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饭桶捕头,秦莞推案

  “被送走了?”秦莞微讶,倒是不知这一点。
  孙慕卿点头,“是,因那天晚上吓到了九姑娘和六姑娘,而眼看着下了大雪宅子里的菜粮都不多了,所以便将宅中的三名病患送走了,那个神志不清的少年听说是西北方向赤河村的,这两日宅子里已经没有病人了。”
  秦莞适才提起的心落了下来,可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阴霾却还未消散,凶手如果不是那个神志不清的病患,又该是谁呢?这空荡而阴郁的老宅之中藏着一个那般凶残的凶手,一想到这一点,便是秦莞都觉得背心一凉。
  “那就是我想错了,看来还是得等县衙的人过来。”
  见秦莞语气有低沉,孙慕卿忙安慰道,“九姑娘莫要担心,今天晚上县衙的人一定会到,到时候交给他们便是了。”
  秦莞“嗯”了一声,又看着外面层叠的厚雪道,“只希望今日不要再下雪了,免得阻了他们的行程……”说着话,秦莞起身来回走动起来,她心中不知为何颇为焦躁。
  孙慕卿看在眼底,忙道,“秦姑娘若是心中烦闷不如出去走动走动?这青天白日的,出去透透气总是没事的。”
  秦莞闻言脚下一顿,只好依了孙慕卿所言。
  秦莞要出去,秦霜自然要跟着,孙慕卿便陪着她们姐妹出了院子,秦莞想了想,还是顺着北边的方向走去,却不再走那一日经过的那条小巷子,路上孙慕卿又问起了秦莞学医之时,秦莞仍然是以秦逸夫妇学过医术作答。
  没走多久,秦莞几人走到了一处院子之前,隐隐能听见院内有说话声,此外,还有一样奇怪的“咔嚓咔嚓”声,秦莞心有疑惑,秦霜却当先跑到了门口去看,这一看之下只听她问道,“小栗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莞眉头一扬,和孙慕卿齐齐走了过去,待走过去一看,却发现院子里的小栗子正在做木活,两条长凳搭起来的简单架子上,小栗子一脚踩在凳子上,手中拿着一个家伙事,正在将木板之上不平的地方削掉,一见孙慕卿几人来了,小栗子立刻朝几人走了过来。
  “拜见表少爷,两位小姐……”
  孙慕卿也有几分好奇,“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栗子面上还存着几分悲伤,闻言道,“宅子里没有棺木,现在去买也来不及了,且做下人的,也没那个脸面,正好我会点木工活,便想着给小松子做个棺材好将他下葬,他……他和我是一起进宅子的,一直想着好好跟着主子,没想到……”
  小栗子说着语声微哑,和那一日受到惊吓的慌张不同,到了今天,惊吓消退不少,剩下的只有伙伴惨死的悲伤,秦莞听着心下感动,孙慕卿也略有动容,“你是个好的,他泉下有知也会安慰的。”
  小栗子摇了摇头,“那也没用,如果他没死就好了。”
  人已经死了,孙慕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道,“小松子似乎都没有家人了?”
  “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将我当做兄弟,不瞒表少爷,我们这些都是没有父母家人的,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换来了主子这样的主人,可没想到小松子他没有福气,这才半年而已,便遭了如此的祸事。”
  “死者已逝,你往后便好好在此处当差,好好过自己日子才是,如此他在天之灵看着,也会安慰不少。”秦霜语气柔缓,竟然也能安慰人了。
  小栗子忙重重点头,“一定会的,小人从前也去过不少主家,可都没能待多久……不瞒表少爷和两位小姐,就凭小人从前的身子,是根本没有活路的,男孩子到了主人家里,多是看家护院做些重活的,可小人却……当初是董叔好心将小人带了回来。”
  小栗子说的言语不详,秦莞眉头微皱的看了看他面色,“你从前生过病?”
