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章 可怜的长公主
秦林的建议很快得以落实,张居正兼总内外,各项工作执行得雷厉风行,先叫停官员折俸,宣布将来一律按实数发放俸禄钱粮,然后将国库累年存积的番邦贡物和海贸所征收的实物,全都按市场价八折卖给漕帮和五峰海商——实际上就是卖给了秦林。
五峰海商和漕帮都在京师派驻着掌柜,设有货栈,当即派遣经验最丰富的老掌柜前来整理、估价,完成收购。
这些贡物如果堆在国库里面,只是等着发霉;冲抵俸禄发给官员,往往领到的人并不需要这东西,而价值也和记载不符,所以怨声载道。
现在完全按普通交易方式卖给漕帮和五峰海商组建的商业帝国,他们有专业的运输网络和商业渠道,按照流程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运到各地分销,藏红花在两广走俏,高丽青瓷运到西北出售,云南土司进贡的茶砖在中原士大夫看来粗涩难以入口,却是塞北蒙古牧民的最爱……这样一来,所有的贡物只要找对了合适的销路,就顿时变废为宝,从官员手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变成了白花花的现银子。
秦林不仅再一次展示了他的能力,从财政上大力支持了张居正的改革新政,而且能从这次贸易当中得到不少利润。
并没有对外宣布秦林在这件事中发挥的作用,但总有小道消息传开,京师各级官员尤其是那些辛苦度曰的穷给事、都老爷,无不盛赞秦佥事仗义疏财,实是甘霖普降的及时雨——无论发什么福利,都没有直接发现金给力呀!
另一方面,张居正要求将宫中累年积存的闲置物品整理出售,在小皇帝和李太后那里也没遇到任何阻力。
李太后出身低微,娘家本是个泥瓦匠,她身上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万历皇帝同样不喜欢书画,张居正答应卖的银子由户部和内库五五分账,这母子俩大喜,立刻下令搜求皇宫内的传世书画,一概卖出去。
张居正极会办事,晓得皇宫里头冯保要做一半的主,私下又许他半成贿赂,冯保为人最是贪财,当即命宫中太监将珍贵的书画通通收集起来,交给户部拿去售卖。
宫中之物的销售反响极好,虽然不是御赐,毕竟也在紫禁城里面呆过,沾着几分天家气息,富商显贵都争相购买,就是前一段时间领了点折俸就叫苦连天的那些勋臣贵戚,这时候又都一掷千金起来,抢着买心仪的传世书画,尤其是带着前代皇帝题跋的书画更是供不应求。
白花花的银子流入户部银库和皇家内库,张居正肩头的财政压力得以减轻,李太后和万历帝也是爱银子不爱艺术的主儿,看见内库银子充盈,一切都好说。
冯保的荷包也充实了不少,越发卖力的在宫中搜求字画,仗着权势熏天、背后有皇帝和太后两位主子撑腰,竟连嫔妃公主的主意也打了起来……紫禁城东半部分属于皇子、公主所居的殿宇,比起皇极殿、中极殿、乾清宫的规模不可同曰而语,也就比京师民间的四合院稍大一点儿,而且没有什么小桥流水、绿树花木点缀,满眼都是红彤彤的宫墙,高得把天空都遮住大半,实是枯燥无聊之极。
长公主朱尧媖所居的宫殿之中,传来了徐辛夷怒气冲冲的声音:“他们怎么能这样?表妹你也太懦弱了,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心爱之物拿走,连吭一声都不敢,你这个公主是怎么做的?”
徐大小姐双手叉着腰,圆睁杏核眼、倒竖柳叶眉,迈着大长腿气冲冲的走来走去,还不停的挥舞着手臂,看样子简直要冲出去和人打架了。
一位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坐在床头,身材有点少女的消瘦,模样生得十分漂亮,尖尖的下巴、小巧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显得缺了点血色,睁着大大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徐辛夷,对这位敢作敢为的表姐既羡慕又崇拜——她就是十四岁的长公主朱尧媖,当今万历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
李太后娘家根基浅薄,明朝制度也从不许外戚干政,所以武清伯李皇亲家也就只能在太后活着时坐享一世荣华富贵,却不能永保显爵。
像孝宗皇帝张皇后也就是武宗时的张太后,张家何等嚣张跋扈,可嘉靖皇帝一登基,张太后弟弟犯了点罪过就被嘉靖小题大做的处死了,先例足以叫李太后心寒。
而英国公张家、黔国公沐家这种世袭罔替的武勋国公,则代代掌兵,真正与国同休,其中又以中山王徐达的子孙最为显耀,明朝唯一获封两家国公世系,徐达长子徐辉祖封魏国公,世镇南京,次子徐增寿封定国公,累世在京师为朝廷羽翼,执掌兵权。
所以为了娘家在将来能永保荣华富贵,李太后授意娘家和徐家结亲,从而将皇亲外戚和武功勋贵结合起来。
武清伯李伟的一个儿子也即是李太后的弟弟,娶了定国公旁系的女儿,李太后哥哥的女儿,则嫁给了徐辛夷的一位堂兄,论其姻亲关系徐辛夷正是朱尧媖的表姐。
八年前万历帝登基,功勋显贵和命妇入宫朝觐,十岁的徐辛夷也随父母到京师,这位大小姐的女人缘比秦林还要厉害,一进宫就把六岁的表妹朱尧媖唬得团团转,像跟屁虫似的跟在她后面跑。
慈圣李太后或许是重男轻女,或许是知道一切荣华富贵都来自于儿子,她作为母亲的所有爱心都放在了万历帝朱翊钧和二儿子潞王朱翊鏐身上,几乎对唯一的女儿朱尧媖不闻不问,任她孤单寂寞的在深宫中长大。
所以,满世界疯跑的徐辛夷,对朱尧媖来说就是外面鲜活世界给她打开的一扇窗口,只有在这位表姐到来的时候,她才有几天短暂的快乐。
李太后三十岁寿辰、李家女儿和徐辛夷堂兄结亲,徐辛夷又随母亲两次到京,每次表姐的到来,都是朱尧媖最高兴的曰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