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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聂倾提出想要打开周俊家门的要求之后,3202室里的女人稍显迟疑地看着他,问:“能让我再仔细看看您的证件吗?”
  “嗯。”聂倾把自己的警|官证从门缝里递给她,女人拿在眼前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又来回翻了翻,这才把证件还给聂倾,然后合上门放下里头的挂锁,再次将门敞开。
  “其实,我这里有周教授家的备用钥匙……”女人说着便转身走回屋内,在玄关处鞋柜上的一个抽屉里翻找片刻,取出一把银色的钥匙来,扭头犹豫地看向聂倾:“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需要!”聂倾也顾不上客套,直接问:“您能把钥匙借我们用一下吗?情况真的很紧急,事后倘若出了任何状况,责任都由我来担。”
  “那……可以吧……”女人将钥匙交到聂倾手中,又颇为担忧地问:“周教授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但愿不会。”聂倾拿过钥匙冲金铭点了下头,金铭会意地走到女人身前,半拦半挡地说:“请您先留在家里,等我们进去检查完如果没问题的话,您再过来。”
  “好的……”女人的神情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金铭其实也紧张,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回头一看聂倾已经用钥匙打开了3201室的门,他便也快步跟了过去,“组长——”
  金铭话音刚起就被他自己给吞了回去。
  因为这个时候他也闻到了,在房门打开之后,屋子里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仿佛瞬间浓重起来。
  真出事了。
  聂倾和金铭的脑海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然后两人一起缓步向里面走去,沿着血气逐渐加强的路线,一直走到位于主卧里的卫生间门口,脚步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组长……”金铭下意识跟聂倾靠近了些,然后眼睛直勾勾盯着聂倾的手缓缓放到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压下,再推开。
  “我的……天啊……”在看到卫生间内的情景之后,金铭不禁压低声音发出一声略显惊悚的感慨。
  只见在浴室内,洁白的浴缸里已盛满鲜红的液体,几乎就要漫出浴缸边缘。
  而在那让人感到粘腻厚重的液体当中,有一个肉色的大型物体正忽隐忽现,还有一团黑色,也在红色的波浪中轻轻晃动着。
  聂倾心头莫名翻腾起一阵恶心,这种感觉在他此前去其他命案现场时都很少出现,而今天却格外明显。
  他一步步地朝浴缸走近——其实也没多远,两三步而已,但聂倾却觉得自己似乎走了很久——直到站在那满满一缸鲜红的液体跟前,他低下头,已经能认出里面那个肉色的物体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四肢蜷缩着、面朝内躺在浴缸里。
  呼吸似乎下意识暂停,聂倾从口袋中取出一副勘验用的塑胶手套,戴好后,伸手扶在这女人的肩膀上,轻轻将她转了过来。
  “她、她是……”聂倾先前给手底下的人都看过几个目标人物的照片,所以金铭不用太费力就认出来这个女人是谁。
  聂倾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下沉。
  他又定定地对着这个早已丧失生命气息的女子凝视了一会儿,忽然默默呼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对金铭说:“去通知队里其他人,告诉他们贺甜找到了,让一部分人收队回局里待命,另一部分人继续去找周俊,但是先不要对外公开贺甜是在他家里被发现的。”
  “明白……”金铭沉重地应道。
  “另外,通知勘验组的人立刻赶过来。”聂倾顿了下,又加一句:“让池晓菁过来做尸检。”
  “知道了,我这就去通知勘验组和池法医。”金铭说完便调头走到客厅里去打电话。
  而聂倾仍留在卫生间里,目光一转不转地对着尸体盯了快半分钟,忽然拿手机拨出罗祁的电话,听到那边一通就直截了当地问:“队长还在厅里吗?”
  “在啊。”罗祁这会儿正趴在方向盘上昏昏欲睡,可是一接到聂倾来电他立马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猛地坐直,“组长有新指示要向我传达吗??”
  “现在立刻进公安厅去找队长。”聂倾异常严肃地说。
  “诶??”罗祁愣了下,“我就这么冲进去吗?万一队长问起来——”
  “你就告诉他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十万火急,让他迅速赶过来。”
  “什么——又出人命了?!谁死了??”罗祁吓了一跳,“该不会是我们的目标人物之一吧??又是那个连环杀手干的???”
