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9：娘亲
纳兰锦绣最终还是被纪泓烨强硬的按在床榻上，无论如何都是必须要让她睡一觉。她拗不过他，就只有好听话的闭上眼睛。
可能是因为过度疲倦，她本是打算应付他的，最后却睡着了，而且睡得还很沉。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纪博衍竟然趴在床边看她，见她睁开眼睛，就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娘亲。
纳兰锦绣刚睡醒的时候反应会有些迟钝，她怔怔的看着纪博衍，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在她的梦中，纪博衍有很多次，都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次醒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那种失落感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清楚。
“娘亲，你怎么还不起来，父亲让厨房做了小馄饨，一起吃啊！”
纳兰锦绣觉得如果这是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她缓缓直起身子，正要下床的时候，纪博衍已经把鞋子给她放在了脚边。
“你几时醒来的？”纳兰锦绣一边穿鞋子，一边随口问道。
“我都醒来很久了，父亲让我吃了一大碗白粥，还强迫着我喝了好多温水。”纪博衍说着话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上面圆滚滚的，显然是撑得不轻。
纳兰锦绣看着他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柔声道：“你既然喝不下去，为什么不同你父亲说？”
“我说了。”纪博衍撅了撅小嘴，满脸的不情愿：“父亲说我感染了风寒，多喝温水才好得快，还说这是母亲说的。”
纳兰锦绣伸手摸了摸他圆滚滚的小肚子，笑着说：“那你还能吃得下去小馄饨吗？”
“能。”纪博衍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些水很快就会消化的，等过会儿吃馄饨的时候，肚子里就又有地方了。”
纳兰锦绣笑眯眯的看着他，心情特别好。以前她总觉得纪博衍平时被管束得太厉害，一言一行虽然守礼，但到底是缺了小孩子该有的活泼伶俐。
如今看来，他平时一板一眼的小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可能以前是觉得跟她不够熟悉，所以才会那般，现在熟络了就亲密自然很多。
“娘亲，走了。”纪博衍向纳兰锦绣伸出小手，显然是要牵她。
“你为什么忽然不叫我母亲了？”
纪博衍沉默了一下，仿佛是在思考。他小脸上的神情特别严肃，一本正经的说：“母亲和娘亲不同。”
“有何不同？”
纪博衍明显是被问住了，他蹙着眉毛，仿佛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那模样有些老成持重，不过看起来十分有意思。
最后，他大概是终于想好了，说道：“当然不同，母亲可以是别人，娘亲一定是……”
纳兰锦绣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出后半句，莫名有些着急，她忍不住问道：“一定是什么？”
纪博衍却怎么都不肯说了，只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有些闪躲，连带着脸颊都有些红了。
纳兰锦绣大致明白这小家伙是害羞了，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其实我也喜欢娘亲这个称呼，听起来要比母亲亲近一些。”
纪博衍点头。
“只不过你父亲平时对你比较严厉，大概还是想让你称呼为母亲吧！”纳兰锦绣觉得叫娘亲挺好的。但是想到纪博衍一直都叫三哥父亲，从来没听他叫过爹，想来三哥对他是有要求的。
“从我会说话开始，父亲便不让我叫他爹。”纪博衍也是最近这两年才开始记事，印象中父亲带他出去，街上的其他小孩都是叫爹的。他也曾问过父亲，但最后的答案就是不了了之。
其实，纪泓烨对称呼这里并没有特别的要求，尤其是孩子。只不过他如今的身份，已经由不得随心所欲，爹爹这个称呼听起来亲密，但总归是太随意了些。
纳兰锦绣觉得纪博衍被管束的太厉害，少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活泼。她一直有些自责，三哥那么忙，难有照看府里的时间。即便是有了，也总是要考问他功课，纠正他礼节的。
大宁的传统就是母慈父严，纪博衍从小的生长环境中就没有母亲这个角色。他同龄的孩子比起来，自然会少了一些鲜活之气。
