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家
蒋冲被带到了一间客房。
看着周围简陋，却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布置，蒋冲的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了一种酸涩感。
数年来的征战，目光所及皆是残垣断壁，民众之苦令人动容。
然而在这个小小的村庄，虽然比不得往日那鎏金镶玉的庄园大宅，但却给人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蒋冲轻轻抚摸着一张黄杨木的椅子，眼底透露出浓重的思乡之情。
“蒋将军也是性情中人，想来也很长时间没有回乡了吧，你在战场之上是少爷的支柱，回到家里别客套，坐下歇歇吧！”
钱管家倒了一杯茶，香茗的气味令蒋冲微微一怔，随后亲手接过稍许有些烫手的杯子，终于探出了一口气。
“家？某15岁从军，至今已有30年，死在我手下的人，没有1000也有800，山贼匪寇，更是不可计数，想来也算是报仇了！”
他将杯子搁置在桌上，稳当当的坐在了黄椅子上，这时的蒋冲身上透发出一种凌厉的杀气，原本的思乡之情也被他内心而涌出的剧烈情绪，变成了让人难以在其面前保持镇定的压力。
钱管家眉头一挑，随即轻轻一叹。“刀兵之祸持续数年之久，这天下也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我等庇护在张爵爷麾下，虽然算不得衣食锦绣，但是却也有常人不可知的轻松写意，这小庄子是个养老的地方！”
钱管家意有所指。
蒋冲微微一笑。“钱管家，说话一套一套的，想来也不是平民出身，看来你我二人倒是有些共通之处！”
钱管家拱了拱手。“将军抬举了，某家只是个养马奴，怎可与将军相提并论？倒是这杯香茗，或许我可为蒋将军解释一下！”
蒋冲也被这杯茶所吸引，不由得剑指指向茶杯。“钱管家不知此物为何，汤色清亮，闻着香味清香绵甜，好似蜂蜜水，里面又飘着叶子，这着实有些奇特！”
蒋冲嘿嘿一笑。“此物名为茶！”
蒋冲闻言扶须哈哈大笑。“钱管家真是妙人，兴许是看我蒋冲是个武夫，就这般欺骗于我，想来，我在李艺帐下，虽然不得重用，但却有威望在身，每日到帅帐的时候也能饮上一杯茶，那茶可不是这幅模样！”
钱管家故作深奥的笑了笑。“蒋将军有所不知，此物正是生茶叶炒熟之后，加以特殊手法蒸晒晾干，历经12道工序，制出来的新茶，如今长安城内分为古茶和新茶两种，古茶便是生茶所制，可与水煮沸，加以香料羊油进行烹调，新茶则更加简单直接，只需以热水冲泡，味道萦绕口舌，久久不绝，而且清香雅致，最适合文人雅士了！”
钱管家此言说完，蒋冲已经是惊讶莫名。
“某虽然不是长安人士，但长安兴起的东西却也有所猎涉，这茶叶竟然出了新茶，为何其他市面上见不到！”
钱管家眯了眯眼睛。“蒋将军玩笑话，新茶只有我张家庄子供应，市面上有多少抢多少，京城的达官贵人还不够分，怎么可能会流落到外地！”
这下蒋冲明白了，急忙端起香茗一饮而尽，随即瞪着眼睛嗯了一声，频频点头，如此清香爽口，甘甜凛冽，当真是如同前管家所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饮料。
两人便是分坐于桌案两侧，一边饮着茶，一边闲聊起来。
“原来蒋将军也有如此凄惨身世，那不知蒋将军出生于南阳，如今再回去寻亲，是否有机会再遇故人呢？”
蒋冲谓然长叹。“家父家母尸骨已寒，家族的祠堂都被夷为平地，我已是无根之萍，如那荒野中的冤魂野鬼，只能在夜半时分徒劳痛苦，聊以为寂！”
蒋冲再饮一杯茶，如同喝了一杯烈酒，脸刹那间胀红起来。
钱管家叹息一声。“蒋将军也是好汉一条，又为何如此悲伤，你如今身强力壮，仍可以上战场杀敌，为国为民，保家安良，这已是不幸之万幸，将军可以以此为志，光耀门楣之时，想来逝去之人亦有荣焉！”
蒋冲盯着钱管家看了几秒，最终叹息一声。“我现在倒是晓得，为何张将军年纪轻轻便有鸿鹄壮志，奇谋妙策，层出不穷，有钱管家这等通晓人生道理之人在侧，只要学得一二分，便可在世间逍遥纵横了！”
钱管家，闻言不由得嘿嘿一笑，他虽然知道蒋冲这是在夸赞，但却安稳的受了下来。
因为蒋冲乃是一军之将，他又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会无凭无故的对一个小人物如此看重，而如今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有了在日后留身于庄园的想法，这也算得上是钱管家为张毅在钱博彩宝之外，给蒋冲加了另外一条锁链。
所以自然也能安然受之。
钱管家两人聊到了此处，见蒋冲也放松了戒备，钱管家终于开口道。
“蒋将军是见多识广之人，不知对于我家少爷夫人与少爷之间的事情，蒋将军作何看法！”
蒋冲微微一怔，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钱管家。
将这种庄园内，老一辈才会想的事情，与他交谈，这分明就是对他颇为信任。
也算是两人之间隐晦的交易达成，也就是蒋冲日后如果无路可去，庄园必有他一席之地，虽然到不了优待的地步，但想要寻一个避身之所却是可以的。
这对于蒋冲而言，它无家可归的心思终于有了靠岸之地。
于是他便站起身来，凝眉沉思，足足过了半晌才开口道。
“钱管家想必也知道京中流言，张将军虽然盛名在外，但据我所知，张将军在泾阳县城所做的事情，得罪了一批老大人，他虽然有猛将之称，但同样也如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张将军是磊落之人，定然不会弃了发妻，但这难免会沦为他人口舌之嫌，而既能让张将军安稳度过此关，又能让张将军不落人口舌之嫌，那只能在名门正娶一房妻子，而这户人家绝不能再是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