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_315
徐福冷睨了他一眼,李信方才收起了目光。
尉缭也在观察此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总是在自己师弟身上,流连不去的时候,尉缭心中顿时就不快了。
不过愣头小子?也敢如此觊觎师弟?打了两场胜仗,便觉自己了不起了?
嬴政也觉得有些不快,但是眼下刚攻下韩国,他自然不能再将李信派出去,这一点并非为了李信着想,而是国力经不起这般连续的消耗。秦国也需要休整,方能再战。不过秦国向来有以战养战的传统,恢复起来倒也极快。
李信领了赏,退到一边去,与蒙恬等人站在一处,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放肆打量的目光。
此时尉缭站了出来,“……王上,李信将军去岁擅离职守,失踪近半年的功夫,该如何治罪?”
秦国中人都以为李信是单枪匹马到燕国救徐福去了,就因为这,秦国还有了一段关于李信的英勇传闻,此次韩国大胜,李信在民间更为受拥戴了,众人都认为他也将成为秦国的又一守护神。
若非蒙氏兄弟不能轻易派出,怕是就没李信什么事儿了。
相比蒙家那个讨人厌的男人,尉缭觉得李信更讨厌。
顿时目光齐刷刷地投到了李信的身上,就连徐福都朝他看了过去。偏偏李信动也不动,神色坚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尉缭口中说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徐福都不得不赞叹,李信的心性若是多加磨砺,必然能成个难得一遇的将才!但若是一味随性,他的天分必将被消磨。
嬴政也早就想抓着李信下手了,但是偏偏没地方可以下手,这是难得的,嬴政与尉缭达成了共识,并且配合极为得当的一次。
“国尉说得不错,该赏的赏,但该罚的也要罚。”嬴政顿了顿,冷声道:“便令李信至瓠口督修水渠,并罚以五百石。”嬴政心头极为不愿地说出了后半句话,“然李信营救庶长有功,只暂夺爵位。”
督修水渠可是个辛苦活儿,一个不慎还会与百姓起纠纷。
哪有上战场的获益大?
众人朝李信投去了同情的目光,而且那被罚走的五百石也相当可观啊!
李信却依旧不卑不亢,朝着嬴政谢了恩。
徐福暗暗摇头。
督修水渠辛苦归辛苦,但却是利民大事啊!若是在他去了之后,郑国渠便修好了,那李信得的可就是大功劳。
估计嬴政也并未想到此处吧,只一心想着先让李信去受折磨了。
小朝散后,李信也并与周边的人交谈,他一副独来独往的姿态,快步跨出殿门,紧紧追上徐福。
尉缭见状不妙,忙也跟了上去。他虽不喜欢秦王,但这个小子他更不喜欢啊!若是因为他,师弟与秦王的关系遭到了破坏,那就实在太坏事了!他非得剁了此人不可!
国君一怒,伏尸百万。
李信可不要乱来!
尉缭思绪乱飞间,李信就已经追上了徐福,“庶长近来可好?”
“没了李将军将我往外拐,自是好的。”
尉缭一凑上前来,便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心中大惊失色。还往外拐?这还了得?李信怎么这般没分寸?这样的人,竟也能领兵打仗!竟然还把韩王俘虏了!韩国的防卫都是屎吗?
李信面上依旧不见尴尬之色,他只是朝着徐福“啪”一下屈膝道:“那日之事是我鲁莽,时日已久,庶长还不肯原谅李信吗?”
徐福被他吓了一跳,其他大臣已经忍不住朝这边看过来了。
他们活生生成了个八卦桩子。
“……李将军到蓟城救我,便是两相抵消了。”
李信站起身来,突然道:“……不、不必如此。庶长会到蓟城,本是因我而起,两者如何能抵消?李信欠庶长的,来日再还吧,庶长若不原谅,那便不原谅吧。”
徐福:???
李信让自己别原谅他?这什么神一样的脑回路?
徐福实在是想不明白。
“李将军既有害了人的自觉,那为何还要往庶长跟前凑?李将军还请速速离去,勿要在此碍人眼了。”尉缭总算走到了两人的跟前。
旁边路过的大臣闻言,暗暗摇头。
国尉说话还是这般扎人啊。
那李信也是一怔,大约是没遇见过尉缭这样的人。
徐福将尉缭往后拉了拉,生怕他一激动,将李信给揍翻在地,“去吧。”这两个字摆明了是对李信说的。
李信目光灼灼地看了一眼尉缭,竟然还满眼战意。
最后碍于徐福站在这里,李信还是乖乖出去了。
尉缭环视一圈,其他人忙收起了八卦的神色,也紧跟李信之后匆匆离去。待他们离开之后,尉缭才对着徐福道:“此人可是仰慕于你?”
“……可能吧。”
“你既与秦王为情人,自然便不能与他人暧昧,不然你与秦王间,吃亏的便是你。”
“我知道……”
“此人甚是鲁莽,不知半点礼数,行事随心所欲,不堪大用!”尉缭皱起眉,神色极为不悦,就跟当初刚认识了嬴政一样,恨不得将嬴政从头骂到脚。不过近年来,尉缭也知晓自己的相面术是比不上徐福了,于是才没有揪着李信那张脸又骂起来。
“他的本事不可小瞧,正是如此,我才觉得此人不能随意丢弃,丢弃实在可惜。”
尉缭冷哼道:“何处需要他?若是有蒙恬,哪里还轮得到他?”
徐福眨了眨眼,“……师兄今日竟是不骂蒙恬了?”
