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早就不允许燃鞭,过年氛围自然没有以前浓烈,不过仍然热热闹闹。天刚亮透,往市中心那一个小圈望去,泛红的天光乍破,浮着暖光似的。一大早许家成带着许之圳贴门联,贴窗花,搬着个土凳子,时不时还冲来往的邻居互问一声新年好。
  男生笑得眉眼弯弯,干净又帅气,只穿了件单薄的红色毛衣,身姿修长单薄,拱手说声“新年快乐”,左右老人家看了都觉得喜庆,也乐着回一句。
  贴完门联,许之圳从兜里掏出手机,站在门口,身前上寒风犀利,身后是几欲扑出来的暖气,他把手机凑近嘴边发了条语音,“起来没?来吃早饭啦。”
  没多时,屋里热腾腾的饺子香传出来,许之圳趿拉着拖鞋在门口浇花,嘴里含糊不清,吃着林鲶给他剥的煮鸡蛋,一抬头就看见拎着大包小包的谢北,还有打扮得雍容华贵的黎盛静,赶紧站起来想喊一声,结果嘴里的还没咽下去,边捂着嘴边抬手示意屋里请。
  黎盛静今天特意打扮,穿了身酒红色旗袍,外面是贵重的貂皮大衣,毛色相当漂亮,黑色沉韵。化了淡妆,头发烫了个时髦的卷,是很漂亮的纯正黑色。胳膊上还窝着只白猫,整个人从上到下流露出难以模仿出来的富贵气质。
  她轻抬手晃晃,冲许之圳笑笑,“过年好呐。”
  许之圳顺手接过一大袋东西,跟着往屋里走,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干得慌,才开口,“黎太新年好,今天可太漂亮啦。”
  哪个女人听到这话不高兴,黎盛静也不例外,逗他,“嘴挺甜,吃了蜜啦?”正好吴秀芳从厨房里端着饺子,她轻叫一声上去迎。
  谢北跟在后面进屋,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换拖鞋,许之圳回头看了眼,摆摆手说不用,直接进来就好。
  家里装了暖气,进屋很暖和,黎盛静把翡翠放下来,谢北怀里的琥珀也顺势跳下来,许之圳带着他们俩去找泡泡玩,把三只猫都带去猫爬架那边,转过身时谢北已经把拎来的年货放在了一旁。
  他粗粗看了眼,多是些补品,还有过年串门常有的奶和零食礼包,不由得开口,“还带什么礼物来啊?”
  谢北今天打扮得相当简单,白色风衣,黑色连帽衫,下身是牛仔裤配马丁靴,利落又俊朗,闻言抬眸,开口时已然沾染上笑意,“毕竟是过年,上门怎么好不带礼物?”
  他也笑了,“也是。走吧,饺子开锅了,来吃吧。”
  北方无论过什么节,饺子都能与之完美契合。而过年的这顿饺子就更丰盛了,吴秀芳喜欢尝试新奇,经过不断尝试后大概摸清了哪些馅好吃。这次做的不多,最多的是猪肉白菜和荠菜猪肉,其次是羊肉大葱、牛肉番茄、猪肉萝卜和香菇玉米猪肉。
  窗户上结起冰花,鲜红的窗花冲着屋外笑,阳光烂漫,好一片春光。
  客厅里满是诱人的香气,大家围着坐了一桌,想吃哪个馅就自己舀,喜欢什么配料自己搭配。也幸好餐桌大,坐得下七个人也不挤。
  谢北脱了外套,有些热便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配小料时舀了一勺醋,想了想,又加了一勺,放完其他配料后还是觉得少,又加了一大勺。
  许之圳跟着他后面加料,连加三大勺辣椒的往里加,看谢北这么爱吃酸的,倒是新奇,“平时没见你这么爱吃醋诶?”
  谢北拿着满当当的蘸料坐下来,回他,“吃饺子时候喜欢吃醋,平时还好。”
  那边已经开吃了,黎盛静之前就吃过吴秀芳做的饭,知道她厨艺好,也都放了心吃。咬了一大口猪肉玉米的,烫得舌尖都微微蜷起,但仍然不愿松口,咽下去后忍不住夸吴秀芳,“这手艺真是好,做什么都是一流,饺子也是,我可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了。”
  吴秀芳最喜欢别人的吹捧,闻言眼睛都要笑没了,说,“嗨呀,也就家里吃吃,能没啥。晚上还有更好吃的,到时候可多吃点。”
  许南凯给林鲶添了几个饺子,半是宠溺的,“多吃点,过年也没吃胖。”
  许之圳早习惯,埋头吃着饺子,倒是谢北难得一见,忍不住看了几眼,被林鲶察觉,对方温婉笑着看向他,温声道,“多吃点,不够厨房还有。”
  林鲶实在是漂亮,亲切又温柔,如沐春风般,身上的母性光辉恰到好处,不至于使人不舒服,又能恰好感受到那份关切。谢北顿了顿,轻“嗯”了一声,埋下头去。
  这两天他们两家免不了来往,许之圳和谢北来回窜,放了假的男生没事做,除了打游戏就是出门瞎逛。新年档的电影还没上映,于是他们俩就出去唱k,玩密室,吃火锅,北海公园滑冰,甚至还去故宫转了一圈。
  正值当天下雪,故宫的雪景漂亮得惊人,许之圳前天睡前就惦记着,定了个四五点的闹钟,一起床背着摄像机拉着谢北直奔故宫,跟一群人同样举着宝贵摄像机的人冲进故宫,好歹是感受了一次清晨刚开门的故宫。
  彼时故宫里的雪还未有动过的痕迹,茫茫白雪,与红墙金瓦共成一色,天际是茫茫的白,一切干净又纯净,宽阔宏伟的广场此时寂静,经历过一夜的大雪后安静蛰伏着,不动声色,凝望着眼前世人。
  大家都屏息,咔嚓咔嚓声彼此起伏,都没有先动作,而是心照不宣的找角度拍了这一幅难得的纯天然的雪景后才动身进去。
  人渐渐多起来,雪痕多了,本来干净的雪也变得灰暗起来,喧嚣声在故宫上方盘桓,许之圳拍完了想要的照片,心满意足,边走边低着头翻看相册。
  谢北束着衣领,身长笔直,与他并肩,漫不经心的走着。
  他只简单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记录眼前的美景。至于旁的,一概用眼睛记住罢。
  只不过,即使不去看,都能感受到身边人雀跃的心情,甚至走着走着就踢踢踏踏蹦起来,他扭过头垂眸看去,正好看到许之圳翘起的嘴角。
  他也不由得弯起嘴角。
  瞎转到了一处宫殿,在故宫深部,或许是还没有多少游客走到,此处静谧安宁,院子里的雪地还很干净,有鸟儿盘旋飞过,卷起一片云。
  许之圳抬起头,打量附近,想了想,说,“谢北,要拍照嘛?”
