸巨猾,但见惯了老奸巨猾的人,当即询问去抓人的校尉:“他买了什么?”
  校尉答道:“我们去的时候,他恰好满载而归。查看其所买之物。”
  掏出一张纸:“有木炭、羊腿、绿豆冰糕、山楂糕,算术题,故事书,诗集,白纸一刀,新工艺墨丸一盒,素面纸扇一把,豆腐、豆腐皮、腐竹、凉薯、面筋、芝麻酥糖、五花肉、海带、椰子、长得挺丑的鱼两条、长得特别硬的小鱼一条,章鱼腿一条。还有一个新的银锅。糖玫瑰,香膏,一串玛瑙管珠璎珞,一只修过的簪子,两条女孩的小裙子,披锦一条。石质锤丸两个。五石散一盒。药糖一盒。布质大蜈蚣一只。”
  划着船出门购物当然不能只买一点东西,沿岸容易找到的商铺他都逛了一遍。
  阎君们觉得这真是温柔无害的购物清单:“哎?听起来很好吃。”
  “烤羊腿就火锅吗?”
  “谁这么缺心眼在陪葬品里放蜈蚣?”
  “是巫蛊吧?”
  “也有可能是下葬时有个傻蜈蚣钻进去,然后被憋死了,就当是殉葬的肉干下来了?”
  扶苏沉思着自己的未来,一心二用的解释道:“是找裁缝做的绢布蜈蚣,哄小孩子玩的。”
  阎君抱紧了自己的猫:“什么小破孩,喜欢玩这种东西!”
  “嘿你这话说的,我小时候就喜欢逮蝎子。”
  “我老家那块的巫师要用蜈蚣和呱蟆入药。”
  “带他去后花园等一会,我们得商量一阵子。”
  扶苏再拜,抱着自己的帽子走了,没有再戴上帽子,到了后花园中心不在焉的摸着皮弁上的七彩珠珠,思考着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九条重罪中,有五条确有其事,我竟然松懈、违法至此。虽说以这个标准来看,任何一个人当了镇长,都好不了,但现在我是,我就得认罪伏法。后果如何不必再想,是谁告的我?是刘邦么?有这份交情。是曹操么?他这些年极力劝我出仕,莫不是着急了,他在罗织罪名方面也是一把好手。亦或是司马懿,全篇中大多谈及我针对司马家的事,故而……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柚子柚子你怎么还不熟。嘿~扶苏,何必这样愁眉苦脸?有什么事来说说。”
  循声望去见妇好坐在柚子树上,对着身旁几个靑虚虚的柚子敲敲拍拍,反复摩挲试图催熟。
  扶苏讶然:“阎君有什么吩咐么?”当面不方便说?
  妇好和他大眼瞪大眼:“啊?你想太多了吧,我在这儿等人。”
  阎君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扶苏这些事呢,说大不大,本不算什么事,只是让人膈应。九件大罪中实实在在的有四件半是真的,犯不上重罚,也不能一笑了之。
  “要不然……让他去阴山背后挖几天石头?”
  “最近阴山背后鬼满为患,快瞧不见石头了。”
  “虽然言语不当,篡改律法,夺人妻小(算半个),挟私报复,尸位素餐。这些罪名听起来挺大,但以他的所作所为,还够不上去阴山背后。”
  “那把他贬为鬼卒三个月?”
  “我觉得这个可以。”
  “行啊,毕竟人家没有当阎君的亲爹。”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贬一个人,还要问祖龙的意思?”
  “是我亲儿子就不罚吗?难道我没罚过自己亲小姨子?惯子如杀子。”
  “对啊,问他怕是要罚的更狠。”
  前面阎君殿一直关着门,刘邦在外面敲门,他都没想到这地方能关门,一路从帝镇跑到城里,差点累断气。他韬光养晦几百年,没跑这么快过:“开门啊你们要是不开门会后悔的!你们知道我有个多好的主意吗?大哥,开门啊。”
  没有敲不开门,也没有说不动的人。
  刘邦一脸真诚的问:“我儿婿呢?被你们抓来就不见了,莫非要罚他么?”
