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种种

  “对, 宜妃这话说得对!”太后点头,果然就按捺住了出城几十里去接好乖孙的想法:“女孩儿家的名声珍贵,哀家不能叫那起子刁民胡思乱想, 坏了好乖乖的名声!”
  德贵妃闻言,赶紧顺着她这话茬往下接:“那妾可就谢谢太后娘娘体贴,回头就把您这慈爱原样学给茉雅奇。”
  “必叫那皮猴子感动得珠泪涟涟, 扑到您怀里喊皇玛嬷。”
  挺讨巧卖乖的两句话, 却好巧不巧地扎在太后的肺管子上。气得她老人家拧眉:“哪有你这么当额娘的?明知道孩子受了委屈惊吓, 不思量着怎生安慰, 想法子给她撑腰壮胆, 还招她掉泪?”
  “就是呢, 不怪太后娘娘说。”钮钴禄贵妃点头:“德贵妃这话, 说得委实欠妥。”
  宜妃冷哂:“何止是欠妥?她都不像个当额娘的!偏生老天爷眼神不济,叫她得了那么个心肝宝去。”
  郭嫔、通嫔等没贵妃与宜妃那个位份与胆气,自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怼德贵妃。但那眼角眉梢之间的不赞同,便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好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闺女太招人喜欢, 而她太严母而被针对的德妃:……
  心很累, 已经懒得去计较。
  横竖被嘲两句而已,也少不了块肉,她闺女却得了实打实的好处呀!
  宜妃……
  宜妃那嘴是损了点儿, 常常叫她下不来台, 但关键时刻真心给力。所以跳过了过程看结果, 德贵妃觉得自己还行。
  没什么撑不住的!
  当然面上么,她还得装出几分愤怒、委屈、讪讪来。好歹给老对头点儿挤兑成功的喜悦, 不然下次再想让她们帮衬就难了。
  太后娘娘都亲自宫门, 各宫娘娘、留京的阿哥、格格、宗亲与大臣等, 自然也一个都不能落下。
  所以最后, 这个迎接的场面就有点盛大。
  看得康熙无限感动,急急下了御辇给嫡母仁宪行了个大礼:“儿子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劳动皇额娘亲至宫门,是儿不孝。”
  还一心一意张望好乖孙,以为到了宫门就能祖孙团聚的仁宪:……
  就很想说你边儿去,别挡住哀家找寻好乖孙的视线。
  可堂堂帝王呢,当着文武百官呢,这个面子不能撅。否则的话,依着皇帝儿子肖似他爹那个小心眼……她还想安安生生地当个富贵太后?为了顺遂的晚年生活,仁宪脸上迅速堆砌起职业慈爱笑:“向日不见,皇帝一向可好,此行一路可顺利?”
  康熙躬身:“劳皇额娘挂念,儿子一切都好。您呢?月余未见,德贵妃等侍奉得可还尽心?诸阿哥与格格们可还孝顺?”
  仁宪自然满口子夸,半点不提出宫前还跟宜妃等挤兑了德贵妃一顿。
  等康熙亲自把太后送回了宁寿宫,这母子和谐的欢喜场面就立马崩塌。仁宪急急甩开康熙,小跑着奔向人群中最亮眼那个小团子:“玛嬷的小乖乖哟,一个多月没见,可想煞哀家了!”
  被抱了个满怀的茉雅奇笑,娇娇回抱并在太后颊上印了个小香吻:“玛嬷,玛嬷,茉雅奇也好想你哟!”
  “在南苑行围吃大哥烤的烤肉时候就想,可惜了这等美味,皇玛嬷竟然错过了。畿甸水围的时候也想,白瞎了那么美的西淀,皇玛嬷竟然一起来。回来的时候都恨不得给御辇插个翅膀,好快点飞回皇玛嬷身边。”
  “出去了才知道,外面再好,也不如皇玛嬷身边。所以我决定了,再有下次,说什么也得带着皇玛嬷!”
