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杨若兰冷淡地瞅了她一眼,慢慢向楼下走去。雪惜热情不减,跟在她身边,亲热的挽着她的手,“伯母,今天天气不错,吃过早饭,您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杨若兰甩开她的手,雪惜就让她甩,甩完了,她又挽了上去,几次之后,杨若兰瞪着她:“我不要你扶,放手!”
  雪惜笑眯眯道:“我哪有扶您呀,我在跟您撒娇,我妈妈病倒前,我最喜欢跟她这样撒娇了,可是她生病后,我就再也不能这样了。”雪惜说着,情绪有些低落,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她心里难受起来。
  杨若兰瞧了她一眼,“你诅咒我?”
  “没有没有,伯母,我嘴很笨,您别生气。”雪惜急得脸都红了,“我就是看到您,就想到我妈妈,听我妈妈说,您还是我弟弟的救命恩人呢。”
  “这话怎么说?”
  “您还记得当年在市中心医院门口的那对母子吗?我妈妈说,要不是您伸出援手,我弟弟肯定没救了。伯母,谢谢您,您不仅救了我弟弟,也救了我妈妈。那时如果我弟弟死了,我妈妈也活不下去……”雪惜眼圈微红。
  “死丫头,一早上尽说些死啊活的,尽给我招晦气。”杨若兰皱着眉斥道。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谢谢您。”雪惜恨不得扇自己几嘴巴,她怎么尽说些有的没的,惹人厌烦。
  杨若兰没再说话,也没有推开她,雪惜不敢再说话,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杨若兰看着她,正色道:“苏小姐,你也坐吧,趁着他们都没有起床,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雪惜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沉了沉,她在她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没有说话。
  “苏小姐,老实说,你没来英国之前,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也派人调查过你,为此我深感抱歉,但是我相信你能够理解一位母亲的心情。”杨若兰看着苏雪惜。
  雪惜心底一震,遂抬头望着她,如果她调查过她,不可能不知道她曾经是乔震威的儿媳妇,只此一个原因,她就不可能接受她。
  看着苏雪惜的脸颊瞬间失去了血色,杨若兰心中顿生无分不忍,可一想到她不但离过婚,前夫还是乔震威的儿子,她就接受不了。
  这么多年来,她经历了太多,亦知道人生的可贵,她不想后半辈子在仇恨中度过。当初儿子要回海城报复乔震威,她万般阻拦,还是挡不住要他要报仇的决心。
  确实,乔震威加诸在他们娘仨身上的痛苦,如果不让他宣泄一下,他这辈子都不会甘心。他去中国之前,她跟他言明再三,报仇可以,不能牵连无辜,他也答应了。
  如今,她对乔震威的怨恨不如前些年那么深,但是也不代表她能够接受乔震威的前儿媳做她的媳妇。
  杨若兰看着苏雪惜,淡淡地笑了笑,但是笑意却未达眼底,而她的笑,也格外疏离。
  “苏小姐,你孝顺也很善良,或许你是个好女孩,但是……你并不适合煊儿,相信你自己也很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
  雪惜搁在膝上的双手骤然握紧,只此一句话,就将她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她无可辩驳。这是她来英国前,最担心的原因。
  杨若兰见她没有反驳,倒是省了她不少唇舌,她说:“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可能我说的话有些不好听,但是我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我疼爱我的孩子,我希望他能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孩成家。”
  “煊儿为了我吃了很多苦,我亏欠他许多,作为母亲,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与义务,我给我的子女带来的只有灾难与毁灭。我很后悔,只希望能帮他找到一个好姑娘好好爱他,弥补我对他的亏欠。苏小姐,你很好,我看得出来,你对煊儿也是真心的,但是你不是我理想的儿媳妇。”
  “我不是个注重门第观念的人,但是你跟煊儿真的不合适,单就你是乔震威的前儿媳这个身份,就会成为你们今后生活在一起的障碍。你们现在还年轻,以为相爱就能白头到老。但是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会将你们的爱情腐蚀得一点不剩,当爱情不在,你的身份就会成为他中伤你的利剑,到那时,你们不会幸福,你们会成为一对怨侣。”
  雪惜握紧了拳头,都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杨若兰的话很现实,也很残酷。亦是她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诉之于口的隐忧,当爱情的美好不在,这些残酷的现实会扑面而来,到那时,爱情一文不值。
  可是,她爱他。
  “伯母,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或许如您所说,我们会在日益争吵中消磨彼此心中的爱意,但是我不会后悔,池斯年,他是一个值得我用生命去爱的男人,我燃烧了我生命中所有的热情,只为了让他幸福。我,不会放弃他。”
