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九红豆沉默了一会儿, 斟酌道:“莺莺,我觉得此事当中一定是有误会,不如让我和这位梨白姑娘私下聊一聊?也许把事情说清楚了, 这件事就过去了。”
  如果让她私下跟梨白聊一聊, 估计她会把威逼利诱的方法全都用上。
  梨白直接跪地磕头, 举手指天道:“九二小姐,此事绝对没有误会,民女所言句句属实, 如有一句谎言,梨白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九红豆震了震, 她本以为可以私下收买梨白,没想到梨白竟然说得如此肯定,一点缓和的机会也不留, 一般这样的歌女,闹事都是为了钱,可是梨白却出乎她的意料, 竟然是真的只想讨回一个公道。
  九红豆思索片刻, 看来想要买通梨白是不可能了, 梨白刚才短短这几句话,已经把她堵的死死的。
  她轻轻咬唇, 想不出其他办法, 只好装晕。
  她虚软无力的躺回了床上, 按着额头说:“莺莺, 我有些头晕, 说话没有力气, 此事还是交给祖母处理吧。”
  秦氏知道这是女儿推脱的借口, 立刻想要帮女儿转移视线,所以眼睛转了转,又上前扇了小织一巴掌。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臭丫头,到底会不会照顾二小姐?二小姐身体不舒服,还不赶紧给二小姐倒水喝?你若再照顾不好二小姐,我就把你卖去青楼,你给我小心一点,等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春芳站在九莺莺身后,听到秦氏的话,眸色一动,走到桌边给九红豆倒了一杯温水,端给九红豆,声音恭敬的道:“二小姐,喝点水也许会舒服一些。”
  秦氏瞥了春芳一眼,趁机阴阳怪气的道:“还是莺莺身边的丫鬟机灵懂事,比红豆院子里的丫鬟聪明多了,母亲,您劝劝府里的管事,让他分配丫鬟的时候,别偏心的这么明显,水还是端平一些好,免得哪日洒出来,太难看。”
  府里的管事,是九老夫人以前留下来的,秦氏一直看他不顺眼,现在趁机暗指九老夫人苛待九红豆。
  九老夫人这些年自问对大房掏心掏肺,没想到竟养出这么一家白眼狼。
  她心累的沉声道:“老大媳妇,能进红豆屋里的丫鬟都是经过你同意的,这些丫鬟里,可从来没有哪一个丫鬟是管事私自做主送过来的。”
  九老夫人一直担心大房觉得她手伸得太长,往他们院子里安插眼线,所以这些年大房院子里的人,都是经过秦氏亲自甄选的,她从未多管。
  秦氏轻哼一声,“管事送过来的人,我哪里敢说不?那不过就是走个形式罢了。”
  九老夫人看着她睁眼说瞎话,气不打一处来,身体不由晃了晃,秋华嬷嬷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九莺莺轻挑了下眉,道:“二婶,你既然喜欢春芳这丫头,那我就把这丫头送给二姐了。”
  春芳从刚才被秦氏夸,就喜不自胜,现在听到九莺莺的话,忍不住惊喜的抬眸,偷偷露出一个笑来。
  秦氏眼睛转了转,不太乐意的说:“谁跟你讨个破丫头了?别弄的好像我们占你便宜似的。”
  她是想借机说九老夫人偏心而已,九莺莺用过的丫鬟,她才不想给女儿用呢。
  九莺莺笑了笑,走过去把小织扶起来,端量了两眼,“我看这丫头挺顺眼的,二婶,你既然不想占我便宜,那就把这丫头给我吧,阿玉身边正好缺个人,这丫头去伺候阿玉挺好。”
  “这丫头?”秦氏皱眉,小织笨手笨脚的,她是没看出哪里好。
  “二婶不舍得?”
  秦氏不屑,“我又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怎么会不舍得一个笨手笨脚的臭丫头?”
  “那莺莺就当你答应了。”九莺莺转头对小织说:“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就跟我搬到我院子里去。”
  “是。”小织不敢多言,低头福了福,小步走了出去。
  秦氏愣了愣,她刚才说什么了?怎么就定了?