  “嗯!”仁宪笑着点头:“皇玛嬷也觉得宫中虽处处都好,但没有你这个开心果啊,我这膳食也不香了、觉也睡不实了。每天只想着好乖乖走到哪儿了,多久才回来……”
  “那抓心挠肝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不用你说,下回皇玛嬷也跟着!好乖乖走哪儿,皇玛嬷跟到哪儿。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欺负哀家的心尖尖哟?”
  茉雅奇一脸感动,把自己整个儿埋在太后怀里,一迭声地说着皇玛嬷最好了。
  祖孙俩亲密依偎,小小声地分享着南苑行围、巡幸畿甸的种种趣事。气氛那叫个和乐,直叫康熙与诸妃插嘴无力。
  正好康熙离京日久,也积压了很多政务。索性跟仁宪禀告了一声,先回了乾清宫。
  他这一走,荣妃娘娘就倒了霉!
  本来么,她自请随驾说的就是要去照顾小公主。结果呢?盈月未见,她倒是色如春桃,被滋润得很好的样子。直接忘了自己的使命,生生把人给照顾到水里去了!!!
  二月天里的西淀水,想也知道有多冷,小公主遭了多大的罪……
  毒舌还是宜妃娘娘毒舌,一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给接下来的这场讨伐定了基调。
  钮钴禄贵妃紧随其后,攒了一肚子火儿的德贵妃也不遑多让。
  荣妃,荣妃虽然生了皇三子,但早已经圣宠不再。
  通嫔、郭嫔等不大惧她,遂也跟着煽风点火。叫荣妃娘娘才一进宁寿宫的大门,就遭到了诸妃群攻。再没想到还有这景的茉雅奇惊,赶紧开口搭救:“额娘,诸位母妃,您们就别说荣母妃了,她都够自责了。”
  “自责?”宜妃冷哼:“本宫要请缨照顾孩子,结果自己好好的却把孩子照顾到水里,差点被恶人所趁。本宫二话不说就去自裁,光哭啼啼说对不住有什么用呢?”
  “就是!”钮祜禄贵妃也跟着撇嘴:“现在要死要活的知道自己疏忽了,当时你倒是上点心。亏了咱们小公主机灵,竟然偷偷学了凫水,不然后果如何你敢想?下次……”
  “算了,也没下次了。被你这个搅屎棍一搅合,以后德贵妃哪儿还敢放心谁去照顾她的心尖尖?”
  没错,这才是宜妃、钮钴禄贵妃最恼的地儿!
  混账玩意儿钻了空子、拔了头筹却不好好完活儿,把她们这些后来者的路都堵得死死的。
  再无可能。
  通嫔、郭嫔等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荣幸,随驾出巡代为照顾小公主什么的。但,这不妨碍她们心疼人不是?
  一时间宁寿宫中剑拔弩张,荣妃娘娘简直成了众矢之的!
  谁叫赫舍里家那倒霉孩子都已经被除族,大好人生毁了个差不多。她们就是再恨得牙根痒痒,也不好揪着不放。又不敢怪万岁爷,舍不得责备小公主。那这怨气什么的,可不就都倾泻在荣妃身上了?
  叫她之前猖狂,还打包票!
  呸,呸呸呸!
  自己的锅,再没有叫荣妃一起背的道理。而且这一路,荣母妃确实对她处处看顾,再无一丝阙漏。
  富善事,富善事也不能怪她啊!
  茉雅奇叹,颇有点小大人的样子:“皇玛嬷、额娘跟诸位母妃们别气,我啊,丁点亏都没吃。反而把富善摁在了水里,整治得奄奄一息。皇阿玛又那么狠罚了他一回,赫舍里家也把他除族了。”
  “他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咱们就把这篇翻过去好不好?”
  太后与诸妃心里都有千百个不好要说,但小人儿鹿眼含泪满满祈求,谁又能忍心叫她失望来着?
  罢罢罢,秋后算账怎么不成,干嘛非当着孩子面儿!