  小栗子点点头苦笑一下,“小人从前老是心口疼,有时候疼晕过去什么都做不了,先前的主家便是因为这个将小人赶出来的,可是董叔不仅不嫌弃小人病身子,将小人带回来之后还让主人赐药看病,如今小人的身子已经慢慢好了许多了。”
  看着他在做木工活便知他身体不错,孙慕卿点点头,鼓励道,“你心思纯善,还有这门手艺在,再如何都会有个好日子的,小松子这事你不要放在心底太久,等将凶手抓出来,便算为他报仇了,等到了来年,年节时候给他上个香便是了。”
  这么一说小栗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表少爷见笑了,小人这点功夫称不上手艺,小人从前不怎么会,也是最近发现做这样的活计十分上手,便试着给宅子里做了几样东西,董叔看着竟然觉得满意,小人这才继续做了下来。”
  孙慕卿微讶,又扫了一眼院子里摆开的阵仗,只觉地上的方条和已经做好的棺盖十分的有型有制,几乎和棺材店里卖的无二,“如此看来,你竟然是在这一道上有不凡天分的,往后若是专于此道,或许能成一大材。”
  小栗子抓了抓脑袋脸色微红,“没有没有,小人都是凭着心意胡来的,谢谢表少爷,小人……小人会努力的……”
  孙慕卿被他不好意思的样子逗笑,点了点头,“行了,你继续吧,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小栗子忙点头行李,孙慕卿几人这才转身离开了,一边走孙慕卿一边奇怪的道,“这小栗子倒也是个人才,有些人天生就在某些方面有天分,比如小栗子于木工……”说着孙慕卿看向秦莞,“九姑娘在医道之上也是如此,靠着自己修习成正果的到底是绝少数。”
  秦莞心中苦笑,她可不是靠着天分的人,如孙慕卿说的的确有,可绝不是她,她之所以能被师父看重收入门下,无非是她专注且下功夫罢了,至于小栗子……秦莞摇了摇头,心底觉的有哪里不太对,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
  九小姐忽然会了医术,是因为九小姐的身体内换了个人,小栗子忽然在木工一道之上开窍,总不至于也是小栗子换了个人吧?
  这么想着,秦莞不由后脑勺微凉,她总说不信鬼神之说,可她自己这又如何算呢?
  秦莞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醒来便是九小姐了,没有变成鬼,也没有见过天上佛祖神仙地下冥王罗刹,而冥冥之中的确有什么让她死而复生了,可秦莞一时想不出那是什么,她只知道,世间的罪恶都是人为的,便是有鬼,鬼也住在人心里。
  如此走了一遭,又知道了小栗子在木工之上忽然出现的造诣,秦莞心境开阔了不少,待回了院子,没多时便用了午饭,午饭之后,包括秦莞在内,整个百草园都在等县衙的人过来,下午时分,秦霜从秦湘那处回来道,“五姐现在是全然不关心府里死没死人了,她以为白少主今天就要回来了,一早就盼着呢,真真是没有一点矜持之心!”
  秦莞失笑,“第一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以理解。”
  秦霜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片刻之后又道,“哦还有,说死人的那边全都被围起来了,眼下府里的下人也挺害怕的,说小松子年纪不大,死了容易那个啥……”
  “哪个啥?”秦莞好奇的看着秦霜。
  秦霜眉头一皱不耐道,“你怎么这个都不知道?!年纪小的人死了煞气中容易给府里添晦气,你忘记了你当初就——”
  秦霜急急说着,说至此话语猛地一断,她面色几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边茯苓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哼哼的看着秦霜,心中早就暗暗的骂起来,还以为秦霜变好了知道轻重了,可没想到秦霜这话也敢说!
  秦霜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时候我们误以为你死了,所以才请人来做了法事……后来……后来你没死我还很开心的!”
  茯苓绞着手中的帕子,双眸泛着冷光,恨不得去把秦霜的榆木脑袋如手中帕子这般掐扯,她开心,她开心只怕是因为以后又有人可以欺负了!
  秦霜见秦莞面上笑意消失,虽然没有明显怒意,可周身的气势已变,而一旁的茯苓更好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她,她心中一慌,竟然憋出一副哭腔来,“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啊,我只是这么一说,当时就是这个样子啊,我不是咒她的意思……”
  茯苓哼了一声不再看秦霜,秦莞摇了摇头,“你这说话的习惯,迟早要出事。”
  秦霜刚说了不该说的,心知眼下不能顶嘴,只低头轻声咕哝了一句什么道,“我这不是……这不是拿你们当自己人吗,这才没注意,我道歉,我以后绝不再说了。”
  被秦霜这么一闹,茯苓半天都觉得心中气郁的,都说人之本性难改,果然是真的,如今因秦霜和秦湘生出了嫌隙,她便紧靠着秦莞,若往后和秦莞发生了什么不快,只怕也不会顾念多少姐妹之情,茯苓哀愁的想,要是郡主也去京城就好了!
