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底气
“张工，来抽根烟。”
东江机械制造一厂的总工程师办公室里，周凯掏出烟，小心翼翼的对办公桌对面的中年人说道。
那中年人，四十余岁的样子，花白的头发，戴着一副窄边眼睛，挺严肃的一个人。
“呦，大中华，凯子，可以啊，赚大钱了，什么时候也给我介绍介绍。”中年人顺手接过，瞅了一眼，调侃道。
这中年人叫做张浩，是机械制造一厂的总工程师。
“瞧您说的，我这媳妇儿都没呢，哪有什么路子。还有，您老能不能别再叫我凯子了，听着别扭。”周凯道，连忙掏出打火机给张浩点上。
张浩推开周凯探过来的手，眼底闪过老狐狸般的精明，道：“话先说在头里，想涨工资，你别找我，我可管不了。还有啊，厂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能发出工资来就不错了，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是吃不了苦，想当初，厂子刚起来的时候，我们连着好几个月没拿工资，全凭着投身国家建设的一腔热血，硬是把厂子做起来了。”
见张浩又开始了忆苦思甜，周凯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张工您就放过我吧，您这光荣历史，我都听了不下十遍了。今儿我来，不是为了我自个儿，还是昨天那事儿。”
“昨天那事儿？”张浩点燃香烟，深吸一口，眉头皱了起来，道：“就是你那个大学同学，说有一份发动机的设计图纸，想叫我看看的事儿？”
这事儿周凯昨天就跟张浩提过了，但张浩也没太当回事儿，自己这搞机械几十年的老资格了，还不敢说设计发动机，这几个嫩伢子，还能搞出发动机的设计图纸来，开玩笑呢吧？
“对啊，就是这事儿，知道张工您忙，不过那是我同学，您老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抽空见他一面，不行的话，您再推了也行啊。”周凯连忙把中华烟放在桌上，做着最后的争取。
这事儿昨天杨天打来电话的时候，周凯也是不信，可杨天一副言之凿凿的口气，还拿自己大学时的糗事威胁自己，周凯也只得答应下来。
不过对于杨天所说，自己设计了一台发动机的事情，周凯也是持着怀疑态度，杨天这小子，周凯太了解了，大学时候的花花公子，整天忙着泡妞，发动机原理这门课，貌似都是自己帮他过的，还能设计发动机，扯淡呢吧。
看着桌上的大中华，张浩顿了顿，才瞪了周凯一眼，笑骂道：“你这臭小子，下不为例啊。”
话说着，张浩也顺手把大中华揣进了兜里。
见张浩松口，周凯也是乐的连连点头，道：“那中午，岳江酒楼，我来接您。”
“行。”张浩咕哝一句，摆摆手示意周凯出去，注意力才放在了桌上的一张请柬上。
这是浙江省机械博览会的请柬，张浩还正头疼着，是否要去呢。
虽然张浩知道，这或许是厂子扭亏转盈的一个大好良机，可一想到厂里的产品，张浩还是忍不住的头疼了起来。
“罢了，去了丢人，不去也罢。”张浩长叹一声，烦躁的把请柬扔进了脚旁的废纸篓里。
掐着时间，杨天夹着一卷图纸，宛若携带百万巨款的暴发户一般，一步三回头，小心翼翼的步入了岳江酒楼，那作态，差点儿没叫酒楼的保安当小偷给赶了出去。
“凯子！”看到大厅里熟悉的背影，杨天惊呼一声，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就是一个熊抱。
“你小子轻点儿，我这刚买的西装，好几百呢，别给我弄皱了。”周凯心疼的推开杨天，但眼底的笑容却瞒不了人，见到杨天，他也很激动。
杨天扬了扬手中的一卷图纸，不屑道：“且，等老子发财了，给你整上几套阿玛尼，天天换着穿。”
“指望你发财，那到我死恐怕也见不到了。”周凯翻了翻白眼，这才注意到杨天手中的一卷图纸，道：“这就是你说的发动机设计图纸，来，先叫我把把关，要是不行，你也别上去，省得给我丢脸。”
杨天顺势躲过周凯抓来的手，神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而且原理太高深，你丫也看不懂。”
“去死吧，你可别忘了，大学发动机原理那门课，都是我帮你过的。”周凯作势欲打。
二人一番打闹，才上了二楼预先定好的包间。
到了包间门口，杨天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整了整领带，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事关发财大业，杨天可不敢大意。
