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4：由着她
纳兰锦绣睡梦中被人吵醒，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她在慧王府所受的伤，到现在都没调养好。不管是锁骨钩还是逆血而行的银针，都伤到了根本。
她虽然懂得自己调养，但恢复起来过程毕竟漫长。而且有些伤害是不可逆的，锁骨钩留下的后遗症，大抵是这辈子都没法消除了。
她是清和公主府的少主，黑无常待她自然尊重。此时看了她的气色，面露担忧之色：“少主，您……”
纳兰锦绣冲她抬了下手，示意她不必再问，然后冷声道：“你这次来所谓何事？”
“公主让属下带您回去。”
“我办完事自然会回去。”
“少主……”黑无常欲言又止，依照她的性子自然是要把她绑了带回去，但公主叮嘱过断断不可伤害于她。
纳兰锦绣和黑无常有过几面之缘，对她的印象不是太差。知道她是带着任务来的，也不想为难她。只是，她若是回了公主府，只怕就再难有自由了。
黑无常看着纳兰锦绣，心中已经有计较。但凡是公主府的人，就没有人不奢求自由，但自由这种东西对她们来说是奢侈的。
“少主不要想着避开公主府。这天下间但凡是公主想要找的人，或是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谁能避开的。”
黑无常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南楚的画皮之所以被各国忌惮，就是因为耳目众多。他们有非常全面的情报系统，要想找个人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
纳兰锦绣叹息一声：“我知道自己逃不了，等我做完自己的事自然就会回去。你把这话说给公主，她应该不会责怪你的。”
“公主此次命属下前来，就是怕少主您回了北疆。”
纳兰锦绣明白了，玄甲军虽然受了重创，但毕竟是当世公认的最强军队。她母亲忌惮玄甲军的实力，怕她去了北疆脱离了掌控。
“她既然这么不相信我，那还要把我带回南楚做什么！”纳兰锦绣这句话说的前半句语气平和，后半句又带着胁迫之意。
黑无常只能拱手行礼：“属下只是奉命办事。”
纳兰锦绣冷笑一声：“那我若是不走，你们还能用强不成？不是我小看你们，不知你们哪一个能从他的手下走过三招。”
黑无常刚刚已经领略到穆离的厉害，人家还没用尽全力，几剑就已经将她们打伤，说是硬碰硬，吃亏的自然是她们。
“你们打都打不过，又有什么权利跟我讲条件。”
黑无常见商量不通，就说：“公主有话让属下带给少主。”
临行之前，曲连冰就预测到纳兰锦绣不是那么好控制的。毕竟是她的女儿，性子总归还是像她的，若是乖顺了那她才应该怀疑，她做不了公主府的主人。
纳兰锦绣脸色依然阴沉沉的，她冷声道：“讲。”
“公主说她当初放了徐锦策，如今该少主您履行承诺了。”
纳兰锦绣想到自己和曲连冰的约定，无奈的说：“我说过的话是算数的，只不过现在我还有事没做完，即便是公主亲自来了，我也依然是这套说辞。”
黑无常依然是冷漠的，很直白的说：“若今日真的是公主亲自上门，只怕少主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纳兰锦绣想到曲连冰确实是个奇女子，可以说是巾帼不让须眉。在这样不算太平的世道里，男子挣个功名尚且困难，她却有让人闻风丧胆的实力。
如果真的是她亲自来，应该会带着绳子，把她五花大绑绑回南楚。不过，不知道她打不打得过穆离。据她观察，曲连冰的武功至少也要和龙义叶丙他们不相上下。
黑无常当然不知道纳兰锦绣在走神，见她没反应又说：“公主想来也来不了，她病了，并且很严重。公主府如今的情势也不乐观，需要您回去主持大局。”
纳兰锦绣听说曲连冰病了，心中不触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不禁又在怀疑，这是不是一出苦肉计。
曲连冰是谁，不要说她掌着公主府，手上有全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画皮，就单单是她处事强硬又身居高位，在南楚还有谁能撼动她的地位？
黑无常表面上看起来是冰冷到木讷的，但实际上非常聪慧。这也是她为什么在画皮中，能拥有如今位置的主要原因。
“做我们这一行的有个忌讳，若是将无病之人说成有病，那就会有血光之灾。”
不要看杀手一向只看任务，从来不管杀的是谁。但他们做事也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比如每次执行任务之前，若是有了不吉之兆，他们也是会避开的。