  一直到天黑时分,茯苓对秦霜都没好脸色,秦霜也恹恹的,时不时和秦莞几句话,秦莞也都是一问一答,秦霜正有些丧气,外面孙慕卿却冲了进来,“九姑娘……县衙的人来了!”
  这一句一出,整个屋子的人都精神一振,顿时将下午的烦事忘得一干二净。
  “在哪里?来了几个人?”
  秦莞一问,孙慕卿立刻道,“来了五个人,一个县衙的捕头,四个捕快。”
  秦莞点点头,“那就好,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孙慕卿闻言苦笑了一瞬,“董叔正在招待他们吃饭,来之后他们只去后面看了小松子一眼,别的都还没有问。”
  秦莞唇角微动,想说什么,可到底是忍了,“眼下天色尚早,估摸着吃完了饭就会问了。”
  秦霜忙道,“那是不是我们也要被叫去问话?”
  “理论上这宅子里面所有有嫌疑的人都要被叫去。”
  秦莞淡声说了一句,孙慕卿也道,“是,都是要问的,眼下他们还不知道这宅中状况,董叔眼下还在说……”
  秦莞心中微安,不管怎么说,人是来了,有县衙的人来,这案子方才真正的能开始查了。
  雪虽然停了,可天气却冷得厉害,不光是秦莞和秦霜,便是孙慕卿都在等董叔过来叫人,然而孙慕卿在秦莞这里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也没听到董叔派人过来,实在是等不及了,孙慕卿索性自己往东苑去看看,秦莞二人继续等着,然而这一次只半盏差的功夫孙慕卿便回来了,一进院子孙慕卿便气道,“九姑娘,不必等了,他们酒足饭饱已经睡了。”
  “什么?!一桩人命案子摆在眼前,他们竟然睡了!他们知道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宅子?”
  秦霜不可置信的喝问一句,孙慕卿也叹了口气,“知道的,董叔派去的人一到县衙就说了,别看捕头来得快却是收了不少银子的,眼下人睡了,撂下话说明日一早才会开始问人。”
  秦莞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县衙是国家机器最末一环,若是遇到偏远之地少了监察,一个县老爷便能做土皇帝,而常办案的捕头捕快们虽然看到人命案子不显诧异,可至少也该紧着案情办事,若这等来了吃喝,吃喝完了直接睡觉的显然是办事不利。
  “他们竟然不怕药王谷的人追究?”
  秦霜惊讶的说了一句,这边厢孙慕卿苦笑一瞬,“他们怕什么,他们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药王谷不涉朝堂,只要没有官大一级的人在,他们自然是不怕的。”
  孙慕卿虽然不常在外行走,可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秦莞眯了眯眸,“明日只能让三哥过去压一压了,否则他们必定利索不了。”
  如此一说,孙慕卿也觉只好如此,秦莞安抚了孙慕卿几句便叫他回去歇着,这边厢,秦莞和秦霜也一起躺了下来,这一夜因这几个嚣张怠工的捕快秦莞睡得并不安稳。
  所有人都在等着有人主持大局将小松子的案子查个清楚,然而直等到第二日午间秦莞几人才被叫到了东边的议事厅去,秦琰在前,秦莞跟着,秦霜和秦湘在最后,一行人进屋子的时候,秦莞正好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说话……
  “案子就发在你们宅子里,凶手自然也在你们宅子里,你是府中的管家,我便暂且认你无罪,其他人,一个个的叫来问,把平日里和死者有过口角的有过过节的,全都拉来好好问一遍,问不出来的,就用刑,这里没有刑具,打板子总是可以的吧。”
  这话直听的董叔苦笑,“宋捕头,若是用刑都问不出来呢?”
  轻哼了一声,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继续道,“就没有我宋利问不出的,你不是说这宅子里还有人吗,都叫来,一并问话……”
  话音刚落,秦琰已经进了厅门,他也听到了这些话,眉目一冷,“宋捕头要问什么?”
  屋子里一堆人,当首的主位之上,眼下正坐着一个穿着衙门公服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生的一副肥头大耳之象,坐着的姿势斜斜歪歪,和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很是相配,偏生他又生的一双细长的眸子,见有人进门,一眼扫了过来。
  许是看出秦琰风仪有些不凡,他忙直了直身子露出几分公正之态来,“来者何人?”