  “没事就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且慢!我有一段好话,你们现在不听将来悔之晚矣。”
  阎君一勾就上钩:“我最恨那些吊人胃口的人!你快说!”
  刘邦特别热心的施行看起来是给阎君出注意又救扶苏这一石二鸟,实际上是给父子间增添嫌隙又让镇长的位置空出来的一箭双雕的计策:“我之前也想了,你让我别的儿孙来做事,嬴政觉得你们要制衡,你让扶苏上啊。当年人家父子俩就意见不合,别看现在这些年,父慈子孝的,那是没遇到事儿。这父子俩的理念不合,各有一番固执。我的扶苏小宝贝是不是犯罪了?你们赦免他这次,他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被赦了罪再得到重用,必然竭诚以报。”
  阎君们窃窃私语:“好像有道理?”
  “好像可以耶。”
  “哇他们关系还挺好的,我一直以为他们关系不好呢。”
  刘邦:“嗯,功成身退,我走了哈,别告诉别人我来过,唉,吕雉那娘们消息灵通,早晚得知道是我出的主意,我可没有坏心。我就是怕儿婿有不测,阿盈回家去天天跟我嘤嘤嘤,那谁受得了。要不然就让扶苏跟着阿盈走吧,阿盈好几年不回来了。帝镇里老实人还有几个,刘彻看谁都不顺眼,刘秀傻了吧唧,都适合当镇长。”
  “嗯。”阎君们一方面派人给嬴政送信,自己这边又斟酌着量刑。
  为了算清楚这些事的轻重,拿了许多草纸写了下来,一番演算,算来算去总觉得不太满意。
  算了十几张纸出去,懒得算了:“要不罚他手抄一遍阴律得了,有没有人死,不就是针对司马家的事有点多吗!”
  “你最近越来越懒!不要这样懈怠,那些恶意寻仇的哪一个没有原因?”
  “啊好累。”
  扈从低声道:“扶苏求见。”
  “他可真没耐心。”
  “是啊。”
  “让他来吧。”
  扶苏进殿下拜:“扶苏请辞镇长一职。”
  “咦?为什么?”
  “怎么了?你干的挺好的。”
  “虽然你干的一般,但别人来我更不放心。”
  “陛下,请听我一言。”扶苏认认真真的说自己的原因:第一,我的确有错,这些年不觉有错,反倒沾沾自喜,理应罢职降罪。第二,现在天下恰逢乱世,我又不是那些玄学清谈的人,大丈夫不该躲避不出,有才干就应该尽心效劳。第三,法家讲闲则生乱,我现在就是闲的,天天在帝镇里没事找事打发时间,这不就出错了?
  “有道理!好就这么定了!”
  “你举荐一个人接替你。”
  扶苏想也没想:“刘欣或赵飞燕可以担此大任。他们俩不会偏颇,也没有能力统帅他人。”
  至多是骂骂人呀,压榨一下人啊,让皇帝们的生活充实起来,充实热闹到后悔,闹起来也不会出镇子。
  曹操这人不错,但是不行,他太有能力了,在帝镇里人缘能挺好,这就可怕了。前些年还和高祖一起煮酒聊天,最近几年不在聚会,不过也不一定是怎么回事。
  鬼差带回了始皇气呼呼的信,信上是行书:不孝子令人蒙羞,任凭阎君处置,切莫轻放。让他去地狱一行也不可惜。
  阎君们想了想,这些的太过分了,哪至于下地狱啊,本来想让他去城门口待两天。他爹太狠。反倒是刘邦的建议挺好:“匠作自从承担制造弩箭的事项之后,多有混乱。你去负责此事。”
  “准确的说,是诸葛亮辞去将作大匠的职务,跑去当城隍之后有点乱。”
  人间的匠作大监掌管宫室、宗庙、陵寝等的土木营建,秩二千石。下属部门掌金、玉、织造、刺绣等内造之物。看起来是监工,实际上位置高,非常有钱。人间建造军械是另外的部门,在秦朝时,由相国吕不韦直接负责。在阴间把这两个部门合二为一。
  扶苏礼貌性的谦让:“有罪之人,不敢担此大任。”
  “别浪费我们时间,有没有能力干好,不行就去当判官。”