  一片好好好的应声中,这事儿就算暂时过了去。以为大功告成的茉雅奇破涕为笑,忙给众人看她带回来的礼物。
  是的,小公主有钱也有心。
  出远门回来,肯定要给家人带些礼物的呀!甚至以此为名,她每到一个驻跸的地儿,都要嘱咐人去买些个有当地特色的玩具、耐放的美食、首饰、布匹等。不多华贵,只些个心意与野趣而已。
  在她看来挺普通随意的事儿,却成了孝顺、大方、友爱手足的明证。
  毕竟同去的大阿哥、太子、四阿哥,哪个不比茉雅奇大?都成家立业了,又哪个不比她有钱呢!偏生只有她,小小的一个,不但惦记着兄弟姐妹们,连她们这些庶母也都没落下。
  嗯,没错。
  小公主财大气粗,除了跟她有过节的庶妃佟佳氏外。宫中有名有姓的宫妃们,都接到了一份小礼物。
  因此上,在民间声名可能、大概、也许有些狼藉的温宪公主,在宫中却是个孝顺长辈、友爱手足、大方有礼、爱憎分明等等诸多溢美之词的绝世好公主。
  至于为什么会有爱憎分明这样奇怪的字眼乱入,那就不得不提佟佳庶妃了。
  谁叫她吃一百个豆儿,至今也不嫌弃腥呢?
  得知自己是阖宫唯一被落下的后,她就很咽不下这口气。等次日请安,看到落她面子的罪魁时,一个没忍住就直接问了出来。
  当时茉雅奇眨巴眨巴鹿眼,很是认真地回:“因为咱们有过节,是仇人来的!虽然那些东西也就是个野趣,拢共也不值几两银子。可我又不是冤大头,做什么要给冤家对头送礼?”
  “就是!”宜妃大乐,眉眼弯弯地帮茉雅奇敲边鼓:“佟佳庶妃这话问的也有意思,什么叫面面俱到只差你一个,是不是有所疏漏呢?天上刮风下雨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心里没点数么?”
  “啧,别拿长辈不长辈的压人。虽则万岁爷念着你这个好姓儿给了妃位待遇,可事实上你就是个无品无级的庶妃,且当不得堂堂和硕公主的长辈呢!”
  “这话没错。”钮钴禄贵妃点头:“撇开这些不论,光佟佳庶妃过往种种行径,温宪就有理由独独撇下你!”
  “须知为人宽和跟没有立场是两回事。早先本宫还担心温宪心慈面软,跟个小面团子似的,以后别再受了欺负。现在看到她这爱憎分明的一面,我这颗心呐,才算落了地。”
  众人笑,齐齐称是,表示同放心。
  气得佟佳庶妃目眦欲裂,却见太后皱眉:“抄了这么多佛经还戾气还这么重,可见不够虔诚,回去再抄个百八十卷。若再无悔改,索性就搬到哀家这宁寿宫来,随哀家一起早晚课!”
  狠还是太后狠!
  要真搬进宁寿宫,就等于是彻底绝了佟佳庶妃的恩宠与希冀。
  毕竟万岁爷再怎么急色,也不可能跑到嫡母宫中临幸嫔妃不是?一旦住进宁寿宫,也只能尽心服侍太后。以求下次大封后宫的时候,万岁爷能念着这些许功劳给个妃位当当了。
  而显然,这不是佟佳庶妃要的。
  是以太后话音一落,她就赶紧恭恭敬敬叩头,表示定然诚心悔过绝不再犯。
  太后才不管她到底是诚不诚心,她老人家只想迅速解决请安。叫这帮碍眼的该干啥干啥去,别耽误她跟好乖孙亲近。
  久别重逢,她都恨不得把茉雅奇绑在自己身上,好行走坐卧都带着。
  茉雅奇穿过来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太后,这么久以来也是太后最疼她,简直把她当成心尖子、命根子般。知道太后一则想念,再则也是后怕。毕竟当初,原主就是一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才有了她的穿越而来……
  是以,茉雅奇也半点不耐都没,笑呵呵陪太后同吃同住了半个月。
  这才搬回了自己的小院儿,也才能第一次给亲额娘请安。
  一进永和宫,就听德贵妃重重一哼,连手中的茶盏都狠狠撂在了桌案上:“吉祥?哼!生了你这个没心肝的,本宫还吉祥的起来?”
