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伊蒂丝此时正窝在沙发上，用一块细绒布仔细地擦拭着她那柄白玉般的魔杖，明天就是考核的日子，她的考核难度还是噩梦级的，对此，伊蒂丝不敢掉以轻心。
  有句老话叫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觉得，无论考核结果怎样，她的“器”还是要先“善”起来的。
  细长小巧的魔杖镶嵌着一颗澄澈剔透的火系魔法原石，像是画龙点睛一般，整个魔杖的色彩丰富起来。
  艾琳娜的视线扫到那颗品质极好的魔法原石上，挑了挑眉，她像是想到什么问：
  “亲爱的，你火系的导师选了谁？”
  “柏莎导师。”
  “……我以前从未发现你竟然有这么浓烈的冒险精神。”艾琳娜微妙地说。
  伊蒂丝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为什么我从你的话中听出了自己即将要赴死的悲壮感？”
  艾琳娜咯咯笑起来，“我亲爱的……你当然长命百岁，不过，在另一个层面上，你的选择也就跟‘赴死’差不多了。”
  伊蒂丝咂咂嘴，“谢谢，我还想多活几年，用不着咒我……有这功夫为什么不去挥挥你那笨重的大剑呢？毕竟明天就是考核了。”
  笨重的大剑……艾琳娜感觉被冒犯了，她坐直了身体，一只手拿着剑一边冲伊蒂丝喊：“那是你不识货，我的剑是妈妈从家族藏库中找出来给我的，里昂大师亲制！”说着把剑上的大师印记翻给伊蒂丝看。
  当初她为自己觉醒了骑士的事伤心了好几天，可等妈妈把这柄剑拿给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对头，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就像伊蒂丝说的那样，她天生就应该成为骑士。
  伊蒂丝倒是认认真真看了那标记两眼，点点头，“的确是里昂大师的印记。”
  艾琳娜得意地抬起下巴，“是吧！”
  伊蒂丝邪恶一笑，“可还是掩盖不了它又笨又重的事实。”
  艾琳娜：……好气哦，我吵架竟然吵不过她。
  她泄气般坐回沙发上，看起来还挺难过的说，“伊蒂丝，你变了。”
  伊蒂丝挑眉。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会儿，你可爱的就像一只洋娃娃，你天真单纯正直善良……”
  伊蒂丝被酸得浑身一麻，急忙打断了她，“说重点！”
  “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曾经的你了！”她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哀嚎道。
  “是的”伊蒂丝眨眨眼睛，甜话张口就来，“但是我爱你的心一如既往。”
  艾琳娜：“……”
  芙兰达：“噗~”
  伊蒂丝听到芙兰达的笑声，目光朝她那边看过去，结果侧头看到坐在沙发对面认真看书的潘妮。
  “潘妮？”
  潘妮闻声抬起头，朝伊蒂丝投去询问的目光。墙上的壁灯散发出橘黄的光，正好打在她的侧脸上，显露出其姣好的五官。伊蒂丝在心里微叹，明明是个漂亮姑娘啊，为什么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呢！
  “我们的说话声音有没有吵到你？”伊蒂丝轻声说。
  “没有。”潘妮眨眨眼睛，像是怕伊蒂丝不相信，又添了一句，“要是吵到了我就回自己的房间，所以没关系的。”
  艾琳娜刚才还气哼哼的，结果扭头就忘了自己气什么了，看见潘妮在说话，她也将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潘妮手里的书，她挺不可置信地说：
  “潘妮，这么晚了，什么书这么好看？”
  潘妮直接用行动回答，伸手将书的封面翻了过来，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水系基础魔咒初修》。
  看清书名，艾琳娜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教材么？”
  “就是教材。”
  “天哪！”从来不知考前复习为何物的艾琳娜惊讶道，“你也太用功了，要知道现在已经快到我们的睡觉时间了。”
  潘妮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解释。因为她知道艾琳娜是不会感同身受的。
  大多数取得成就的人都是通过天赋加上勤奋，她的天赋不差甚至可以说优秀——可比她更加优秀的大有人在，身边的伊蒂丝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要是想追赶就只能通过勤奋加大筹码。
  安娜导师是她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潘妮不想因为准备不充分而错过这个机会——她接受不了这种事的发生。
  等挂在墙上的古老圆钟指针指向十的时候，艾琳娜终于打出了她今天晚上的第三个哈欠。
  眼睛沁着泪水，艾琳娜说：
  “不行了，我要去睡觉了。”边说边站起身往楼上走，“你们也早点睡，晚安。”
  芙兰达看见艾琳娜去睡觉，也跟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步调总是跟随着艾琳娜。