  说是询问,其实没给谢北拒绝的机会,他俩走进院落里,雪地上就此出现两排脚印,蜿蜒到院中,谢北摘下帽子和口罩,拿在手上,随意站着,或倚或立,他多年拍杂志的经验老道,入镜极快,都不用凹造型,稍微变个眼神就入画。
  许之圳更精神了,感觉皮肤下的血液都在沸腾。
  谢北今天穿得偏日风,宽松的白黄撞色毛衣外套,露出精致的锁骨,像是不怕冷的,实际上里面还穿了保暖内衣,只是瘦显不出来。下身是黑色绸制阔腿裤,半掩在裤腿下的白色板鞋。起得早,头发蓬乱的搭在额前,略长,他随意往旁边拨了拨,露出冰凉的眸子,挺拔的鼻梁和冷白皮,衬得他在亮白的雪地里也不失色。
  哪个摄像师遇到极好□□、极易进状态的模特不兴奋,围着他拍了一圈,谢北神色不改,按着自己心情随意走走停停,两个人在院落里呆了二十来分钟,听到人群喧哗声愈发近了,估摸着是游客走到这了。正好也拍得差不多了,许之圳很满意,把塞在自己兜里的口罩帽子还给谢北,两个人趁人群来前先溜了。
  临走前,一直揣兜看景的谢北突然出声,隔着口罩,声音有些闷,“要我给你拍一张吗?”
  许之圳一愣,他作为摄像师,一直都是给别人拍,反而很少有人给他拍照。闻言他呆住,有些犹豫,还没想好怎么答复,谢北见他没反驳,先一步掏出手机,转头看了看附近景致,言简意赅,“那边很看。”
  许之圳糊里糊涂就被他带到了亭边,头上挂着摄像机,顶着个毛绒帽,看上去傻乎乎的,眼看谢北就要拍了才反应过来,赶紧出声制止,“等等我弄一下。”
  也不过就是把帽子理正,衣服拉扯好,然后站整,他冲着谢北弯唇笑着。
  少年的笑容稚气又天真,唇角藏着的是一汪春水,是未知世俗的泯然。
  谢北垂下眸,嘴角都不知何时提上去,连拍了好几张,然后放下手机,说,“好了。”
  他倒是拍上了瘾,一直没给自己拍照,陡然一拍反而怀念起来,环顾一周,好像也没什么能入目的景,干脆掏出手机,“谢北,我们自拍吧?”
  怕开了美颜反而失了韵味,特别是对于谢北而言,五官本就精致,再开美颜倒是过度了。左右无所谓,他打开苹果前置,拉过谢北凑近,冲着镜头比了个大大的耶,立刻笑出了酒窝。
  谢北被他强行勾着肩,只得弯下腰,仰头,冲着手机也露出个浅浅的笑来,眼角漾起浅涟,微微上扬。
  后面是就地拔起的巍峨宫殿,屋檐上落着雪,前面是两个男生,一个笑得浅一个笑得欢,都看着摄像头,眸中亮亮的,如出一辙的笑容。
  边拍边走着,又逛了一小会。走前,许之圳拉了个单独行动的老大爷,让他帮自己和谢北拍一张合照。
  仗着老大爷可能不知道谢北,许之圳把手机递给老大爷,转身跑到谢北跟前,拉着他站定,谢北捏下口罩,两个人快速解决合照,趁还没人看见时候赶紧离开。
  当天,谢北更新了微博。
  两张照片,一张故宫的雪景,简单粗糙但掩不住故宫本身的漂亮。另一张是他拍,他站在一株梅花前,花上簌簌落了雪,他凑近,捏着细细的枝干,抬眸望着眼前梅,侧脸如精雕细琢般,一时和娇艳梅花不分上下。
  都知道谢北在放假,但是第二张他拍着实精致,构图和虚实景都恰当,一看就和第一张不是一个手法出来的。正逢谢北多少年没发自己照片了,大家嗷嗷直叫喊崽崽超帅,评论里热热闹闹猜着是和工作室的伙伴出去玩了还是工作拍照,表白的和推测的各占一片天下。
  却无人留意到,第一张是幅风景照。
  谢北敛下眸子,在屏幕上划了划,对许之圳说,“拍得很好看。”
  许之圳回了个大大的笑脸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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