  “对啊别瞎客气,今天就处理你的事了。”
  “我本来在家陪老婆,被叫回来开会,哎。”
  扶苏心说我得尽快跟上你们的节奏:“遵旨。愿意竭诚以报王恩。”
  “拿上你的官印,呼,自从墨翟逼走第三个大监之后,一直是空虚无人啊,好了上班去吧,头三个月扣掉俸禄作为惩罚。”
  “你可以花你爹的钱。”
  扶苏擦冷汗:“不敢。”即将面对的劫难正是对父亲解释自己为什么果断放弃镇长的位置,怕是要被打死……要不然就是父亲要被气死。但是我真的不能再游手好闲了,学识和武功都得有用,在帝镇中消磨时光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刘盈又不在,没人能放心的说话,越发寂寞。每天都是些无意义的斗嘴,赌气似的勾心斗角,憋闷无聊,还得长时间呆在帝镇里。别人都能出去浪二十多天,他不行。
  书已经翻的背下来了,剑法嘛,无没有敌人和无敌是一样的无趣,这一切还都得坚持,长时间的备战令人疲惫。他已在帝镇中保持蓄势待发的状态,准备了整整五百年,够了,太多了,太久了。同样的景色,大同小异的事情,一成不变的生活,令人痛苦。
  戴上皮弁,交还旧官印,戴着新官印走了。
  刘邦在门口对他眨眨眼:“儿婿,怎么样啊?你没事吧?你慈祥的老岳父很是为你着急呢。”
  扶苏觉得穿着这身衣服徒步回家有些羞耻,从来没有穿着朝服徒步赶路的:“我挺好,你先把手收回来,再说这话,会更可信一些。”
  “为什么要可信?难道你会信?啊!”
  被他抓住小手的另一家豆腐脑店的美女一脚踩在刘邦脚上,抓起桌上的钱回到桶旁。
  扶苏叹了口气:“你在其中做了什么?”
  刘邦脸上满是无辜:“咦,你这样横加猜测,和你爹很像哦。我什么都没做,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最好能看到政哥揍你。你说人生啊,当一辈子孝子,未必招人喜欢,像我这样的,做出来成就了,父亲只能夸儿子真棒。”譬如他当年,虽然老父亲被项羽按在俎(砧板)上他都硬气到底,但是老爹之后能干什么?还不是乐呵呵的带着妻妾当太上皇。
  扶苏沉默良久:“你这样的成就我恐怕是做不出来。”
  刘邦:爽到说不出话。小样,之前装作瞧不起我,原来心里崇拜我。
  路人男:“哥们你这身衣服好俊啊看着像当官的,搁哪儿买的?”
  扶苏:“我就是官员。”
  路人男:“啊,当我没说。”
  ……
  曹操的计划进行的很不顺利,早知道不会是自己家人上。镇长的位置让出来了。但现在的重点是司马家会做什么 。
  司马懿的计划也成功了小半,他得到通知,本来是诬告反坐,但他说的对了一半,那就……不奖不罚。
  但他现在可以写申请了,愿意做一狱卒,终生服役。
  司马家不会更惨,所以敢于放手一搏。
  唯独刘邦借刀杀人的大计划全部失败,镇长的位置落在刘欣这样的人手里,还特么不如扶苏呢。
  新上任当了镇长的刘欣快乐到飞起,先去见了阎君,然后欢蹦乱跳狂奔进帝镇:“哈哈哈哈!诸位皇帝!诸位陛下!恭贺你们,我成了新任镇长,你们以后再想出门,就得好好跟我聊聊啦。让我看看是哪一个断了香火的老不死的当初打过我?是你!高祖陛下!恭喜你啊,在我解气之前您就常常的教诲我吧!”
  刘邦气的龇牙咧嘴:“你可别忘了扶苏是怎么被拿下的。”
  “我知道我知道。”刘欣用力点头:“扶苏是个好人啊,长得好看,还知道我是个好皇帝。你们放心,我不会重蹈覆辙,不论罚谁不罚谁,绝不会写下来落人口实。”
  “完蛋!”
  “啊呸!”
  “去你妈的。”
  “唉……”
  “气死我了!”
  “谁这么缺德选刘欣上台!”
