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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华镇人民医院。
  312号病房门口,负责留守的便衣警察正坐在长椅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却看到明昕跟另外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一起走了过来。
  “明医生,您来了。”便衣站起来跟明昕打招呼,又看着他身边的人问:“这位医生之前没见过,是新来的吗?”
  “嗯。”明昕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算是我的助手。我现在要帮余生做检查,让他在旁边一边帮忙一边学习。”
  “知道了。”便衣正准备帮他们开门,可是又多了个心眼,多问一句:“明医生,我对您是绝对信任的,您带来的人我自然也相信不会有问题。不过,这两天发生了不少事,情况比较特殊,为了保险起见——”
  “行了,不用绕那么大弯子,想看就直说。”明昕淡淡打断了他,偏头对身边人道:“你把口罩摘了,让警察同志认认脸。”
  “好。”这个人的嗓子很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上去像重感冒。
  而当他把口罩摘下来时便衣不由愣了下,因为他发现这个人的左右脸颊上各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丑陋疤痕,看上去应该是烫伤。
  “小时候不小心留下的。”这个人似乎看出便衣心里的疑惑,自己解释道,声音依旧沙哑难听。
  明昕这时微微挑眉对便衣说:“昨天刺伤余生的人你们的人应该远远看到过,有没有对你们描述过相貌特征?是他这样的么?”
  “明医生说笑了。”便衣将目光从这个陌生医生的脸上收回来,脑海里却在回忆之前在照片上看过的周俊的样子、还有昨天听在场的同事所描述的袭击者外貌,确认至少都有一点绝对跟这个人不符——身高。
  周俊的身高是一米七七,那名袭击者听说大概也就一米七八左右,而眼前的这位医生凭目测至少都在一米八三以上。
  便衣这下感觉是自己多心了,终于将门让开道:“抱歉明医生,我也是职责所在。”
  “没事。”明昕推开门,看到里面还坐着一位便衣,就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你也先出去吧,检查的时候不宜有外行人在。一会儿如果我没叫你们,你们也不许进来。”
  “这……”里面的人还在犹豫,外面的人已经将他拉出来道:“让医生进去检查吧,我们守在外面就行。”
  里面的人看看他,点了点头,而明昕已经带着那位“助手”一起走进病房,将门关严实之后,又在里面轻轻将锁扣上。
  余生这会儿依然在昏睡中,呼吸时断时续。
  明昕和“助手”在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对视一眼,明昕便转身去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只吊瓶,助手则悄无声息地向病床走近。
  忽然,正处在半梦半醒中的余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皮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醒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已经走到床边的“助手”突然出手,一只手捂住余生的嘴,另一只手却猛地卡在他脖子上。
  余生瞬间睁开眼,本能地想要反抗,可在看到这人的眼睛时他的身体却一下子僵住了,任由自己被掐得喘不上气、满脸涨红,他都一动不动。
  大约过了半分钟,处理完吊瓶的明昕走过来,拍拍这人的胳膊道:“差不多行了。”
  这人看他一眼,又看了眼脸上写满震惊的余生,忽然又用力将他往枕头里按了下,这才松手。
  “咳——咳咳——”他刚松手余生就仿佛抽搐似的蜷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他一咳嗽两处伤口都立刻钻心得疼、一疼他就咳得更厉害,如同恶性循环。
  等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时,就感觉大半条命都快被自己咳没了。
  “伤口有开裂的迹象。”明昕按住余生的肩膀,掀开被子查看片刻,然后抬头对旁边这人说:“你有话就快点说,说完我得给他重新缝合。”
  “嗯。”这人应了一声,声音中方才那种破锣似的嘶哑却莫名消失了。
  余生有气无力地半睁着眼睛,盯着他,嘴唇微动,可是没能发出声音。
  这人见状便拽过放在床尾的椅子,在床头坐下,挨近余生后低声道:“三儿,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吗?”
