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碌碡
荷锄老翁见石碐这样来问,禁不住哈哈大笑:“壮士不认识碌碡?”
石碐道:“洒家从小吃斋念佛,受不了鸟淡,才去青石山打柴度日,被吴玠吴元帅招入军中,自然不认识什么碌碡!”
荷锄老翁见说,便道:“碌碡是鳖盖顶乡亲们碾麦压场的农具,两个时辰前被夏贼弄去十几个,从山上揭滚下去要伤将军,却被将军一一挑飞,将军真乃神人也!”
荷锄老翁说着,不禁双目垂泪,道:“那些被揭下山的碌碡里面,就有老朽一个。老朽当时追着夏兵索要,祈求他们不要将碌碡推下山去;那些狗儿子不听,还踢了老朽一脚,甩了两个嘴巴;打得老朽满嘴流血。老朽尽管被打,却没离开,要看狗儿子将碌碡扔到什么地方去。狗儿子原来要用碌碡伤害将军。老天保佑,滚下山的碌碡没伤着将军,倒被将军一个个挑飞,只是老朽没了碌碡,今后如何碾麦压场……”
石碐见荷锄老翁伤心,禁不住说道:“老丈放心,贼兵将你的碌碡揭下山去,洒家给你弄上来不就得啦!”
荷锄老翁见说,惊得瞠目结舌,看了石碐大半天,才道:“将军错啦,碌碡滚落下山,你趁势挑飞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要将山下的碌碡弄到山上来,那就难上加难了!”
石碐见说,便道:“将碌碡往山上弄自然很难,可当初你们是如何弄上来的?”
荷锄老翁见说,一下子眉飞色舞,道:“将军问得有道理,我们这鳖盖顶是不长碌碡的,这些家伙全从大石山弄来!”
石碐道:“大石山?大石山在什么地方!”
荷锄老翁道:“大石山在六盘山,那里有专门打磨碌碡的石匠。打磨好一个碌碡费时一两个月。碌碡打磨好后,推到一个平台上;平台下是一面缓坡,缓坡前停靠着拉运的马车,四马拉车,才能载运四个碌碡!”
荷锄老翁说着,顿了一下,道:“装运碌碡主要在装,装不好就运不出!”
石碐道:“怎么是装不好运不出?老丈能不能说仔细些!”
荷锄老翁道:“将打磨好的碌碡拴上绳子,绳子一头由十几个汉子拽住,一头由十几个汉子一点一点松绳子从缓坡上往下放,一直松放到马车里固定严实,才算将碌碡装好;倘若摇晃松动,即便运出六盘山,也会在半道上晃荡下去,前功尽弃!”
石碐见荷锄老翁絮絮叨叨说完,讪笑一声,道:“老丈,洒家不用车,不用马,只身将那15个碌碡从山下扛上来,还给你如何……”
荷锄老翁和站立周围的农夫见石碐这么来说,全都扬声大笑,道:“将军说什么荤话,那么重的碌碡,我们十几个人合力都抬不上山,你只身岂能从山下扛到鳖盖顶?除非楚霸王再生,二郎神下凡!”
石碐见说,将眼睛瞪得鼓圆,大喝一声,道:“你们不相信洒家的力气?洒家这里就扛给你们看……”
说着,将黑骏马拴在拴马桩上,把身上的铠甲丢剥了,只穿内衣内裤,向山下大步流星而去。
几十个围观的农夫见石碐真要将碌碡从山下往上扛,便就呼三喊四,唤来好几百人,跟在后面看热闹。
数百人下得山去,但见被夏兵推下山的15个碌碡被石碐的虎头湛金枪一挑,有的拦在大树根步;有的砸在荒草丛中;有的干脆卡在碎石堆里。
石碐走到一个被树根拦住的碌碡跟前,身子一弯,双手将那碌碡一揽,便就放在肩膀上,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按住碌碡表面,一步一个脚印,向山上扛去。
头一个碌碡没费多少力气便被石碐轻而易举扛上山。第二个碌碡扛上山后,石碐询问荷锄老翁:“老丈,这一个是不是你家的?给你放什么地方!”