  伊蒂丝敏锐的洞察力让她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无声地笑了笑，芙兰达的确是个合格的伴读——从不多言，脑中从来不会出现任何旁逸斜出的想法——和她的伴读潘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楼下的客厅只剩下两个人，因为最吵闹的艾琳娜走了，伊蒂丝也没有说话，潘妮翻书的声音就明显了起来。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伊蒂丝突然喊了一声。
  “潘妮。”
  “嗯？”
  “我感觉，你和芙兰达，很不一样。”她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然而潘妮握着书页的手却无声捏紧。
  有那么一瞬间，潘妮觉得自己在伊蒂丝面前无所遁形。
  如果艾琳娜在这，她肯定不懂伊蒂丝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潘妮懂了，她几乎瞬间就懂了。
  她和芙兰达不一样……芙兰达是什么样？
  谨小慎微，将这个世界的阶级观念刻进骨子里并且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给自己划了一条道，绝不雷池一步，有时候潘妮都想，像芙兰达这样的人大概才是母亲口中那种懂事能干的女儿。
  可她呢……
  潘妮心中复杂难言，她惊讶害怕于伊蒂丝的敏锐，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是最终还是将所有的解释咽回了肚子里，她只说了一句。
  “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没办法像芙兰达一样。你可能真的不应该选我做伴读。
  结果伊蒂丝却笑了笑，“别紧张，我没有其他意思。”
  她看了一眼时钟，的确很晚了，她真的应该去睡觉了。
  伊蒂丝站了起来，她十分认真地说：
  “潘妮，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很棒，真的。”
  “如果有哪一天，你不想做伴读了，可以跟我直说。我会给你一个好的安排，你家族那边也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天晚了，早点睡。”
  伊蒂丝躺在床上的时候，身体虽然疲惫，但是脑子却十分清醒。
  在入学那天她发现了潘妮最深的秘密，那时候她挺惊讶，但是后来想想也没有那么惊讶。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潘妮的反常。
  伊蒂丝已经看出来，即便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她跟潘妮也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随遇而安，适应环境的能力极强，人生宗旨就是活得开心，没必要拿没办法改变的东西去烦恼自己，当然，她的缺点也很明显，多度追求安逸自在也就缺乏那一份进取心。
  所以她刚才说潘妮很棒是认真的，她很佩服潘妮有着那样旺盛的攀爬欲.望。
  她会尊重潘妮的想法——不管是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还是从一个贵族的角度。
  这样想着，伊蒂丝慢慢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几人都起得很早，因为她们要在规定时间内前往考核教室。
  艾琳娜打了个哈欠，“每到考试前夕，我总是睡不好。”
  伊蒂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昨天睡得最早的人是你，今天起得最晚的人也是你，你是有多少觉睡不完？”
  艾琳娜摆摆手，“亲爱的，大早上的火气别这么大，会长皱纹。”
  这人还挺有理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伊蒂丝几人先是去七号楼吃了点东西，然后径直去了考核教室。
  伊蒂丝以为她们已经来的够早的了，但是显然她低估了其他同学的积极性。这里挤满了人，本来考核教室毋庸置疑是极为宽敞的，结果这么多人塞进来也显得稍微拥挤了。
  教室的最前端排放了一排的长形桌，并列排在一起，桌上摆放着不同系别导师的名字，现在座位是空着，显然导师们还没进来。
  “看这架势一会儿肯定得排队等了，不过”艾琳娜扭头看向伊蒂丝，笑嘻嘻地说，“你就不用，我敢肯定法斯特导师那边只有你一个人。”
  “到时候考核一开始你就直接上，谁也不用等。这么一想，选法斯特导师也挺不错的不是？”
  伊蒂丝：“……”
  虽然但是，她说的也是事实。
  *
  等教室的钟摆咚咚咚地响起来，导师们一个个地坐到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即便学生的数量占据了绝对性优势，但是他们在导师面前却乖得跟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这些导师手里捏着一沓厚厚的纸，那些都是□□。伊蒂丝眨眨眼睛，看着这些神色各异的导师进来，也许今天是较为正式的日子，男导师们大多打上了领结，女导师也戴上了礼帽。
  在一片安静的氛围中，艾琳娜悄悄拉了拉伊蒂丝的袖子，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伊蒂丝就看到一个红胡子老爷爷坐在了铭牌上刻着“法斯特.加里”的座位上，他很瘦，却目光精利——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艾琳娜拍拍她的肩膀，对她做了一个祝你好运的表情。