  刘欣得意洋洋:“恭喜诸位,最近都别出去了。给我修缮房屋,给我种地,不干活的别想出去溜达,打我也没用,我这么多年怕打吗。来跟我聊聊什么是天命,我刘欣为人怎么了?”
  曹叡见他看了过来,有些厌恶:“你别忘了,你刚刚成婚。”
  刘欣只是觉得他也是个0,并没有别的意思:“嗯,你去替我送一趟东西,给你竹符。差不多了,你们曹魏只有曹操铁定不能出门。孟德~你别看我,我也没办法,我特意问了阎君呢。”
  曹操略有些失望:“可惜了,我依然愿意为王前驱。”
  刘欣指手画脚:“张春华,来为我烹饪。汉高祖,来击鼓唱歌啊。武帝,武帝的手擀面做的最佳。”
  刘彻:“呸!滚!你长久不了!”我就不出去了!小人得意自满太可气!
  刘欣傲然:“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勾心斗角,我不行,斗不过,趁现在在位赶紧为所欲为。”反正你们要这个位置,我怎么做并不重要,扶苏就算不错了,被你们斗下去,我能做的比他好?不能,不如让我爽。
  ……
  东晋元帝司马睿死下来时候,见到满地的血污和骷髅头,微微吃了一惊,但还好,毕竟是阴间,就应该是很可怕的样子。
  他是被人夺权忧愤病逝,现在只等着王导篡权,滚下来挨打。
  他是司马懿第五子(伏夫人所生)之孙,张春华看在东晋延续了她的祭品的份上,假装自己一点都不生气,还受老物之托,去给他送了一些东西,加以指点。
  短短四年之后,他的长子明帝司马绍也来了。继位的是司马绍年仅六岁的长子司马衍。
  没过几年,石勒灭了刘曜的赵国,重新建立了自己的赵国。
  刘曜受俘身亡,来到‘不算正经皇帝的帝镇’中,见到了羊献容,以及两名邻居。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嘛,扶苏要去上任,然后去向父亲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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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3.8万。本来寻思十点写完六千字,安安生生的锻炼洗澡睡觉。我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呢.jpg
  爽不?接下来就要快进了,明天直接快进五十年,有些皇帝就不提了。挑重点。这时候的东晋皇帝还不如谢安谢玄、王羲之王献之出名呢。
  【1】想不到吧?我努力以来俊臣的心态给扶苏罗织罪名,嘿!还真不少!扶苏这些年干了不少事,把帝镇引导向越来越沙雕的方向,是什么让你们以为他是个单纯的小可爱?他是个大可爱,而且不单纯。
  五百年了我觉得可以了,再久就是一种精神折磨。
  【2】中古方以石磨汁,或云是延安石液(用石墨写字)。至魏晋时,始有墨丸,乃漆烟、松煤夹和为之。我之前有bug,不过不重要,也抓不到……锤丸就是古代高尔夫球的那个球。
  【3】儿婿原本是女婿之意。《史记·李斯列传》:赵高教其儿婿咸阳令阎乐劾不知何人贼杀人移上林
  唐杜甫《李监宅》诗:门阑多喜气,儿婿近乘龙。
  【4】王导就算那个不敢把姬妾带回家,老婆去查的时候吓得他用浮尘抽牛屁股的人。琅邪临沂王氏,旧时王谢堂前燕就算他家的,王羲之的伯父。王羲之有个堂兄弟叫王彪之,听起来很酷吧。
  【5】传说:司马懿时期有本流行的谶书叫《玄石图》,有‘牛继马后’的预言,整本书都挺灵。司马懿手下有个能征善战的将领,叫牛金,他担心不利,就给牛金请来赴宴,毒杀。到后来司马懿的孙子司马觐袭封琅琊王后,其妻夏侯氏被封为妃子。夏侯氏人很风流,没多久就与王府也叫牛金的一个小吏勾搭,后生下了司马睿。后人遂戏谑地称司马睿为牛睿,比如明朝思想家李贽,就直称东晋为“南朝晋牛氏”,而不称司马氏。——但是!据我考证这也有可能是恒温为了篡权找人编造的流言,也可能是后代人为了恶心司马家编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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