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一亲
就在阳珑怀疑人生的时候, 元极忽然上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近，现在就更近了。
阳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脚下的小舟微微地震荡了一下，涟漪丝丝缕缕, 在湖面扩散开去……他刚刚忘记了要控制力量, 所以自然也不再是那样地“毫无痕迹”。
元极却伸出手, 拉住了阳珑的手。
阳珑心里也颤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一定在嚷嚷着为什么大老爷们之间会有这样手拉手的举动！这太肉麻了！可实际上他的双唇也只是微微颤了一下, 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阳珑甚至感觉自己的丹田跟被抽空了似的, 没力气了。
他居然！没力气了。
这谁敢信？
堂堂三阶的强者, 墟市里不是最强的那个但也算顶流人物，只被人拉了一下手而已，就忽然使不出力气，这谁敢信？
可偏偏就是这样。
阳珑觉得元极拉着他的力道就像有千斤重似的, 他动来动去, 却挣不开——他并不知道, 其实他的手指还是……仅仅颤了一下而已。
同时他有种预感，似乎元极想要搞点什么很奇怪的事了。
元极面无表情，但破天荒的, 眼里有一点细微的紧张。
“小珑。”他先叫了阳珑一声，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这些的确都是我最美好也最珍贵的回忆，我摄录下来, 是觉得那样的你真的很可爱，让我很想一直这样跟你在一起。”
阳珑心跳得很快……元极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这也太像表白了吧！他是不是该主动教一教元极, 让他别总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自己学习好像是容易搞到岔路上去。
元极却又说：“我知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但我想跟你更亲密一点。不是现在这样的亲密, 而是更奇妙的, 更加独有的。”他很专注地盯着阳珑的眼睛，“我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还想跟你们人类一样向你求婚，我想跟你结婚。”
阳珑看着这样的元极，喉咙梗了梗，感觉吐字有点艰难：
“就像你说的，没人比我们更亲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很特殊了，那你怎么能确定……你是喜欢我，而不是因为从我身上学了做人，产生了错觉？”他不太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避开元极的“盯”，继续说，“你才进入人世间没多久，我们俩关系又太融洽了，可能还因为你是系统，我俩相处时完全没什么避讳的，可能有些相处方式就有那么点跟普通铁哥们不一样。不过不普通的铁哥们也是铁哥们，再怎么亲近，处得再好，跟夫妻也是本质上的不一样。”
阳珑说着说着，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就因为他俩在相处时没什么界限，可能除了那种系统无法理解的结合活动以外，其他相处跟元极看到过的一些夫妻之间的陪伴很接近，所以元极感觉哎呦是这样啊，再加上他俩感情是真的好，这菜鸟就误会了，还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
然后，元极又说话了。
“我知道。真正的夫妻之间是有结合的。”
“很多生灵为了产生后代、延续族群而结合，也有很多生灵为了形成一个稳固的利益关系而成为伴侣，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原因，让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生灵变得比跟自己有直系血缘的人更亲近，关系更紧密……其中单纯因为情感而引发的最让人好奇。”
元极给人的感觉总是冷冰冰的，但他在阳珑面前从来都不是。
而即使从来都不是，这一次他的话仍然显得比以往更多了很多——不是给阳珑介绍、解释墟市的相关，只单单是他自己想说的话，他自己的想法，很私人的想法。
“可我本来是没什么好奇心的，当我有了意识后，好奇心都用在了学习做人、体会不同的情绪上。我经历过很多，真实存在了无数年，见过了很多，我本来以为，虽然你对我是最特殊的，可我跟你一直这样下去就很好了，目前那些一点点因你而学会的情绪，已经能够填补我干涸的情绪了……可我没想到，渐渐我又学会了不满足。”
“在某一天，我突然想到你已经成年了，再过上几年就到了蓝星上的法定结婚年龄。之后你可能会认识一个喜欢的人，跟他互相爱慕，还跟他结婚。甚至因为你活的时间长久，伴侣却跟不上你，你的一生也许会有很多个伴侣，都跟你结婚……”