  “噗!”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笑:“额娘明明等着盼着,都快望穿秋水地等着妹妹来。现在千盼万盼可算把人盼来了,干嘛还说这些个戳心窝子的话呢?娘俩好好亲香亲香不好么,免得等会儿用膳的时候,皇玛嬷又使人来传。”
  好容易才艰难绷个冷脸的德贵妃:……
  气得摆手:“赶紧,赶紧走,本宫不想看见你这个糟心媳妇了!”
  乌拉那拉氏蹙眉,故作伤心地施了一礼:“是了,额娘的明珠回来了,自然看不上儿媳妇这鱼目。罢罢罢,妾找地方哭会儿,不耽搁你们母女团聚便是……”
  “天呢!”茉雅奇瞠目:“素日不见,我好好的嫂子居然变成戏精了?”
  德贵妃笑:“哪里是变?她分明就露出了真性情而已!”
  乌拉那拉氏笑:“那也是额娘慈爱,方容得媳妇放肆嘛。好啦,知道额娘跟妹妹许久不见,必是说不尽的体己话。媳妇这就先告退,借用额娘小厨房整治桌饭食。等爷下了学,咱一家子聚聚?”
  得到婆婆德贵妃首肯后,乌拉那拉氏才笑吟吟转步去了小厨房。
  瞧着那熟稔的模样,就知道她平时里没少过来侍奉。
  嗯,是个孝顺的好媳妇,额娘看着也殊为满意。婆媳两个很是和谐的样子,简直叫茉雅奇惊呆。毕竟十本清穿小说,九本的德妃都在忙着给四福晋立规矩。今儿侍膳,明儿奉汤药,一不高兴就赐两个丫头下去……
  折腾人的花样那叫一个多,堪配一词:不胜枚举。
  “对!”德贵妃笑着剐了闺女一眼:“就是你想的那样,打从你们启程那天起,慧娴就怕我寂寞,见天过来请安。见我没甚食欲,还下厨亲手做羹汤。比某些个整整半月,一百八十个时辰头一遭过来的没良心孝顺太多!”
  茉·小没良心·雅奇笑,赶紧百般讨好。
  连说自己非是不来,而是这么一遭太后实在吓得不轻。当孙女儿的,可不得好好安抚,方对得起老人家一片慈爱?
  提起这个,德贵妃就窝火。
  二话不说拧了她的小耳朵:“你还敢说?区区行围、巡幸畿甸而已,偏到了你这个破丫头这儿就变得这么惊心动魄。又是打架又是溺水的,我看你分明是嫌老娘日子过得忒悠闲!”
  “疼,疼疼疼!”茉雅奇疾呼:“亲娘哎,您倒是惜着点力。别一个错手把儿耳朵揪掉了,不然不更得砸手里?”
  “怎么可能?”德贵妃咬牙:“温宪公主才区区十岁稚龄,就引得众家公子争相追求。谁砸到手里,你也不会不是!”
  “好嘛!”眼见着逃不过这遭,茉雅奇赶紧乖乖认错:“这次是我过激了点儿,可……”
  “额娘啊,儿心里也实在气恼。儿康熙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二生,到今儿也还没满九周岁呢。能有什么天资绝色,惹诸家公子竞相追求?还不是瞧上了我阿玛、额娘、哥哥甚至小十四啊!”
  “这种妄想把儿当成登云梯、工具人的混账,不抽难道留着?”
  德贵妃嘴角微抽,还未带说点什么,这要命的冤家就又来了:“最讨厌就是那个富善了!光明正大打不过我,就使下作手段。天知道那血淋漓的天鹅噗通一声,落在脚边的时候,女儿心中有多惊惶。”
  “那真是,拿出毕生的能耐试图扎稳了马步。别把船搞翻了,再把我们哥俩都扣在里头。结果……”
  茉雅奇咬牙:“结果富善那孙子偷袭我,拿石子打我腿!把我害落水了后,又假装英雄救美、将功折罪。那我能容他?直接装成中招儿的样子,一脚踹中了他腰眼。再欺身上前,薅住了他的小辫儿。直接就把他摁在了水里,叫他喝饱了西淀的水,给自己报了半箭之仇!”