  伊蒂丝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导师们捏着名单开始叫学生的名字，叫上来的学生排成了一队，这时候就可以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有些导师面前的队伍排成了长龙，有些导师的面前却只有寥寥几人。
  出乎伊蒂丝的意料，最先叫到她名字竟然是火系导师柏莎，她有着一头张扬而蓬松的大卷发，卷度比得上前世的著名食品方便面。
  “维尔利小姐？”
  伊蒂丝恭敬地问了声好，柏莎翻着手中的资料，然后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你可以先去你的光系导师那里。”
  意思是叫她先去参加光系导师的考核，伊蒂丝不懂原因，但是还是乖巧点头。
  她看起来娇娇小小的，转身走向了法斯特导师面前，红胡子老头慵懒坐着，甚至已经有些瞌睡——而他的队伍跟前空无一人。
  不过现在有了，这个位置光秃秃地站了伊蒂丝一个人。
  ——伊蒂丝敢打赌，从她走到这里起，就收到了无数人微妙的目光。
  好吧好吧，报考法斯特导师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法斯特导师。”伊蒂丝乖巧地喊了一声。
  像她这样精致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子通常来说都格外讨老人的喜欢——但是红胡子老头不吃这套。
  只见他懒懒地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
  “对我笑可没用！”他咕哝地坐直身体，“大多开头对我笑的学生后面都哭着跑了出去。”
  伊蒂丝：“……我不会哭的。”
  红胡子老头：“那些哭了的学生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
  伊蒂丝：好极了……不用看考题，我现在就已经感觉到这个小老头的难缠。
  见伊蒂丝不说话，老头子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从自己手上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个东西，一边又问：“你姓维尔利？”
  伊蒂丝点头。
  “现在继承塔格玛特的是你母亲？”
  伊蒂丝又点头。
  “我跟你爷爷是朋友……可惜那老头是个短命的……”
  伊蒂丝哑口无言，两个都是长辈，这要她怎么接话？
  只听红胡子老头哼一声，“别指望我会因为你爷爷的原因给你放水，开始考试！”
  伊蒂丝：得，反正话都给你说了。
  她看向刚才导师从空间戒指中拿出来的东西——一个四面封闭的，看起来像是玻璃罩一样的东西，里面关着一只白鼠，只是白鼠身上泛着黑光，看起来像是中了诅咒之类的咒语，奄奄一息。
  “考核很简单，这只白鼠受了黑暗术法的侵蚀，你要做的就是清除它身上的黑暗痕迹”老头看了眼钟摆，“限时，嗯……十五分钟。好了现在开始。”
  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就好像是，“来你给我算一下一加一等于几”
  伊蒂丝的大脑飞快转动起来，题目乍一听起来似乎真的很简单——只要把白鼠身上的黑暗负面效应清除就好了。
  可在伊蒂丝到目前为止对光系术法有限的了解中，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治愈咒和净化咒——而且，这好像是二年级才会学到的内容。
  就算是她真的会这个术法，摆在她面前的还有另一个难题——外面的“玻璃罩”怎么办？有这个“玻璃罩”挡着，它的术法根本作用不到白鼠身上。
  就在伊蒂丝沉思的时候，老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忘了说，外面的这层玻璃用了加固阵法……嗯，你看着办。”
  他的目光瞥到伊蒂丝那根白色的魔杖上，眸子一闪。
  “希望你不要辜负手中的魔杖。”
  伊蒂丝握着魔杖的手微微收紧——她当然不会辜负，以维尔利的家族名誉起誓。
  法斯特导师的题目也传到了其他人的耳中——他这边只有空荡荡的一个人，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这题目乍一听很简单，但是能进入索菲亚的都是精英，稍微思考之后就明白了这背后的难度——该说果然不愧是法斯特导师，一出手就是死亡噩梦级，光系本来就不以攻击力见长，涉及到攻击类的术法至少要等到四年级，也就是说，先别说小白鼠了，能不能把外面的玻璃罩打开都是个问题。
  这题显然已经严重超纲，绝对不是一个刚入学的新生能答出来的。
  众人忍不住对伊蒂丝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看来这位一来就闻名索菲亚的维尔利小姐注定要为她的盲目自信付出代价。
  伊蒂丝深吸一口气，脑中摒除了外界的所有声音，在众人的目光中，她举起了那根白色的魔杖。
  ——然后出人意料地，魔杖尖端亮起了红色的光芒。
  众人：？？
  这位维尔利小姐是疯了么，她竟然在光系导师的考核中用火系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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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