  “苏小姐,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同意你成为我的儿媳妇?”杨若兰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愠怒。
  “伯母,来英国之前,我已经知道您不会轻易答应我们在一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段过去将给我带来的是什么,可是我依然不后悔,因为,如果没有那段婚姻,我不会遇到池斯年,更不会跟他相爱。所以我感激那段婚姻,将池斯年带到我面前。”雪惜坚定道。
  杨若兰不知道是不是气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雪惜连忙站起来,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杨若兰怔了怔,还是接过去,喝了两口水,她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苏雪惜,眉目渐冷:“说实话,你完全不符合我心目中儿媳妇的标准。如果你们在一起了,因为你过去那段婚姻,你会拖累他,不断给他带去麻烦,而不是事业上的帮助。”
  “伯母,您何苦贬低自己的儿子,池斯年有今天的成就,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他没有借助任何裙带关系,我相信,凭他的智慧与才华,他不需要通过任何一个女人去得到他想要的。您说得对,在事业上我帮不了他,但是他现在要的,不是一个在事业上与他并肩奋战的女人,而是一个能给他家的温暖的女人。”
  杨若兰睨向她,淡淡道:“苏小姐,你确定煊儿现在喜欢的是你?不是……”
  “妈妈!”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杨若兰的话,雪惜循声回头,就看到池斯年大步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眼里夹杂着一抹急怒,他来到雪惜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妈妈,无论您同意与否,我要跟苏雪惜结婚。”
  杨若兰站起来,皱眉盯着他们相握的手,“池斯年,我也说得很明白,我不会接受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更何况她……”
  “妈!”池斯年高声一喝,“看来我们回来得不是时候。”他说完,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杨若兰急追了一步,“池斯年,为了一个女人,你当真要置自己的亲生母亲于不顾吗?”
  池斯年站过身去,牢牢扣着苏雪惜的手并未松开,他严肃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我以为,不管我做出什么选择,您都会支持我,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在您心里的份量。”
  “池斯年!”杨若兰气得脸色苍白,雪惜见状,扯了扯池斯年的手,池斯年的神色缓和了一点。
  “无论您同意还是反对,我都会娶她进门,苏雪惜是我认定的妻子,是我想与之共度一生的女人。”池斯年道。
  杨若兰气得猛咳起来,等她缓过气来,她盯着苏雪惜一字一顿道:“苏小姐,看到我们母子俩为了你争吵,你满意了?如果之前我对你还有好感,那么从此刻起,我对你只有厌恶,还有,我把话摆在这里,我死也不会让你进我家门。”
  苏雪惜看着满脸怨恨的杨若兰,她心慌意乱起来,她并不想让他们母子因为她而吵架,可是她好像弄巧成拙了,“伯母,对不起,我……”
  “妈妈,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不管您怎么反对,我一定要娶她进门。”池斯年打断她的话。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她转身望去,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倩影上,她猛地愣住了。
  申世媛手中的保温桶掉在地上,里面的汤水洒了一地,她脚上穿着白色的靴子,靴子上一片狼籍,她看着池斯年跟雪惜牢牢握在一起的手,勉强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杨若兰见申世媛转身要走,急道:“世媛,你来了,快进来坐。”
  申世媛尴尬地看了一眼池斯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婆婆,我就不进去了,本来是来给你送汤的,结果……,我改天再来。”
  申世媛蹲下身去捡保温桶,斜刺里伸来一双黝黑的大手,正好跟她捡同一个碗,两人抬起头来互望着对方,顾远兮捏着碗的手骤然一紧,申世媛连忙垂下头去,松开了内碗。
  顾远兮从她手里接过保温桶,然后站起身来,“摔脏了,我去洗一下,你等我一下。”
  小吉他听到楼下的争吵声,早就醒了,他躲在楼梯上看着楼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大人们,害怕得直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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