纳兰锦绣牵着他的手去吃馄饨，却见纪泓烨已经坐在桌案旁边，正在布菜。见了他们两个，他依然没停下手中的活计，只低声说：“过来吃饭。”
纳兰锦绣坐到纪博衍旁边，和纪泓烨就成了一左一右。纪博衍偷偷打量了一眼父亲，见他低垂着眼睑，似乎是默认了。
他又想起如意说的话，父亲是真心喜欢母亲的，只不过母亲对父亲心中有隔阂。他应该多多让他们亲近，这样他们就不用分开了。
纪博衍年纪虽小，心里装的事情却多。他一直知道父亲日子清苦，朝中事情很多，府里重要的事情也都要他决断。
人人都说父亲性子温和，是最好相处不过的。但是他却知道父亲并不快乐，因为他几乎就没有见过父亲开怀的笑。
父亲很多时候都是情绪没有什么波动，安静的如同静水湖面，一丝波澜都没有。但是自从母亲来到府里，父亲的情绪明显有波动了，有时候是愉悦，有时候又是失落。
他之前还排斥过母亲，若不是因为教养好，大概还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但自从昨晚，他的观念就改变了。母亲是真心爱他的，不然不会为了他铤而走险。
纪博衍第一次在心中把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开，既然注定无缘，他念念不忘也没什么用。即便是在心里会想，但人前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了。
纪博衍这般想着便跳下了椅子，他对着纳兰锦绣说：“母亲坐过去。”
纳兰锦绣不解：“好好的我为何要坐到那里？”
纪博衍一本正经：“因为我见别人家的父母都是要坐在一起的。”
“谁家的？”纳兰锦绣摆明了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纪博衍是个不善于说谎的孩子，他努力思考着，最终也只说了伯父叔叔还有叔公他们。
纳兰锦绣心下了然，纪博衍说的这几个人，没有谁是真心喜爱自己的妻子的。这孩子估计也是被自己问的没法回答了。
她从善如流的坐过去，感觉不是那么太自在，因为左手上是三哥，右手边上是纪博衍。对着孩子还好，对着三哥，她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两人本就是夫妻，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如今她这般不自在，反倒显得有些矫情。可她不自在的缘由并不是不习惯，而是她自己把握不好两人相处的这个度。
左右就是吃早饭，食物不是太丰盛，也吃不了多久。她想着纪博衍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她尽快吃完然后就回去。
纪泓烨见她吃饭的速度快了很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斯文，但到底吃得太快了。他蹙了蹙眉，淡声道：“你吃的这么快做什么，后面又没有人跟你抢。”
纳兰锦绣总不能说是不敢面对他吧！她只能随口扯了个谎：“昨晚上没吃东西，有点儿饿了。”
纪泓烨想到昨晚确实如此，他们回来之后都累了，洗漱过后就休息了。他因为心中担忧，就把晚膳给忘了。
“那你也不要吃得这么急，容易胃痛。”他到现在还没动筷，一直在给一大一小两个人布菜。
纪博衍那边需要夹的不多，因为还在病中，有很多食物都是要忌口的。今日做的馄饨也是素馄饨，就连他吃的小菜，都是一水儿的麻油素菜，一点儿荤腥不见。
纳兰锦绣这边可就截然不同了，纪泓烨总觉得她太过瘦弱。早有几年也就罢了，那时候毕竟年纪小，但现在已经完全长开了，却依然这般瘦，他心中属实有些担忧。
“我吃不下了。”在纪泓烨又给她夹了鱼肉，并且把鱼骨剔除干净，就差喂到她嘴里之后，纳兰锦绣终于忍不住拒绝了。
“你要多吃一点才能长壮。”纪泓烨随口说道。
他这话可是让纳兰锦绣脸都没地儿搁了，因为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对小孩说的。她只能不情愿的吃鱼，忍不住用眼睛瞪了纪泓烨一下。
纪博衍在一旁也听出来了，他平时挑食的时候，身边的人就是这么告诉他的。他终于发现父亲把母亲，是当成小孩一样在照顾。
他觉得母亲就是大人了，似乎用不着这样。可转念又想到，父亲曾经教过他，不能因为出身高就苛待下人，尤其是婢女。
女子生来就是弱者，他们要给予更多的包容。若是对陌生人做到礼遇有佳就够了，但对着自己的亲人，一定要给予足够的爱护。
纪博衍小小的男孩心中大男子主义无限膨胀，他也学着父亲的样子，给母亲夹了一小块火腿。
纳兰锦绣早就已经吃饱了，但又不忍心拒绝孩子，就夹起来吃了。吃完还不忘夸赞一句：“既明夹的火腿就是好吃。”
纪博衍一下子就笑眯了眼睛，又夹了一片火腿，放到纳兰锦绣的盘子中。纳兰锦绣勉强夹起来吃了，谁知他还不够，还要继续夹，看样子是真的以为她喜欢吃火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