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开口

  “听见了吗白洛!你以后也许还能化为人的!”秦越扑过去又和白洛滚做一团, “鹿鹿说可以的事就一定可以的!”
  大熊猫憨态可掬地爬到鹿九身边,圆滚滚的大脑袋往鹿九的角上撞了撞, 鹿九也友好地顶回去, 还伸出一只和熊掌一般大的蹄子和白洛对了个掌。
  第二天秦钊是在别墅的床上醒来的,他记得自己后半夜一直在给鹿九喂食直到天亮, 那时候鹿九身长已有十几米了,直起身子之后秦钊只能看到他小柱子一般的脚踝,秦钊架了个梯子, 把食桶挂在梯子上方便鹿九吃饭, 跪下去总归是不舒服。秦穹和秦朗起来替他后他就在坑底的地毯上裹着被子睡着了,估计是秦穹后来把他弄房间来了。
  他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自己睡了五个小时了, 楼下传来秦越清朗的大笑声, 间或夹杂着秦穹爽朗的笑骂, 应该是他们又在逗弄熊猫了。
  秦钊一跃从床上爬起, 简单洗漱下就匆匆往外走, 也不知道鹿九长到多高了, 越往上长他吃的就越多,不晓得秦越和秦穹忙不忙得过来, 刚奔出大厅秦钊就愣住了。
  别墅外的草坪上,秦越正和大熊猫滚成一团,秦穹一边骂一边在扫满地树叶, 而站在柏树下正笑吟吟看着他们的, 不是鹿九又是谁!
  “小九。”秦钊的声音很轻, 像是怕吓着了人似的,在热闹的庭院里这样的声音应该是每人能听见的,但是鹿九听见了,他回过了头。
  “三哥!”鹿九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了秦钊的怀里,秦钊被他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刚牢牢地抱住小家伙,秦钊的眼睛就湿了。
  “小九,你恢复了,”秦钊把鹿九从头到尾细细打量,摸着他的脸颊,眼睛,耳朵,脊背,拉开他的袖子查看,光滑的手臂上哪里还有之前或深可见骨或漆黑掉皮的伤痕,“没事了,你终于没事了......”
  “化为人形我就是灵体,那些伤早就没有啦!”鹿九抱着秦钊的腰亲昵地蹭着,任秦钊在他的额头印上一个又一个温热的亲吻。
  “乖,乖宝......”秦钊的声音哽咽,隐隐还有一丝颤抖。
  “三哥,我没事啦,你不要再担心了,你眼睛都红了。”鹿九乖巧地抚上秦钊的眼睛,凑过去在那眼皮上亲了亲。秦钊也亲回去,他的双手还在抖,但是那是高兴的,他的宝贝终于又活蹦乱跳了。
  秦穹像是见鬼一样看着这一幕,正好秦朗从坑底收拾了一摞毯子抱上来,秦穹指着不远处连体婴一样抱着的两人张口结舌地问秦朗:“他们......两个......?”
  秦朗扁了扁嘴,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
  “卧......槽!”秦穹傻眼,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气,“老爷子估计要疯!”
  唯一在状况外的秦越直着嗓子喊:“你们快过来呀,过来逗白洛说话呀!”
  白洛不久之前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一出就把秦家几个男人都震着了,那声音奶声奶气跟个小孩儿一样,一出口就惹得全体爆笑。
  “不是,这怎么回事儿?”秦穹一边笑一边问,“这还带返老还童的?”
  鹿九解释道:“因为这只熊猫的年龄就只有两岁多啊,这肉身不是洛哥自己的,声音也就不是他的了。”
  所以秦越后来用尽了办法,白洛也不肯开口再说一句话了。
  大熊猫踩着内八字慢吞吞爬到鹿九身边,抱住鹿九的腿说道:“你不是要教我修炼吗?”
  秦越和秦穹又哈哈大笑起来,鹿九蹲下去摸了摸他的头:“好呀,只是现在天地灵气不够,光靠吸纳吐气之法很难修行了,等我想办法给你炼些丹药出来,你别着急呀。”
  大熊猫张了张嘴,像是在对鹿九笑。秦穹却忽然想起来一事,对鹿九说道:“对了,那个叫陆判的老头给了你一个香炉,说是你的东西,我放在家里了,要给你送过来不?”