荷锄老翁被石碐一连扛上来两个碌碡,已经怔得晕晕乎乎,石碐连喊三声,他才反应过来,慌忙说道:“这一个不是老朽家的,不管是谁家的,壮士只管扔在脚底下就对啦!”
石碐见说,便就用力一甩,将碌碡掷到地上,平整的土地上顿时被砸出一道深坑。
跟在石碐身后的乡亲们见他一连扛上来5个碌碡,便都齐刷刷跪倒在地,叩头作揖:“神人!神人!小民慢待神人啦……”
这时候,本乡保正姓晁名子翁的汉子走上前来,道:“有石壮士这样的将军,真乃朝廷之洪福!各家各户听着,通知你们娘子,即刻给石将军准备酒菜,我们在打麦场上聚餐……”
石碐见晁保正这么来说,忙施一礼,道:“感谢保正关顾,洒家肚子正闹饥荒,饱咥一顿,定将落入山下的碌碡全都扛上来……”
晁子翁见说,哈哈大笑:“将军真乃痛快之人,我们这鳖盖顶被西夏贼兵劫掠一次,元气并未大伤;将军为我们赶走西贼,还为乡亲们将碌碡弄上山来,可谓活菩萨下凡,某家要在打麦场聚餐设宴,犒劳将军……”
日暮西山,石碐将7个碌碡从山下扛了上来,还剩8个,晁保正无论如何不让石碐再扛,只让他上打麦场用膳喝酒;说剩下的7个碌碡村里会组织人用马车拖上来,不让石碐费心劳神。
石碐不愿意,却被十几个后生连拉带扯,簇拥着来到打麦场。
打麦场上早就摆好十几丈桌子,桌子上放着烧酒、酒壶、酒盅和鸡鸭鱼肉各种菜蔬,全都是村民从各自家中炒好后拎来的。
十几张桌子后面支着两口大锅,一口锅里是油噜噜的臊子汤,一口锅里正在下长面。
晁保正举杯过顶,侃侃而言:“诸位乡党,今夜晚鳖盖顶满村红光,蓬荜生辉,是拜年难逢的大喜日子。这是因为石将军、石壮士为我们赶走西贼,又将滚下山坡的碌碡扛掂回来。故而,全村汇聚一堂,皆为感谢石将军的再塑之恩。晁某不才,先干三杯,以表对石将军的敬意!”
晁保正说着,干完杯中之物,又倒了两杯连续干完。
全场一片喝彩,石碐感激万分,也就端起酒杯连干三盅。
石碐本是豪饮之人,三种酒岂能过瘾,可一想起郭子怀四将还没救出,便就节制自己,只去吃面。
那面是鳖盖顶闻名遐迩的臊子面,有酸辣香,薄筋光,煎稀汪之称,石碐一连吃了五六十碗,才放下筷子。
鳖盖顶那些能吃面的小伙子见石碐不挪地儿咥了五六十碗面,个个惊得瞠目结舌,纷纷说道:“怪不得将军那么大的气力,原来饭量一人能顶我们四五个……”
石碐吃得饱了,便对晁保正道:“西夏贼子擒获了我四员大将,就押在小路河边的营寨中,洒家要去营救他们,就此和晁保正告别……”
晁保正见说,忙道:“将军且慢,您帮了鳖盖顶大忙,鳖盖顶的乡亲们岂能知恩不报?”
说着,唤来300名精壮庄客,以铁锨镢头为兵器,随石碐一道下山,营救被俘宋将。
石碐谢过晁保正,率300名庄客来到早晨骂阵的那个地方,却见营寨全无,番兵早就逃得无影无踪。
石碐喟叹一声:“晚来一步矣,让贼人把四位将军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