张浩静静的坐在首位，烟气缭绕，遮住了他的眼睛，杨天也看不清他眼镜下的目光，听周凯介绍，才连忙上前，道：“张工您好，我是凯子的大学同学，杨天。”
张浩这才掐灭香烟，也没起身，更没有跟杨天握手，只是淡淡问道：“你是周凯的同学，那学的也是机械设计了。那你现在在哪里任职，有没有领导开发设计产品的先例？”
张浩语气冷淡，更有些咄咄逼人，把杨天也给问住了。
周凯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道：“张工，杨子毕业的时候，可是好几家大公司抢着要他呢。”
他想给杨天脸上抹金，但杨天却有些不领情，不为别的，就因为杨天有底气。
这份发动机图纸，杨天拿到哪里都不愁卖，要不是看在周凯的面子上，杨天还不屑于来呢。东江机械一厂，什么玩意儿，我咋没听说过。
杨天把图纸放在桌上，一屁股文文的坐了下去，道：“不瞒张工，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连房租都欠三个月了。”
张浩轻哼一声，直接站起身来，对周凯道：“那我想，这份图纸我也就没有看的必要了。”
原先，张浩就不大相信，一个毛头小子能设计发动机，而眼下听杨天说，还是个无业游民，张浩更是确定，这家伙就是来消遣自己的。
若非看在杨天是周凯大学同学的面子上，张浩已经发作了，他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
“张工，您别生气。”周凯暗骂一句，连忙开口圆场，一边不断的向杨天使眼色，让杨天赶紧道歉。
不过叫周凯没想到的是，这厮稳稳当当的坐着，还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指着桌上的图纸道：“张工，不是我杨天骄傲自大，我敢说，如果你不看这份图纸，他曰你一定会后悔的。”
张浩顿住脚，回头意外的看了杨天一眼，杨天的自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叫他生不出半点儿气来，反倒是有一种可笑的感觉。
年前厂里招聘，张浩也见过几个个姓张扬，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大学生，但像杨天这样自大的，张浩却还是第一次见。
定了定，张浩倒是又重新坐下，道：“好，那我倒是要瞧瞧，你这份图纸，是怎么叫我后悔的。”
张浩顺手抓过图纸，心下打定主意，就当着杨天的面儿，把图纸的一切毛病全找出来，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嫩头青，叫他知道什么才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小子作死啊。”周凯走进杨天，狠狠瞪了杨天一眼。
不过好在，张浩还是看了这份图纸，周凯也算是尽了人情，把事情给杨天办了，至于结果，周凯摇摇头，懒得去想了。
张浩缓缓打开图纸，已经打算去看那种线条粗狂到幼儿园孩子涂鸦般的所谓设计，可叫张浩意外的是，图纸的设计很规范，随意一处，都能单独抽出来，当做教科书的正面教材来用了。
“绘图水平倒还可以。”张浩心下说道，但也没太当回事儿，顾自看了下去。
而这一看之下，张浩的眉头一下子锁了起来。
杨天神态悠闲，喝着茶，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可周凯倒是下意识的紧张起来，一见张浩眉头皱起，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
“这设计图纸实在是太····”半晌，张浩猛的一拍桌子，太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一个适合的形容词。
倒是周凯，心下给张浩接上了这个形容词，太烂了！
唉！周凯摇摇头，倒也没有太过失望，反正来的时候，他也没抱太大希望不是。
而就在周凯想着叫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张浩太太了半天，终于一拍大腿，惊坐而起，道：“太不可思议了，这等完美的发动机设计图，你是如何设计出来的，如果真制造出来的话，那这发动机的效能，要远超市面上任何一款发动机啊！”
刚要走出包间的周凯一个趄趔，呆呆的回过头来，脑子有些糊涂了。
太不可思议？完美？靠，老大，你开玩笑呢吧！
“你确定您老人家说的是这厮？”周凯下意识的望向了杨天，怎么瞧，这厮也不像能单独设计出发动机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