纳兰锦绣见黑无常神情严肃，知道她应该是没有说谎。曲连冰毕竟是她母亲，而且对她还不错，若真是有困难，她怎么也不能做到袖手旁观，“你把眼下的情况说来。”
黑无常倒也没有隐瞒，据实相告了。原来南楚公主府的处境并不乐观，全靠曲连冰一人支撑。曲连冰病倒不能主事，朝堂上那些弹劾言论就又冒出来了。
都说一个清明的朝廷，不应该存在这样的暗杀组织，尤其是这样的杀手组织还被皇室控制。这对南楚名声不好。
那些自认为是南楚肱骨之臣的人，甚至还罗列了曲连冰的种种的罪责。也不知是有人在幕后推动还是怎样，总之这种言论一下子就被无限扩大。
如今的情况，说是公主府在南楚人人喊打也毫不夸张。人言可畏，即便是国主信得过曲连冰，最后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怕也不得不灭了公主府。
纳兰锦绣静静听着黑无常的话，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她本是个行医之人，认为治病救人是自己的本分，至于家国天下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今她开始关心百姓苍生，完全承袭于镇北王临终前的心愿。至于治国方略，则是同三哥婚后的那些日子慢慢养成的。
一个清明的国家，任何事情应该都是公平、公正、公开的。这种为当政者服务的私人组织，按理说是不能够出现。
只是，曲连冰的画皮所做之事也不全然都是恶事。起码南楚能从个籍籍无名的小国走到今天，画皮就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早年间南楚因为积贫积弱，曾被周边各国践踏，意图分而刮之。那时候就是南楚的杀手，控制了各国的重要人物，才保证了南楚不被灭掉。
后来画皮没有转型成功，主要原因也是南楚历代国主的私心。他们想要牢牢掌控朝局，控制他人，才让画皮日益强大。
如今，南楚的那些人想要把公主府灭了，无非就是忌惮。画皮日益强大，又掌着那么多人的秘事，所以那些人就默默达成协议，心照不宣的想让画皮消失。
画皮是应该解散，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公主府更不应该彻底消失，这是南楚欠曲连冰的，“公主想让我回去做什么？”
“公主说她大限将至，想让少主回去主持大局。”黑无常没说，曲连冰让纳兰锦绣回去，并不是想让她带公主府度过难关，而是要有重要的东西给她。
纳兰锦绣沉默了一会，缓声道：“你先回去吧，明日城外别离亭见。”
黑无常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她不禁怔愣了一下，然后看着纳兰锦绣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这种复杂只有一瞬间，很快就被掩饰住了。
黑无常出门之后还在想，怪不得公主看中她。这个世道，锦上添花之人从来不缺，但雪中送炭的又能有几个？本来不愿回去，听说公主府遭了难却毫不犹豫，这一点难能可贵。
金陵这时候的气候和南楚相近，可黑无常却觉得有些冷。她抬头看了看天，夜幕中竟是一颗星星都没有，看样子明日会变天。
公主府，也要变天了。不知道这一次是好是坏，不知道她们这些把自己扮成画皮的人，能不能重新活一遍，像个人一样活。
屋内，纳兰锦绣和穆离面对着面沉默。
纳兰锦绣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这个人本来就不善言辞，尤其在几次三番失信之后。她曾许诺穆离，他们要一起行走江湖，踏遍千山万水。可一次次的总是食言。
穆离本该无拘无束，他跟她在一起就只能冒险，只怕这次去南楚又会是险象环生。这些不是他该承担的，但是，她要让他离开吗？
天下之大，哪里又该是穆离的去处？
“穆离……”
许久后，纳兰锦绣缓缓抬头，她看着穆离，欲言又止，那模样看起来十足十的为难。
从穆离的角度来说，他本来该生气的。只是很快自己就想通了，他之所以喜欢她，不就是因为她重情义么？清和公主是她的生母又对她有恩，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她的事从来都和他有关，况且即便是有画皮护着她，他也是不放心的。总之，他是个无牵无挂之人，一切就由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