  正听得入神的德贵妃皱眉:“这半箭之仇又是怎么个说头?”
  茉雅奇瞪眼,特别理直气壮地说:“因为落水的仇报了,惊吓却没有!儿是个心善的,舍不得用大好天鹅来以牙还牙,就叫他遭了个大惊吓!”
  呵呵,那可真是够大的。
  听说那富善当时被吓尿,接着又昏过去。好容易醒来,连自我检验下的胆子都没,直接就要往西淀里扎……
  之前德贵妃还觉得女儿行事太过,这会儿有万岁爷宠着倒也无碍。
  但圣宠那么不靠谱的东西,万一不在了呢?到时那些个被得罪狠了的世家贵族们合起伙来打击报复,女儿便是公主也难免左支右绌。
  所以还是安分点,不要树敌太多。
  可现在听了女儿绘声绘色一顿描述,德贵妃又觉得那富善简直该死,小丫头就不该心慈面软地饶了他!
  好在破丫头会水,功夫也不弱。
  不然的话……
  德贵妃真想不到女儿若是被逼着嫁了个谋划她的小人,自己该是怎么个怒火欲燃法儿。
  也许,不介意她守个寡,再偷偷给送几个面首?
  茉雅奇自是不知道亲额娘这番惊世骇俗的想法儿,她只庆幸顺利过关。
  嗯,就没白跟太子哥学习说书,啊呸,是叙事技巧。
  为了庆祝这难得的一家团聚,乌拉那拉氏就很努力。汤汤水水地弄了一大桌子,菜色新颖又别致,还兼顾了众人的口味。
  看得茉雅奇双眼晶亮,高高竖起大拇指:“嫂子过于优秀,不怪四哥老说我这样的悬剩在家里。实在家有珠玉,眼光自然而然地高啊!”
  “嫂子萤火之光,岂能同妹妹这皓月争辉?”乌拉那拉氏笑,用公筷稳稳一筷子菜夹到她碗里:“妹妹放心,嫂子做的不好,你就可能有大大小小很多不同类型的嫂子。你再如何淘气,你哥啊,也就你跟小七两个妹子,哪个都是心肝宝贝。”
  “别听你哥嘴上嫌弃,实则可宝贝你了……”
  打趣不成被反打趣回来什么的,茉雅奇只好闭嘴,将郁闷化为食量,然后就被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差点吃撑。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四福晋过于优秀,难怪屁孩儿十四边吃还边嚷嚷着要个四嫂般的福晋呢!
  实在有眼光。
  有儿媳如此,德贵妃心里也受用无比。但嘴上免不了还要叮咛几句:“知道你这孩子孝顺,但宫中厨子多着,且用不着你堂堂皇子福晋老往厨房里钻呢!被旁人说几句我这当婆婆的过于严苛无甚,叫油烟熏坏了宝贝儿媳额娘可心疼。”
  慢慢的相处多了,乌拉那拉氏也就摸清楚了自家婆婆的性情。
  连带着她那点小顾虑,小心机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乎,聪明的四福晋在永和宫之内跟婆婆处得犹如母女。出了永和宫的大门儿啊,她这脸上就总有意无意地带出几分无可奈何来。
  真自己什么都不说,偏叫众人脑补无数,越解释越被认为欲盖弥彰系列。
  德贵妃爱极了她这聪明劲儿,暗暗感谢了孝懿皇后好几回。
  谢她虽有些个小心思,却对胤禛真心真意。不但将半数身家都留给了他,还给订了这么个可心可意的好媳妇儿!半点不嫌弃她这个官女子出身的婆婆卑微,处处体贴,时时孝顺。
  嗯,得叫胤禛清明寒食的夺去给上上香,也得赏儿媳妇。
  没得一家团聚,叫人在厨下白忙活一天的。
  又双叒叕被赏,乌拉那拉氏忙笑着起身逊谢:“不过是忙活点儿饭食,哪儿值当额娘赏了又赏?一个洗菜、切菜等都是下人们来,媳妇最多翻炒两下的事儿。额娘快留着点您那好东西,别变着法儿补贴媳妇了。”
  “您知道的,我们爷有先皇后给的体己,媳妇娘家也给了大笔的陪嫁。整个四阿哥所里,就媳妇跟我们爷俩主子,平日里都没甚抛费。且富裕着,混不用额娘补贴。”
  “倒是您这永和宫拉拉杂杂一大摊子人,膝下还有两个妹妹并十四。到时候娶得娶,嫁的嫁,用钱的地方多着……”
  德贵妃一个白眼翻过去:“给你的,你就接着,哪儿来那许多废话?小的几个是小的几个,你跟胤禛是你跟胤禛。难道儿子富裕,就不许额娘瞧着儿媳妇好多赏点了?”