  “死的是贺甜,但到底是不是那个连环杀手干的暂时还无法确定,需要等验尸结果出来才行。总之你现在先去找队长,让他尽快过来。”聂倾安顿道。
  罗祁刚应了声好,可是下一秒又想起来一件事,“组长,那要是队长问起我是怎么知道他在公安厅的,我该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就说我派你跟着他,让他有意见来找我。”聂倾干脆地道。
  “……好!”罗祁到底是跟了聂倾一段时间,对他的脾气性格都很了解,知道他能这么说就已经很认真了,于是也不再尝试着讨价还价,直接答应下来开门下车,“我这就去找!”
  “嗯。”聂倾挂断跟罗祁的通话,又尝试给付明杰的手机拨了过去,不出所料,听到的只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队长……你到底跟这件案子有多大关系?
  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组长,”金铭这时返回到卫生间门口,“都通知完了,大概二十分钟后人就能到。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把现场保护起来,记录我们刚刚进来时留下的痕迹,以防之后对现场勘验造成混淆。”聂倾接着看了眼时间,继续道:“尸体的发现时间是十月九号傍晚六点零七分,而死者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是在今天下午三点半左右,所以说,她是在这两个半钟头之内遇害的……”
  金铭不太清楚贺甜那头的监视情况,听见聂倾在这里自言自语不由插嘴问了一句:“组长,我们要不要现在把死者的尸体从浴缸里移出来?不是说泡在水里的尸体死亡时间会比较难判断吗?”
  聂倾微微摇头,“暂时不要动,等法医来。你说的那种情况是针对死亡时间较长的死者,而像当下这种状况,死者死亡不超过三个小时,即便泡在水中对死亡时间的判断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另外,因为这个环境相对封闭,室温、水温的影响会更为显著,所以最好是等法医来进行测量记录之后再作处理,这样可能更有利于推断出准确的死亡时间。”
  “哦……”金铭听得似懂非懂,象征性地点了点头,“那好,听组长的。”
  “……请问?”这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个纤细的女声,正是刚才3202室里那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她已经走到3201室门口了。
  聂倾的神情顿了下,随即转身走出卫生间,来到客厅后果然发现她正站在大门前向里张望,身后还站着一对不及半人高的约莫七、八岁的双胞胎小姑娘,也在好奇地往屋内瞅着。
  “您怎么过来了?”聂倾皱眉走了过去,因为面前有孩子他不想显得太过严肃,于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颜悦色了几分道:“您先带孩子回自己家吧,这里暂时不方便让外人进。”
  “我、我没说要进去……”女人迟疑地咬了咬嘴唇,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警察同志,我就想问问……周教授没事吧?他……他在家吗?”
  “他不在。”聂倾想了下,问道:“请问您贵姓?这会儿方便向您询问一些事情吗?”
  “嗯……方便。”女人看看他,补充道:“我姓孙,叫孙玉芹。”
  聂倾点了点头,“孙女士,谢谢您肯配合,我们去您家谈吧。”
  “好——”
  “哥哥、哥哥!我们能进去吗?”不等孙玉芹把话说完,她的两个女儿忽然一左一右地冲过来拽住聂倾的裤腿,抬头用两双满含新奇的眼睛瞧着他。
  “别胡闹……”孙玉芹有些尴尬地看看聂倾,上前一步将两个女孩子揪了回来,轻声训斥道:“不要影响警察叔叔工作。跟叔叔道歉。”
  “没事,不用介意。”聂倾蹲了下来,眼神柔和地看着这两个兴致勃勃想要往里闯的小姑娘,一手牵住一个的手腕,对她们微微笑了笑说:“这间屋子里面暂时不太干净,需要好好地清扫一下,负责清扫的人马上就到。所以,你们能不能答应叔叔,在这里被彻底打扫干净之前先不要进去玩?不然可能会有些有害物质残留,影响到你们的身体健康就不好了。”
  “啊……”一个小姑娘有些不开心地撅了撅嘴。
  另一个小姑娘眼睛亮亮地盯着聂倾,问:“哥哥,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找周叔叔玩?”