  秦琰看着宋利,“秦琰。”
  只听秦琰报出了名字,宋利还未露出几分重视来,只随意的道,“哦,秦琰,家住哪里?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家住京城,来此是受朋友相邀借住于此。”
  见秦琰一问一答半点没有恭敬之意,宋利眉头一皱,“借住?这个借口倒是有趣,你们几个,先把这个带下去好好问问……”
  话音落定,宋利身后两个捕快便要上得前来,然而秦琰眉头一皱,语声冷了起来,“宋捕头就是这么审案的?”
  一听秦琰的态度这般,宋利面生恼怒,“我怎么审案不用你说,眼下衙门办案,莫非你想不配合?还是说你心虚了?你和那小松子什么关系?凶手是不是你?”
  秦琰冷笑一声,“蒋元洲的属下竟然是这般,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听“蒋元洲”三字,宋利的表情立刻变了,这蒋元洲乃是袁州蓟县县令,他宋利也只敢在没有蒋元洲的情形下如此嚣张,蒋元洲一来,他可是要起身讨好的,而眼前这人,看着仪表不凡不说,竟然敢这般语气称呼蒋县令的名字,这人到底是谁?
  宋利愣了一愣,“你……你竟敢直呼县令大人之名讳……你放肆!”
  秦琰眼底闪出几分寒光,“放肆?蒋元洲见到我都要下跪行礼,你算什么东西在此吆五喝六?”
  秦琰语声犹如利剑,顿时将宋利说的站了起来,一旁董叔面色复杂,孙慕卿则是睁大了眸子看着秦琰,他虽然知道秦琰姓秦,可却是不知秦琰是忠勇候府世子!
  宋利被吓得站起了身来,看着秦琰不像是作假的样子心中直打鼓,“敢问……敢问公子是……”
  周怀上前一步,语声温厚的提醒道,“在你面前的是忠勇候府世子爷。”
  宋利细长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看着秦琰半晌,终究是低下了头来,“世子……原来是忠勇候府世子,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世子莫要见怪。”
  说着眼风一扫,招呼身后四人,“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世子行礼?!”
  这么一说,他自己连带着身后几人都给秦琰跪了下来。
  “拜见世子……不知世子来此,若是知道,蒋大人必定会亲来迎接……”
  秦琰冷眼扫了宋利一瞬,“年底将至,正是各级州县考评之时,蒋元洲若知道自己的属下如此妄为怠工且不知做和感想?这蓟县,莫非成了他蒋元洲放纵属下的小朝廷?!”
  宋利被这话说的冷汗如雨而下,到了年底,州县的官吏们皆有考评,蒋元洲只是个小小县令,纵然能在蓟县作威作福,可他一抬头,从州府往上全都是压在他头上的官,而他做梦也想往上升任的,若是因为自己影响了他的政绩,或是这世子一句话让他升官之路就此断绝,那蒋元洲便是杀了他也是可能的!
  “世子言重了,言重了,都是属下,都是属下一时糊涂了,属下几人从县里过来走了一天的路,委实是为了将府中的凶案查个明白,否则不会冒着大雪而来,还请世子明鉴。”说着话,宋利已经磕起头来,“还请世子殿下明鉴——”
  秦琰并非真的要问罪,见状方才语气稍稍一松,“既然是来查案的,便有些样子,也好让人看看蓟县的治下如何,这家主乃是药王谷孙氏少主,便是家父在此也不敢怠慢,你们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他们面前摆谱儿?!”
  “不不不,小人绝不敢摆谱儿,小人糊涂了,还请管家海涵……”
  宋利说着,又朝着董叔弯了弯腰,董叔摆了摆手,秦琰继续道,“给你两日时间,若是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蒋元洲就在蓟县待一辈子吧!”
  宋利一听这话,背脊之上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他忙点头,“是是是,小人定然竭尽全力!”
  秦琰眯眸,眼神仍然是冷肃的,“起身吧,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坐上这个捕头的。”
  宋利颤颤巍巍的起了身,他既然能做捕头,自然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可他当真只是个酒囊饭袋,这案子如何查从哪里查他根本毫无头绪!
  宋利退到了一旁,再也不敢去坐那主位,只看着秦琰道,“世子,小人刚才去看了死者的尸体,死者的死状极其残忍,倒像是有人寻仇而来,所以在下怀疑,是宅子里此前和死者有过过节的人杀了死者……”
  董叔在旁道,“小松子来府中半年从未和谁有过口角,过节就更是说不上。”
  宋利额上的汗意越来越多,“那……那是不是……”
  宋利一双小眼之中的眼珠儿胡乱转着,却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可能,蓟县的人命案子不多,他的经验少想法自然也十分简单,再加上人本就蠢笨,一时之间更是没了招儿,秦莞见状神色微冷,上前道,“宋捕头可验尸了?”