  乌拉那拉氏笑:“能能能,那儿媳妇就愧领了额娘厚赏。回头啊,多跟我们爷多孝顺您便是。”
  德贵妃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儿:“那你倒是快着点儿长,早点叫本宫当上玛嬷呢!”
  这话一出,不但乌拉那拉氏扛不住,连胤禛那俊脸都好像涂了红。
  连说最近随扈圣驾,都没什么时间读书,功课落下了不少。这就告退,回去赶功课去了云云。
  话落人走,叫个干脆利落。
  看得茉雅奇乐:“额娘啊,你看哥哥这像不像落荒而逃?”
  德贵妃笑着点了点她脑门:“个破丫头,连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都不懂么?”
  小丫头娇呼,银铃般的笑容传了好远。
  听得胤禛会心而笑,不由对身边亦步亦趋跟着的小福晋道:“你很好,若……若能一直这么好,那,茉雅奇就不会有大大小小许多不同类型的嫂子。我说过的,我不是那等重色的。”
  乌拉那拉氏一怔,这才想起之前席上自己的笑言。
  忙脸上一烫:“我,我就是说笑来着,没有不信你的意思啦。每次额娘递帖子入宫,问我过得如何。我都说婆婆慈爱、小姑、小叔们个个贴心。爷,也是举世无双的好。这桩婚事啊,真的是嫁着了!”
  溶溶月光下,小福晋嘴角含笑,声音温柔又轻快。不用看,胤禛就能想到她如水眸光中的认真坚定。
  明明众兄弟珠玉在前,他武不如大哥、文不如三哥,容色气度更远逊于太子。偏偏小福晋就跟看不见似的,只坚信他才是全天下最好、最棒的夫婿。
  胤禛笑,嘴巴张了几张,到底没好意思说句娶你,爷才是娶着了的肉麻话。
  男爷们儿嘛,就不能光口花花!
  那漂亮话又不能当银子花,还得是好生读书习武,争取早日领了差事、封了爵,给额娘、福晋跟妹妹长脸才是正经。
  目标早日封爵的四阿哥都转身投入到了紧张而又忙碌的学习中,茉雅奇还在宁寿宫、永和宫地两头宅。
  努力当她的贴心小棉袄。
  被太后喂喂,德贵妃喂喂,不足盈月就圆了一圈儿。
  看得终于扛不住,联袂找上门的胤禟、胤俄齐齐惊呆:“一个练武的还能把自己肥成这样,可见懈怠。来吧,好好打一场!也好叫小爷瞧瞧,你这都退步成什么样了?”
  “九哥你别介!”胤俄坏笑:“保不齐五姐姐不是懈怠,是有意退步呐!”
  “不然过于优秀,那些个八旗子弟都打不过,接着去巡幸蒙古那些蒙古王子也打不过,满汉又不通婚……她可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个文武双全,堪配公主的俊才?”
  “哟呵!”茉雅奇冷笑:“向日不见,小九小十你俩能耐了啊!一个敢当面挑战本公主,一个都敢对姐姐冷嘲热讽了?这股歪风不可涨,来人呐,拿本公主的鞭子来!”
  又勤学苦练了许久,胤禟对自己信心十足着。
  结果……
  就又一次确定,有些时候有些差距,就不是单单通过努力就能缩短甚至反转的。
  不过勇敢的九阿哥不服输,直接预约了明日再战。摆明了宁可当沙包,也得让破妹妹进境神速。顶好练成大清第一的女巴图鲁,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堂堂公主当面!