  余生的目光一震,对着吴燊这张在化妆后已变得“面目全非”的脸盯了半晌,总算艰难地挤出一句:“大哥……”
  有些人,纵使相貌可以改变,但是眼神却不会变。
  眼睛里的某些东西,在活着的这么多年中早已根深蒂固,别人无法模仿,自己也难以隐藏。
  因此即便余生的视力已经减退,但在刚刚看到易容后的吴燊时,他还是立刻认了出来。
  “大哥……原来、明医生……是你的人……”余生感觉到明昕正在帮自己止血,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朝他那头看了,他现在连保持睁眼的动作都十分困难。
  吴燊笑了笑,牵动着脸上的假伤疤也皱了皱,说道:“芳羽很喜欢在这一片折腾,我不放个自己人在这里看着,万一哪天他闹出了格,我连止损都来不及。”
  “呵呵……”余生笑得有些勉强,“放个医生看着他……不愧是大哥……”
  “是啊,放个医生,既可以负责监视,还可以负责治疗。不过——”吴燊忽然话锋一转,清冽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原本是为他做的准备,没想到竟先用在了你身上。”
  “大哥……”
  余生话没说完又咳了两声,吴燊却忽然用力攥住他打着吊针的那只手腕,面色凛然道:“三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跟肋骨那里的相比起来,要更接近于麻,很像即将失去知觉前的那种无力感。
  与此同时,脑袋里面也是昏昏胀胀,眼前本就不甚清晰的视野开始忽明忽暗起来,余生不得不强打精神开口道:“大哥……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昨天只是个意外……”
  “意外?”吴燊打断他,“如果你没有奋不顾身地去救那个马维远,会发生这种意外么?三儿,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聂倾的王朝马汉了?你真把帮他破案当成自己目前的第一要务了?你到底还想不想查你父母的案子?”
  “我当然想!”余生猛地撑了□□子,然而他只觉得眼前顿时一黑,整个人又仿佛断线木偶似的摔回床里,半天都没回过神。
  “你积点德吧,对重伤患好一点。”明昕的声音仿佛漂浮于水中的一抹颜料,轻轻缓缓,越来越淡。
  余生感觉脑子里好像被填满了五彩纷呈的絮状物,让他觉得烦燥、头晕、还犯恶心,仅存的一点点清明思绪还是托太阳穴那里越疼越厉害的福,让他勉强维持一个非昏迷的状态。
  而接下来,他又听到吴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儿,其实你心里还在犹豫。你害怕要是真的查下去,万一查到聂倾他老爹头上,从此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对吗?”
  “不是……不是这样……”余生觉得额头上就像被人放了块烧炭一样,烫得他浑身上下都在出虚汗,喉咙里的水分都要被蒸干了。
  吴燊把手轻轻覆在他的额头上,用大拇指将那上面刚渗出来的豆大的汗珠擦去,又仿佛叹息般地说:“三儿,问问你自己吧,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重新跟聂倾在一起,还是为了查清楚当年导致你父母双亡的案子?如果是为了前者,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我当初救你是在积德行善。而如果是为了后者,那你要是再这么主次不分地消磨下去,我看在你彻底失明之前根本查不出什么名堂来。难道你真的觉得,等你瞎了之后,还会有人来帮你做这件事吗?你难道还期待聂倾会帮着你来查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即便他真的肯答应帮你查,可是,他查出来的结果你就敢信么?你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说半句假话么?”
  吴燊的话,一句句,对于此刻的余生来说都犹如雪上加霜。
  “我自己、的事……咳咳……我自己——咳——咳咳——自己、会做……咳咳咳——”余生强忍着嗓子里的干痒把这句话说完,下一秒就又猛地弓起身掏心掏肺地咳嗽起来。
  明昕眼看着刚刚还没止住血的伤口又被牵拉得更开,用来包扎的纱布已经被染透了,当下颇含不满地瞪了吴燊一眼,“就不该让你来,我之前的工作都白做了。”
  “小昕,辛苦你,再给他处理一次。”吴燊对明昕说话时语气莫名软了几分,就像一个很宠弟弟的哥哥。
  不过明昕似乎早已习惯,又看看他,仍冷着脸道:“我自然会处理,总不能让他死在我手里。你快走吧,这里交给我。”
  “好——”吴燊应完正要起身,然而一低头发现余生已经咳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领子在胸前攥成一团,从脖子到脑门红成一片,不停地干呕。
  吴燊见状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又俯下|身子对余生说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三儿,想想你这三年半是怎么过来的。再逃避下去,值么?”
  说完,吴燊不等余生做出任何反应就抬手极快地在他后颈上敲了一下,余生连声都没吭,直接昏了过去。
  “谢了。”明昕朝他瞥了一眼,“这法子有效,省了我们医院的麻药钱。”
  “再咳下去,他就真有危险了。”吴燊盯着床上面如白纸的余生,眼神晦暗不明。
  明昕看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可只犹豫一瞬又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帮我一起送他去诊室,送完你就快点离开,这里人多眼杂,留时间久了不安全。”
  “嗯。”吴燊重新戴好口罩,目光投向明昕,“你一个人要小心。”
  “呵,一个人。”明昕莫名笑了下,可也没再说什么。
  在富宁县这个地方,真正能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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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文内时间】:2016-10-10 上午九点十分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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