  验尸?宋利眼底一亮,“啊,小人这就去仔细验尸……”
  宋利话音落定,却疑惑的看向秦莞几个姑娘,而后求救一般的看向董叔,“这几位是……”
  董叔扫了秦莞几个一眼,“这几个是秦世子的妹妹。”
  宋利一听这话,哪里还敢怠慢,立刻便道,“验尸,这就去验尸,刚才属下看的太简单了,这就去验尸去!”
  他手一挥,招呼其他几个捕快和他一起走,看得出来,他是这群捕快之中的老大,这一番变故一出,这几个捕快尤其听他的话。
  见宋利带着人出去,董叔才苦笑着上前,“多谢秦世子了……”
  秦琰忙摆手,“在此借住本就十分打扰,董叔快不必言谢。”
  孙慕卿也上前一步道,“真是没想到秦公子竟然是世子,我竟然都不知道,真真是失礼了。”
  秦琰笑道,“我和孙公子是朋友,朋友之间说这些干什么?也并非有意瞒着孙公子。”
  孙慕卿哈哈笑开,“我明白我明白,秦公子和令妹皆非沽名钓誉之人!不在乎自己身份名声的。”微微一顿,孙慕卿看着秦琰道,“宋捕头说他要去验尸,不如我们去看看……”
  此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同,只有秦湘没跟着大家一起走,反倒是走到了董叔身边问道,“董叔,白家少主不知何时回来?”
  董叔笑意温和的看着秦湘,仿佛十分喜欢她这温柔的性子,“五小姐挂念白少主呢,他出去这么几天,估摸着今天晚上不回来,明天也会回来了。”
  秦湘听着眼神微微一暗,点点头道了一声谢出了这议事厅的门,她也不朝着秦琰那边去,径直又回了自己西边的客院。
  这边厢,所有人都在关心小松子的案子,自然没人留心秦湘如何。
  “死者手脚都被砍伤,胸腹之处的伤可能是致死伤,死者身上的衣衫还算整齐,可见没有怎么挣扎,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毫无防备之下被捅伤……”
  宋利一边看尸体一边说着,而后转身看着秦琰几人,“世子,小人还是觉得,这个案子多半是熟人作案,有时候虽然没有发生过明面上的争执,但是极有可能会因为无意之中的小事被人记恨上,然后让那人生出了报复杀心!”
  秦琰眉头紧皱,他也的确没有探案的经验,这个案子对于旁观者而言,像宋利这么说也是说得通的,见秦琰不说话,宋利心中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正确,然而他还没说出下一句话,一道清冷迫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挣扎?!就看他的衣衫就知道他没有挣扎?他胸前的衣衫被刀划破,难道真要扯得衣衫散开才算挣扎了?”
  秦莞心中有些生气,语气就更是凛冽迫人,这和平日里的她是大不相同。
  她话一出,当即问的宋利哑口无言,其他人,也被她震慑了住,秦霜本是不敢看死人的,听见秦莞这动静,下意识就走到了后檐沟来,待看到小松子面色立刻惨白下来,幸而晚晴将她扶着她方才没有腿软跌坐在地。
  “这……不然怎么看?他脸上也不见伤痕……”
  宋利被秦莞问了住,秦莞眯眸,“你至少要脱掉他的衣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至少要看看他的指甲……”
  宋利一听这话下意识就要动,可转身之际想着自己竟然被一个女子所驱使颇为不甘心,便指了指一边的两个捕快,“你们两个,把他的衣服脱了!”
  一听要脱衣服,晚晴当即把秦霜往拐角处带,宋利见状,心想着衣服一脱,秦莞必定会离开,到时候就没人指使他了。
  两个捕快上前,利落的把小松子的上衣脱了下来。
  这一动,已经身体变软的小松子便倒在了一边,两个捕快索性将他放平在地。
  衣裳脱完,宋利转身,当看到还站在远处没动的秦莞之时宋利心中未免有些崩溃,秦莞只是个女子,插手办案之事不说,竟然还不知回避?!