  说起这个,胤俄就很郁闷:“五姐姐你也是,平日跟咱们哥俩那能耐呢?真挨了欺负,居然还玩大事化小,这小事化了。你就直接要了富善一条狗命去,他索额图还敢为了个大逆不道的龟孙直接扯旗反了是咋?”
  “考虑来,考虑去的,到最后委屈的还不是你自己!”
  “你都不知道,消息传来的时候,把我跟九哥气成什么样儿了?也就是皇宫守卫严,咱们哥俩努力了几次都没溜出去。否则的话,非打马杀到畿甸去,灭了富善那个龟孙不可。”
  竟敢欺负他胤俄的姐姐啊,真真寿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哼!”胤禟冷哼:“胤俄你别瞎说,小爷可没关心她。就……就觉得皇家威严不可轻犯来着!”
  胤俄嘘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拆穿他:“是是是,你没有。你只一天往宫门那边瞅了百八十遍,听信儿就红了眼,恨不得摁死富善而已。因为这,富善额娘进宫求情的时候,还被你逃课过去喷了一脸……”
  胤禟脸上爆红,忙死死捂住胤俄的嘴,拖死狗一般地把人给拖走。
  不过羞归羞,九阿哥自来说话算数。
  说好的日日过来与茉雅奇切磋,就真的日日过来。哪怕被每日一揍呢,也从不懈怠。
  看得宜妃叫个好奇,就忍不住刨根问底。想知道儿子为何这么坚持,明知道不可为还非得为之。
  胤禟漂亮的桃花眼轻瞟,开口就给了宜妃个差点被笑死的答案:“这不是皇阿玛眼看着就要巡幸塞外了么?听说那些个蒙古汉子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骑射都是一等一的好。万一再遇到能打赢她的,把她抢回蒙古包当福晋咋办?”
  “哈哈哈。”宜妃大乐:“太后您是没见那臭小子当时那个担心纠结的小样儿,可把妾乐的。说再想不到我儿整日与茉雅奇打闹,看着冰火不同路,实际上还挺有哥哥样儿。”
  “结果臭小子嘴巴撅得半天高,硬说他才没关心茉雅奇。就怕她要是留在蒙古,皇玛嬷难免伤心呢!”
  哄堂一片大笑声中,连太后都不由点头,说胤禟是个好的。
  虽然面上傲娇怎生都不肯承认,可每次但凡茉雅奇受点委屈他总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才比茉雅奇大不到一个月,却很有哥哥样……
  宜妃笑谦,说都是茉雅奇带得好。
  而茉雅奇小小年纪这么优秀,就三分天生,七分赖太后教养了。
  这边太后被恭维得眉开眼笑,同听了这番话的茉雅奇难免有点小担忧。就……
  怕小九这家伙一语成谶,真让她碰到这么个蒙古小王子,而对方部落又恰好对之后的诱使、歼灭噶尔丹有所裨益呢?
  虽自打她穿越以来,皇阿玛确实爱她若掌珠。
  但茉雅奇不觉得当她的婚事跟家国天下放在同一个天平时,皇阿玛还能更从她的喜好考虑而不是天下大计。如有必要,那道允她婚姻自由的圣旨随时能变成废纸。
  因为有这个清醒的认知,咸鱼茉雅奇陡然就勤奋了起来。
  接着大阿哥胤褆就倒了霉。
  谁叫诸多兄弟遍数,他的身手就好呢?简直就是个再好不过的陪练有没有!
  对此,胤褆很拒绝。
  福晋身怀六甲,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见过的都说这胎与前三次不同,必定能给他添个带把的。嫡长子在望,眼看着就能一举压过太子。他这满心渴望的,连稍后的随扈塞外都主动推了。
  就等着福晋瓜熟蒂落,给他添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哪儿愿意整天被茉雅奇缠着切磋呢?
  为成功摆脱纠缠,大阿哥直接祸水东引。忙不迭亲自去了乾清宫,提了个武功超群比他还尤胜几分的蒙古侍卫。请皇阿玛开恩,将人赐给那小姑奶奶。
  为此,康熙还笑话了他一波儿。
  胤褆苦笑:“皇阿玛,儿子这都三个格格了,才这么一个嫡子!甚至……”
  坊间都有人传,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这么一门开花不结果了?或者说,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根本就没有那个生儿子的命?