尉缭脸色难看,道:“李信比之更为可恶。”
原来只是因为有对比吗?徐福将尉缭扫了一眼,点点头,不置可否。
教训完师弟的好师兄心满意足地挥挥手,“去吧,谨记着勿要与旁人走得太近就是。”
徐福点点头,“好,师兄下次记得离我五丈远。”
尉缭憋红了脸。诶?他这不是为了师弟好吗?
徐福本也只是开个玩笑,他转过身,嘴角就忍不住带上点点笑意了。
师兄与蒙恬,倒是有趣得很……
徐福慢悠悠地往嬴政处理政务的大殿而去,进门他便见嬴政微微皱眉,面色不虞。总不会是因为李信吧?徐福走上前去,却见嬴政跟前跪了一人,那人倒是与嬴政的面色截然相反,他是面带喜色的。
见徐福进来,嬴政冲他招了招手,道:“方才传来的消息,赵国地动了。”
徐福有些惊讶。
难怪这传话来的人面带喜色了,敌人遭殃,不就是我方的幸事吗?
不过思及遭殃的是百姓,徐福到底还是没有笑得出来。
“王上忧心是为何?”
“赵国地动之处,有部分与秦接壤,寡人忧心秦国也受到牵连。”
“可用地动仪测过了?”
“并无响动。”
“那便命人送到那地去,令当地官员严加注意地动仪的反应,若是稍有动静,便及时撤离。”
嬴政犹豫一下,道:“赵国无地动仪,更不似寡人身边有你,经此地动后,必然国力大减,寡人欲派蒙恬夺回上党。”
上党……便是韩国不肯降秦的那个地方。
“王上若觉可行,我自是支持的。”嬴政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但同样的,秦国军队在行军途中是否会遭遇地动,谁也不得而知。
“若令蒙恬前往,扶苏必然跟随……”
徐福总算明白嬴政真正的忧虑在何处了,“可是忧心扶苏?”
“不错,他年纪毕竟还是小了些,寡人是不欲让他掺合进这等事中来的,但这几年扶苏也不知为何,一直想要寻个机会随蒙恬上战场,说是要磨砺一番,今日见过战场的惨烈,他日才能知寡人统一的不易。扶苏这般懂事,寡人自也不好拒绝。”何况嬴政的心中本就对扶苏寄予着厚望呢。
他与徐福注定不会再有子嗣,嬴政便将一腔心血都付在了扶苏的身上。扶苏能知上进,自然是好的。
但毕竟是他的儿子,儿子在外,父母难免担忧。
“若我跟随……”
嬴政也想过这一点,但是嬴政觉得,若扶苏和胡亥同去,他心底的担忧岂不是就变得更多了?
“……胡亥跟你学得如何?”嬴政突然开口问。
徐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不会是打算令他们兄弟二人结伴前往吧?”就胡亥去了战场,怕是扶苏全程照应他了。而且徐福真不觉得,胡亥学到了些什么东西。
嬴政的想法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
第194章
嬴政却仿佛打开了新思路一般,越想越觉得如此甚好,“你不是一直希望他们二人能培养兄弟情谊吗?如今扶苏大了,自然不能日日守在宫中,还如从前那样陪着胡亥了。胡亥这次生辰不是便觉得寂寞了吗?正好,便让他也跟着扶苏去,学一学东西,总比在宫里,日日缠着你,却没学个什么东西好。”
“此事你跟扶苏提过了?”徐福觉得自己还真有一点儿被说服了。但是扶苏年纪小,胡亥年纪更小啊!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能干什么?早点把自己的脖子送到敌军手底下去吗?如果扶苏一个人,那么存活率或许是六,要是胡亥凑一块儿,那存活率该成零了。
“方才不知,但此时……他应当知道了。”嬴政话音刚落,扶苏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了,“父王,父亲。”
徐福回过头,就见扶苏朝着他这方走了过来。
“父王,蒙恬将军便能护佑住我,带上胡亥,怕是反要我去护佑胡亥。”扶苏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想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
“若论武力,将士万千,自然能护着你,但若是其它意外呢?赵国若是再生地动,你却毫无防备,那该如何?胡亥虽无你父亲十分本事,但想来一分应该是有的。将他带在身边,定能助你躲过不少麻烦。”
扶苏紧紧闭上了嘴,半天都不说话。
难道扶苏腻烦胡亥了?原本徐福也是反对的,但此时见扶苏的模样,他心中倒是更担忧这二人间的兄弟感情,是否出了问题。
“可是胡亥缠着你太过烦人了?”徐福出声问,问完他还没忘记补上一句,“你勿要撒谎,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徐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扶苏明明不过小小少年,却偏偏竭力想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完美的一面。
语气说他是个好兄长,倒不如说他是在扮演一个好兄长的角色。
只是这么久以来,徐福见他们二人相处的气氛倒也融洽温馨,这才从未插嘴说过什么。到了今日,扶苏算是忍不下去了?巴不得快些在外享受一人时光了?
想一想胡亥生辰那日的表现,徐福也觉得颇为摸不透。也不知胡亥是真对扶苏依赖,还是假的依赖。嬴政的儿子,怎么这么难搞!
“……是。”扶苏面露歉意。
徐福差不多能想到扶苏的心思,这实在没什么可觉得歉意的,当初希望扶苏护着胡亥,本也只是他的想法,他又怎么会执意枉顾扶苏的意愿,将胡亥往他跟前塞呢?
“那便还是我跟随过去吧,胡亥我也带上,他日后总不能当真做个混日子的。”若扶苏不能护他,那便让胡亥自立起来,这也算是全了一场父子情谊。谁知晓日后他和嬴政能活到什么时候去呢?
嬴政的脸色黑了黑,“……去吧。”
徐福转头把这两个字也对扶苏说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