  “将身上的血污擦干净——”
  秦莞不想和宋利拖拖拉拉磨蹭,直接下了令,一旁的捕快知道她是忠勇候府的小姐,又知道秦琰在这里,再看宋利,见宋利都是一副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自然而然的要听秦莞的吩咐,他们将就小松子的衣裳,抓了几把雪,很快就将小松子的上身擦了个干净。
  这一擦干净,小松子肩膀和手臂之上的几处伤痕就露了出来,一个捕快依稀记得秦莞说的话,将小松子的手拿起来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由得眼底一亮!
  “他的指甲里有一点棉布……”
  说着话,那捕快将他口中的棉布从小松子的指甲里面掰了出来,秦莞上前一步,其他人也禁不住上前,只见那捕快掌心躺着一星棉布丝儿,像是从别人的衣服上抓扯下来的。
  “他掌心还有一道伤痕……”
  “还有手腕,手腕有一块青紫之色……好像是被人抓出来的。”
  “还有肩膀,肩膀靠后的位置,好像是擦伤。”
  这是一场十分简单而且潦草的验尸,若是在从前,定然是秦莞不能忍受的,然而如今,她便只是为了找出最关键的线索罢了,“看看胸腹之处,再将头脸上的血迹也擦干净,有些地方是尸斑,有些地方是擦伤,有淤青的是擦伤,深紫色的是尸斑。”
  秦莞简单指点了几句,那捕快便又是一阵忙活,宋利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带来的人如此听秦莞的话一张脸已经黑沉无比,而另外一边的两个捕快见状竟然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一时之间,便只有宋利一个人犹如木桩似的呆立在旁。
  “还有!他左边脸颊上有伤,还有胸腹之处,除了刀伤之外还有淤伤,像是被打出来的。”
  说话的捕快虽然不会验尸,却是见过许多百姓械斗打架,械斗打架之后留下的伤痕便和他眼下看到的一样,他下意识的给出了推断。
  秦莞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反驳,“看看他腿上,再看看他的鞋子。”
  捕快们见秦莞没有否定,方知道自己是做的对的,适才宋利被秦琰一顿痛骂之下,他们所有人都被说的心中惶恐,他们本是不知所措,如今在秦莞的指示之下行事,倒也真有了两分捕快的样子,因此秦莞一声令下,他们的动作不由更快了!
  一个人看腿,一个人看鞋子,周围人却都屏住了呼吸,默认了眼前的场面由秦莞把控。
  “腿上也有伤,膝盖上,和小腿正面,淤伤,像是被踢打的。”
  “他的鞋子,鞋子倒是看不出什么,就是鞋底是干的。”
  秦莞听着,眉头微微一皱,“他的裤子干了吗?”
  这么一问,一旁的捕快摇了摇头,“湿的,都是血水,这个天气,但凡衣服打湿了就干不了了,只会被冻住……”
  那捕快心直口快,所说却正是秦莞想听到的。
  秦莞问完这些,眉头微微一皱,她不再问别的,只上前去将那捕快从小松子指甲之中拿出来的黑布拿了过来,那黑布之上也占有血水,可只要稍微清洗之后就能知道那是什么材质,知道是什么材质,便最快的缩小了凶手的范围。
  “九姑娘,你知道了什么?”
  看着秦莞一副沉思的模样,孙慕卿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秦莞抬起头来,双眸眸色微深的道,“小松子的屋子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
  孙慕卿还没说话,宋利已经在一旁到,“去他的屋子干什么?”
  秦莞看都没看宋利一眼,只看向董叔,“麻烦董叔带路。”
  董叔点点头,当即转身朝外走,这一走动,其他所有人都跟着走了过来,董叔带着大家走的大道,七绕八绕之下方才到了案发地以东的小松子的屋子。
  小松子住在下人院子里,虽然叫下人院,却并非一个院子,而是几排平方组成的一处并无院墙的“院子”,秦莞站在小松子的屋子门口,顺着门前的一条游廊左转到了西面,她不说话,只顺着游廊走,没多时,便到了一处杂物房之前,此处又两条岔路,秦莞在此停住了脚步,董叔看了看四周,忍不住道,“这是杂物房,后面不远处是茅厕。”
  秦莞点点头,并未多言的选择了一条抄手游廊继续走……
  她这幅样子颇有几分高深莫测,而身后一大堆人跟着她走更显得有些诡异,周围人面面相觑几瞬却不敢打扰秦莞,只孙慕卿忍不住道,“九姑娘,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在找什么?”
  秦莞闻言双眸微眯,“我在找,小松子是在哪里遇到凶手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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