  九莺莺看向春芳,笑容满面的说:“春芳,你能得到二婶赏识,是你的福气,你也快点回去收拾一下,现在二姐正好身子不舒服,你今晚就过来照顾二姐,记住,你一定要细心周到,不得有丝毫差错。”
  “是!”春芳响亮的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快步往外走。
  这是她期盼已久的事儿,她当然开心,她本来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让九莺莺允许她去九红豆房里伺候,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现在事情终于要成真了,她脸上的笑容想藏都藏不住。
  九红豆看着春芳的背影,忍不住皱眉,她总觉得九莺莺的态度太急切了一些,就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一样,特别是九莺莺最后对春芳叮嘱的那两句话,就像意有所指一样,让她不得不多想。
  她仔细回想,春芳前段时间,突然向她示好本就有些奇怪,特别是春芳前几天还刚给了她假消息,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九莺莺其实是想要把春芳送过来做眼线。
  她想开口拒绝,偏偏她现在‘头晕’,不能开口说话,她微微蹙眉,只能先把春芳这丫头收到房里了。
  九莺莺志得意满的轻笑了一下,春芳是她送给九红豆的,九红豆当然不会信任春芳,从此以后,必定处处提防,绝对不会重用春芳。
  春芳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她在九红豆那里得不到重用,自然会想其他办法,另谋出路,反正卖主求荣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九莺莺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看她们两个窝里斗就可以了。
  秦氏看九莺莺突然把自己的丫鬟送给九红豆,以为她是在主动示好,她的眼睛转了转,忽然抬袖擦了擦眼睛,落起泪来,声音哽咽的开始说话。
  “母亲,我嫁入九家后,虽然算不上能力出众,但是也本本分分的持家多年,对您端肃恭敬,尽量让两房都满意,可是今日方才发现,母亲和小叔对我似乎心有早有不满,既然如此,我不如就交出管家之权,从今往后,母亲爱让谁管家就让谁管家,我是不干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她刚才质问九老夫人这个家谁说了算,被九莺莺打断,现在便换了方法,以退为进。
  她本来以为九老夫人会立即反驳,轻声细哄她,强调她在九府中的地位,可是九老夫人和九毅行竟然同时沉默了,半晌都没有人开口。
  难道他们真的想要换掉她的管家之权?可是这个家里除了她这个女主人之外,就没有人能管家了,难道九毅行想要娶妻了?那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秦氏忍不住紧张起来,越想越多,心如擂鼓,只觉得惊疑不定。
  九明行的亲生母亲虽然是九老侯爷的原配,但是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出身乡野宰猪户,行为粗鲁,是因家里有恩于九家,才得以嫁进侯府为正妻,但其福薄,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九老夫人出身名门,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九明行的母亲管家无道,当年在京城里闹出过几次丑事,九府也跟着矮人一头,九老夫人嫁过来之后,清理门风,管束下人,九府才渐渐恢复了好名声。
  秦氏自从接手九府管事之权的后,事事小心,看重名声,不时出去编排九莺莺几句,就是为了证明大房不同往日,现在的当家中主母是大房媳妇,大房管家有道,二房却一代不如一代。
  这些年来,她能在府中胡乱折腾,所依仗的不过是九老夫人的宽厚大度,以九老夫人的手腕,如果想要把管事之权收回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忍不住有些发慌,若九老夫人真打算将管家之权收回去,那该如何是好?
  九老夫人沉吟半晌,与九毅行对视一眼。
  九毅行长叹一声,轻轻颔首。
  母子连心,他们面对今日这出戏,已经筋疲力尽,想起往日种种,亦觉心凉,彼此心里都有了决断。
  九老夫人看着秦氏,淡淡道:“九府就你一个当家主母,当然该由你来主事,你且放宽心,以后府里的事,我都不会再插手。”
  秦氏喜不自胜,见今日目的达到,与九明行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她不敢再推脱,连忙低着头道:“多谢母亲能过体谅我。”
  “嗯。”九老夫人沉声道:“府中的事可以交由你做主,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明行,你如果还把我当做母亲,你现在就向梨白姑娘道歉。”
  九明行自认身份高贵,不甘心向一个民女道歉,但是九老夫人这样说,他无法反驳,也知道今天闹了这么久,该见好就收。
  他犹豫片刻,不情不愿的对梨白说了一句,“对不起,昨日是我醉酒冲动了。”
  梨白坦然受了,不卑不亢的看着九明行,轻轻颔首。
  九老夫人欣赏的看了梨白一眼,她昨日派人调查过,梨白身家清白,本是书香世家,只是后来破落了,家里独留下她一名女子,才沦为歌女。
  九毅行在旁开口,苦口婆心的沉声道:“大哥,你切记不可再欺负这位梨白姑娘,当然其他女子也不可以。”
  九明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当然不会听九毅行劝说,听着只觉得烦,九毅行看到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劝。
  能做的他和母亲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这位兄长的造化了。
  秦氏看了一眼九莺莺,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小脸儿的九红豆,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今天闹了这么多事,除了得了九老夫人一句保证,竟然一点用也没有,最后九明行还是要向一个歌女道歉。
  她琢磨了一下,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白白跳湖,至少要把女儿被关禁闭的仇报回来,对九莺莺小惩大诫才行。
  她抿了抿唇道:“母亲,您既然开口,我们不可能不给您面子,明行已经道歉了,但是莺莺刚才对我无礼,您也看到了,是否也该有个说法?”
  九莺莺道:“我从小到大对伯母恭敬有加,何时对您无礼了?”
  “你刚才将我推倒在地,不是无理是什么?”秦氏忍不住嘀咕一声:“真是有娘生没娘教。”
  九毅行面色一沉,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袖子里的拳头默默收紧,看着秦氏的眼神,霎时冷的不能再冷。
  九莺莺听到她的话,也瞬间沉了脸,冷声道:“伯母,请你说话注意分寸,我再不济,也比有娘教还教不好的强。”
  秦氏想起九莺莺刚才推她的那一下,便心中记恨,现在听出九莺莺语气中的嘲讽,更是看九莺莺不顺眼。
  九莺莺害得她在下人面前丢了颜面,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面子讨回来。
  她的眸子沉了沉,心中打定主意,开口道:“我已经够嘴下留情的了,这些年我念在你没有母亲的份上,对你照顾有加,现在你既然这么目无尊长,那我也替你的母亲好好教你!”
  她说着,猝不及防的起身,抬起手臂直接就要打向九莺莺。
  梨白站在九莺莺旁边,面色顿时一变,眼疾手快的扑过去推开秦氏,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九莺莺面前。
  秦氏看到梨白这个小贱人坏她好事,张口便想大骂,还没来得及开口,九老夫人劈手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声音清脆,她立即被打倒在地。
  九老夫人双目圆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厉声道:“秦氏!你是真当我这个婆母不存在,想打谁就打谁不成!”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满室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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