  打住,打住,不能这么想!
  他的嫡子就在福晋肚子里,再过个月余就瓜熟蒂落了。而太子嫡福晋还没有个影,这波儿他稳赢了。
  康熙虽不理解他这非要嫡长子的执拗,但也没在这节骨眼上打击人。只把那个叫额尔敦的蓝翎卫叫来,好一通查问。确定稳妥后,才又使人把茉雅奇叫来。
  得知了原委的茉雅奇笑容微僵:……
  就希望再过月余,大嫂给他凑足大四喜后,大哥还能保持这良好心情。
  咳咳,她当初为了研究清史费了不少劲儿。自然记得直郡王党头脑直郡王连生四女,到康熙三十五年才得一子。结果嫡福晋却因频繁生养,虚耗太过的缘故早早撒手人寰。
  想起这个,茉雅奇就不免皱眉。
  琢磨着回头找机会提醒大哥大嫂一番,嫡子再好,也不值当拿命去换。而若生母不在,便是拼了命诞下嫡子又如何?
  史书所记,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所出四子一女,最长寿的第三女也只活到三十三岁。余者都早早殁在韶华正好的二十余岁,嫡子弘昱更是连个子嗣都没有……
  正琢磨着该怎么把这对儿生子狂魔拉回正道呢,茉雅奇眼前就一花。
  再抬头,皇帝爹的大手还在她眼前晃呢!
  见她满满嗔怪地看过来,康熙还朗声大笑:“茉雅奇这憋着什么坏呢?这么聚精会神的,朕又是唤你、又是轻咳的,也不见你回应。”
  “皇阿玛!”茉雅奇跺脚:“哪有您这么说自家爱女的?我哪有憋坏!”
  “就是看不过大哥这么小人嘛,想陪大嫂就直说呗!女儿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还能揪着他必须跟我切磋?结果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却一状告到了御前,忒地不大丈夫。”
  “想来能得他赏识、被他保举的也未必是个什么好的。还是免了吧,女儿自去找九哥十弟或者尚书房的武学谙达。”
  什么年轻英俊侍卫的,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诡谲后宫,无风还要起三尺浪。更何况俊侍卫与俏公主,本身就很有梗的搭配?
  天知道当初,她为了不叫三姐姐也就是史上的端静公主有野史中倾心侍卫的可能。费了多少水磨工夫去布局,去引导,才叫额娘跟太后、皇阿玛进言。从为策万全的角度,重新安排了公主所的布防。
  现在好好的,她自己怎么会踩那个坑?
  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为防皇帝爹金口玉言叫她避无可避,小公主甚至把她向来最嗤之以鼻的规矩都拿出来说事儿了。
  可见抗拒。
  偏生康熙是个恶趣味的,她畏之如虎,他还越想劝劝。
  当下就笑言:“虽则胤褆混账了些,但他所荐的这个额尔敦确实不错。虽说出身低了些,至今也只是个蓝翎卫。但擅骑射,使得一手好棍法。时常切磋,倒是比胤禟那个废物蛋子更能提高你的水平!”
  侍卫?
  额尔敦?
  茉雅奇惊,这,特么就好像传说中端静公主的暧昧对象啊!约等于麻烦。得,有了如此认知,她自然而然地就更排斥这个素未谋面的侍卫了。
  于是固辞不过后,小公主干脆冷哼:“说得跟天花乱坠似的,谁知道到底怎么样呢?本公主的陪练,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既然大哥强烈推荐,皇阿玛也认可的话,女儿就给您二位点面子。”
  “让他结结实实地跟我打一架,赢了就留下来。输了么,就还哪儿来回哪儿去!”
  “横竖女儿都抽飞了个武进士,倒也不差这么个蓝翎卫。倒是皇阿玛您跟大哥盖章过的佼佼者要是输了,那可真就该好好整饬整饬侍卫处了。别高官厚禄的,结果净养了些酒囊饭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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