“这本来也没什么，以前的宿主都是这样的，还有些宿主同一时期就有很多伴侣。而因为系统的特殊性，无论他们有多少伴侣，除非寿元终了，系统离开，否则系统都会是宿主真正的半身，宿主的伴侣也不能相比。伴侣越多，他们的分量就越是无足轻重，系统不该介意这些。”
“可我只要想一想你会有伴侣，不管一个还是几个，我都很介意。”
元极的声音，不疾不徐：“一开始我以为那种朋友之间的占有欲和嫉妒心，是我学做人不久的后遗症，时间长了自然就没了。可后来我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他微微侧头，“突然有一天，我看着你就想亲一亲你了，时间越久越想亲一亲你，一看到你就想亲一亲你。”
阳珑抬起头，欲言又止。
“但就算这样，我也没想这么快告诉你，想再等一等，再梳理梳理。”元极的眼里有淡淡的窘迫，“但是没控制住。”
他想了想，补充道：“人类有这样的说法，说‘如果能控制住的也不叫感情了’，以前我没在意，也没感触，但我现在觉得可能是真的。”
这一刻，阳珑瞬间脸红，直接红到了耳根。
作为系统的元极，任何时候都是游刃有余，好像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也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他在阳珑的眼里更是永远都那么冷静自若，行事精准……可现在，他居然说他没控制住。
听到元极之前的那些剖白，阳珑多多少少总是会想着，人和系统毕竟是不同的，系统本来是不懂感情的，说出来的话也未必都是真正的想法，也可能是系统经过情感分析而得出来的结论，只是元极初初学人，情绪混杂，没能分辨清楚而已。就连元极说他想亲一亲他，也未必就是真的喜欢，毕竟他长得好看，元极又只愿意和他接触，这方面的尝试会看上他也是正常的。
可元极“没控制住”。
也就是说，元极根本来不及深思熟虑，也来不及进行什么分析，就只是本能地开口了——对于阳珑来说，这才是真正有了说服力。
也正因为这说服力，让阳珑麻爪了。
单身狗两辈子，阳珑从来都是一个人自由自在，上辈子基本就是娶了工作，而这辈子他都有元极了，还娶老婆干什么？他也不觉得跟人滚床单有什么趣味，有个谈得来的人有意思多了。
偏偏元极要表白了，他一个系统，竟然想谈恋爱，想结婚……
阳珑得思考一个问题，他……到底喜不喜欢元极。
如果不喜欢元极，要拒绝元极吗？而如果喜欢，怎么样才是喜欢？
阳珑把脸埋进手里，滚烫的温度几乎灼热了他的掌心。
如果是除了元极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他肯定就直接拒绝了，但元极跟所有人都是不同的，不同到他内心深处其实觉得，就算他不喜欢元极，元极要跟他滚一滚，他也……可以跟他滚一滚的。要真的就是滚一滚反而简单了，偏偏这个闷系统！他要搞走心这一出啊！
唉。
元极静静地等着阳珑的回答，没有催促，带着期待。
阳珑捂着脸好一会儿，终于再次把头抬起来，下定决心说：“……要不然，你就亲一亲吧。”
他不可能反感元极亲一亲他，但亲过以后，他总可以知道是感觉平平还是感觉很喜欢，这样或许可以有所判断。
·
即使无所不知的元极，也没想到会从阳珑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阳珑的反应，跟他所预想过的每一种反应都不相同。
但这不要急，元极的动作比思想更快，在听到那句话的刹那就本能地贴近了阳珑，双手按在了他的肩上，低下头来。
两个人的鼻尖相触。
阳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下一秒，微凉的触感贴在了他的唇上，他都不用仔细辨认就知道，这是元极的唇。
元极真的……亲一亲他了。
还一来就上嘴的。
不过也是，阳珑乱七八糟地想着，他们说的本来就是嘴对嘴地亲吧，不然就亲亲脸什么的，也用不着那么郑重。
闭上眼的阳珑把一切交给了自己的其他感官，他感觉双唇在与元极相接的那个刹那，不知道是谁的体温先提升上来，两人的唇上的温度也骤然变得火热起来。但很奇异，独属于元极的冷冽气息却渗入到他的感官之内，随着另一样柔软的东西一起撬开他的齿列，就像是一团绵密的冷雾，沁到他的体内。
他感觉到，元极的双手原本按在他的肩上，却很快顺着滑下去，贴着他的背把他紧紧箍在怀里。然后他仿佛陷入在什么凉凉的液体中，里里外外都被奇异的触感包裹、深入，与他密密实实地结合……这种奇异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回可能是因为唇舌也被另一个人噙住的缘故，和上一次的感觉又格外不同。
阳珑的意识不同于上次的清醒，而是迅速变成一团浆糊——因为另外一个意识带着灼热的意念裹住了他，烧得他脑子（意识）都要坏掉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他让元极亲一亲他，元极亲了，可他现在……判断出来了吗？
再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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