  “……等回头清扫结束,叔叔们会在周叔叔的门上贴上黄色的纸条,什么时候你们看到纸条没有了,就代表可以进去了。不过,我不敢保证到时候周叔叔在不在家。”聂倾说完就重新站了起来,他实在没办法当着这么小的孩子的面撒谎,也更加无法告诉她们可能已经发生的残酷事实。
  “孙女士。”聂倾将两个孩子的手交回到她们母亲手里,对她微微点头,孙玉芹便会意地道:“请进来吧。”
  说完孙玉芹就先领着女儿走进家门,聂倾安顿金铭守在3201室门口等警方的人过来,自己则跟着进了3202的门。
  “警察同志,您请坐。”孙玉芹给聂倾指指沙发,“您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问完情况就走。”聂倾看着孙玉芹把女儿送回房间,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等她也坐到沙发上便问道:“孙女士,我先为我接下来可能冒犯到您的话道歉。不过目前情况特殊,有些事我不得不问清楚。可不可以请您如实告诉我,您和周俊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周教授?”孙玉芹愣了下,“警察同志,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俩是那种关系吧??”
  “对不起,我——”
  “这怎么可能呢!”孙玉芹一下子较起真来,扭头看了眼女儿卧室的方向,又盯着聂倾道:“警察同志,我跟周教授只是邻居而已。只不过因为我是单身母亲的缘故,周教授可能觉得我不容易,所以平时对我们家颇为照顾。但也是仅此而已,没别的。”
  “那昨天晚上您一家跟他去看电影是怎么回事?对于邻居来说,这样的相处是不是太亲近了些?”聂倾尽量让自己声音里怀疑的成分听上去不要那么明显。
  而孙玉芹的面色已有些愠怒,蹙紧双眉瞪着他,“昨天晚上是事出有因。我昨天带孩子出去玩,下午要吃晚饭的时候忽然接到周教授的电话,告诉我他手里有几张朋友送的电影票,他自己没什么想看的,就说要把票给我,让我领孩子们去看前几天刚刚上映的迪斯尼动画片。”
  “那然后呢?您答应了?”聂倾不知何时已将记事本拿在手里,碳素笔的笔尖轻轻点在素白色的纸张上。
  孙玉芹点了点头,“我们平时相处得都很熟悉,像这种事也没必要客套。正好他那会儿也在外面,我们就约在嘉禾电影院附近的麦当劳见面,想着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顺便把电影看了。”
  “嗯,到这里都没什么问题。不过,既然是给票,为什么后来变成你们四个人一起看了?”聂倾思索着问。
  “因为一共有四张票啊。”孙玉芹嗔怪地瞟了聂倾一眼,仿佛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周教授的朋友给了他四张票,我这里只需要三张,那剩下一张他给我也不是、自己留着也不是,于是就问我能不能让他跟孩子们一起看,我当然说可以,这不就一起了么。”
  “那您还记不记得周教授跟您汇合是在什么时间?电影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在这期间你们有分开过吗?”聂倾一边记录一边道。
  孙玉芹想了想,摇摇头回答:“中间没有分开过。我们约的是晚上七点半见面,见面之后就一直在一起。电影因为票买得晚,只能买到九点一刻那场,所以在这之前周教授一直陪两个小丫头在电玩城里玩。后来等看完电影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又让我们搭他的车一起回来,之后就各自回家休息了。”
  孙玉芹所说的时间跟聂倾从手下弟兄那里听来的基本一致,可以证明在跟周俊见面的事上她没有说谎。
  “那么,从昨天回家到现在,您有再见过周教授吗?”聂倾又问。
  “没有。”这次孙玉芹回答得十分肯定,“我今天一整天都没见过他。”
  聂倾:“那您有听到他出门的声音吗?或者有什么人来找过他?”
  “也没有。周教授进出门的动静很小,他那个人特别注意这方面的事,怕吵到邻里,所以一向很安静。”
  “嗯。”聂倾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定睛望着孙玉芹,“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能不能告诉我,周教授平时有什么走得比较近的女性朋友吗?像是那种常常来他家做客、甚至过夜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孙玉芹斩钉截铁,“他要是那样的人,我早就不敢跟他来往了。但他不是!”
  “我知道了。”聂倾点了点头,起身,再次表示感谢。
  而这个时候,他听到那刺耳的警笛声,已经喧嚣在楼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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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文内时间】:2016-10-09 下午六点一刻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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