  “香炉?”鹿九不解地歪着头。
  “那时候你昏迷着,陆判说,那是你......师尊留给你的东西。”秦钊已经意识到“师尊”说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前生,因此说出那两个字很有些别扭。
  鹿九更惊讶了,也很是好奇,于是几个人又回了秦家。白洛作为熊猫未免太瞩目,于是鹿九给施了个障眼法,只有白洛想让人看到他的真身才可以,其他人眼里的白洛只是一只大型松狮犬。如此也不必整天把白洛藏着了,真是皆大欢喜。
  秦穹虽然复活了,但是白洛的身体确实是“死”了,作为秦家的养子,他的葬礼还是要继续举行的。宾客们看到了活蹦乱填的秦穹,一个个表情都像是吞了个囫囵鸡蛋,微妙不已。
  很多人都是久仰鹿九大名,今天才得以一见,那少年眉清目秀,乖乖巧巧地站在秦钊身后寸步不离,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个能把死人从鬼门关带回来的小天师。不少人都想上去套近乎,奈何秦钊护得紧,一般两句话没说完就被他不动声色地挡回去了。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众人看过去,却见薛哲晟带着几人正迈步走进大厅。
  秦家和薛家不合人尽皆知,在场众人一时间神情各异,有看热闹的,有担忧的,有不忿的。
  秦山岳不在,如今当家的就是秦川,他面色沉静,不动如山,带着秦钊等几人做了家属答礼,给薛哲晟安排了一个不前不后适合他身份的位置坐下。
  “秦二爷真是福大命大啊,一队十人出去,只有秦二爷毫发无伤地回来,也不知道这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我等实在羡慕得很呐!”薛哲晟一落座就叹息着说。
  秦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他自回生以后一直不敢去想这件事,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朝全军覆没,如果他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偏偏他活了过来......秦穹的手指深深掐进手掌。
  这样诛心的话秦家的人根本无法接口,所有人都知道秦穹明明是死而复生,可只要他好端端站在那,他就是战场上的败将,全军覆没下只有他苟活偷生。
  “秦穹得天授命,自然能大难不死,非但不死,还大有后福,你这句话确实没说错,秦家的确积了几辈子的德,才有如今这样的福气荫蔽子孙。”鹿九淡淡道。
  “哦?”薛哲晟一抬眼皮,“这位是?”
  “这是我秦家上宾,鹿九天师。”秦川郑重道。
  “原来是天师啊,失敬失敬。”薛哲晟皮笑肉不笑,“按天师所言,秦穹是天命护佑,那白洛,那死去的其他战士就是祖上没积德,死有余辜了?”
  鹿九奇怪地看着他:“你这人说话实在阴阳怪气,人各有命,活人有活人的缘法,死人有死人的归处,天命既定,一场大灾动辄能死数十万人,也不能说个个都不积德,秦穹有福气是他的幸运,其他人没福气也可以修来世。我看你也是个祖上有德的,你家中最近还得高人相帮医好了不治之症,但是更多的人是医不好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既得了好处,又去质疑天命,是要折福折寿的。”说到最后,鹿九竟然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此言一出,可谓满座皆惊。这话信息量可太大了,既说了秦穹后福无穷,点出秦家乃“积福之家”,还应证了不久前薛家家主重病的传闻,更告诉大家薛家也请了人治好了薛家主的绝症,薛氏最大的秘密就这么直接暴露在满座宾客之前。而鹿九最后一句警告更是让众人面面相觑。这小天师实在是耿直,要知道民间有一个说法,天师之类的人,有一张“铁口”,说好的不一定灵,但是说坏的一定灵,他说薛哲晟“折福折寿”,再联想到这个小天师能开出空前绝后的功德阳牌,众人看向薛哲晟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同情。
  薛哲晟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几乎要呕出血来。原本想来恶心恶心秦家,却被这小天师一搅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这小子,一张嘴胡说八道颠倒是非,明明是秦穹贪生怕死弃自己的士兵于不顾,被你说的倒是他秦家的大造化一样!”薛哲晟的儿子薛玉不等他老子说话,就先迫不及待发作了起来,薛家也是京城横着走惯了的,哪里受得了半分羞辱!
  “我从不胡说八道。”鹿九认真地看着薛玉,抿了抿嘴。
  “哼!”薛玉冷笑道,“京城谁不知道你是秦三养的小姘/头,什么天师?不过给你抬个身价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薛玉!”秦钊脸色铁青,“你这个......”
  “小钊!”秦川轻斥一声,摇了摇头,鹿九可以出头,秦钊作为主家又是长辈,却不能跟薛玉计较,平白失了自己身份。
  鹿九疑惑地回头问秦钊:“什么是小姘/头?”
  满座众人俱都沉默,表情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都有,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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