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_253
洛九江脸色终于变了。
他一入梦来就听到电闪雷鸣之声,只是并未太当回事——梦里什么诡奇状况都有,有时大浪滔天,有时熔岩遍地,他还路过一次酒池肉林……咳。
他那个金丹劫渡得不但前所未有,只怕还要空前绝后。正因这个缘故,他对雷劫不怎么熟,这才被沉渊抓着教训。但只凭他往天际投向的第一眼,洛九江就知道,他走不得了。
金色的劫雷在天空中蓄势待发,映亮了半面天空,也映得那被吊在刑架之上之人的每一寸细节都无比清晰。
这人浑身赤裸,双腕高吊,扣在一圈内里生着倒刺的铁镣里,他长发和脑袋一同垂下,遮住了脸,胸膛起伏微弱,几乎奄奄一息。但就是如此,洛九江也只用一眼就把他认个分明。
不用看清脸,洛九江认得他的身体。
……那具布满着各种刀斧伤、钩剜伤、火燎伤,每一寸皮肤都凹凸不平,伤痕累累的身体,只要被人看上一眼,那就绝不会忘记的。
“道兄先走吧,洛某需得留下。”洛九江此前脸上那亲和的微笑不知何时便已荡然无存,他正面着雷劫落下的方向,甚至无暇再看沉渊一眼:“渡劫之人是我的朋友。”
那个在心魔劫中被吊在刑架上的男人,是阴半死。
第141章心魔
怎么会是阴半死?
洛九江自然也知道阴半死带队来了圣地,朱雀玄武白虎三界使者不久之前刚在他眼前碰了个头,独独只差青龙使者一个。为了这个,他当初还短暂地联想到过阴半死片刻。
但洛九江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场景下看到阴半死。
原来不止是梦境,神魂连心魔劫也能闯入的吗。
关于这个问题洛九江此时无心深想,身后的沉渊似乎又叫了他一声,他却再无暇理会。他第一时间冲着阴半死的方向疾步而去,没看到背后沉渊拧紧眉头,背过身去,尽管几次向他的方向回首,但最终还是向着这个“梦境”的边缘一头扎离。
雷云在天空中聚集,使最纯粹的乌色拧紧在一块儿,看起来浓得如同泼墨。黑压压的天际仿佛足以遮蔽天日,随着阴影一层层地覆盖下来,暗色亦一次更比一次深。连边缘的洛九江都被这阴影波及,就更不要提雷劫最中心的阴半死了。
然而阴半死的头顶竟然有光。
那是金色的,如盘旋着吞吐长信的巨蛇一般,正积蓄着庞大力量,电弧跃跃欲试地来回跳动,随时准备着将阴半死湮灭的雷劫光芒。
平生第一次,洛九江觉得黑暗比光明更让人安心。
鬼知道阴半死的这个心魔是怎么个运转方法,洛九江虽然在其中也能正常奔走,但在梦境中常用的缩地成寸的手段却完全失灵。
他此前还抱着一丝丝能走捷径的妄想,试图利用和改变梦境一样的手法,让天空上的金色雷劫——或者至少是那个吊着阴半死的刑架凭空消失,然而反馈回的后震力让他胸腔一阵激荡,肺腑如激浪般翻涌不停,差点闷出一口血来。
洛九江按住前胸压回去一声咳嗽,眼睁睁地看着天空中央的金色比之方才更加耀眼,闪烁的速度也更发频繁,仿佛一句无声的嘲笑:天地之威面前,焉有人类敢在此取巧?
萤火之辉,终不能与日月争光。
第一道金色的心魔劫已然蓄势待发,洛九江和阴半死距离实在太远,故而施救不能,唯有亲见着那道金色雷光是怎样落到了阴半死身上。
心魔劫落下的一刻,吊着阴半死手腕的铁链骤然崩断,阴半死那张干燥、蜡黄、皮肤又凹凸不平的面孔瞬间扭曲,整个人都沐浴在了一层来者不善的金光里。这光芒把他从头笼罩到脚,却并不显得他神色温暖,反而为他的轮廓渡上了一层金属般的锐利。
阴半死像一个米袋子一样摔在地上,甚至没有弹上一弹,他稀疏的睫毛轻微地抖了抖,还不等睁开眼睛,就先缓缓咳出了一口血。
在刚刚撑起眼皮的瞬间,他眼中神色都涣散到近乎茫然,下一刻耳边雷音轰轰唤回他的神志,他眼底倒映着熟悉的,点着炙热地火的熔炉,拷着自己手肘的玄锁,和不远处一口三足立地的大鼎,渐渐想起来来这是什么地方。
他曾经……他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逃离。
那些人为了从他身体里剔出药王鼎,当初真可谓诸事做尽。最基本的削肉拆骨,想用外力从他身体里扒出一点药王鼎痕迹都是轻的,里里外外算来,他们连他的五脏六腑都翻过七八遍。
期间不乏有人提议过,说是常言真金不怕火炼,想来药王鼎也是不怕炼的,咱们何不把这小子扔进炉膛里一把火点了,最后没准能把那小鼎烧出来呢?
——现在想想,要是那人的意见真的付诸实施,阴半死没准还会倒贴他一声谢谢。
那群脑子有坑的疯子最终采用了那人的部分建议,阴半死搞不清最终是哪个家伙一锤定音,不过这人必然是个阴损界的绝世奇才。为了防止阴半死太过脆弱被一把火烤死,他决定把阴半死分开来,一点点烧。
最后果然白忙了好几场,别说药王鼎,就连一点药渣也没烧出来,只给阴半死留下了满脸凹凸不平的烫伤疤。
直到现在,如果从某个特定的角度观察阴半死的侧脸,依然能发现他脸上的一块痕迹非常特别,看起来像是曾经融化过。
这是一段痛苦到阴半死不愿再想的回忆,但就是在这次折磨里,他抓住了一个逃跑的机会。
或许是阴半死真的从药王鼎里继承了些什么东西。普通凡人被用地火烘烤,在碰触到火焰的第一时间就会有皮肉点着的焦臭味儿传出来,然而阴半死被这么直接塞进去一段肢体活烤,居然每次都要半个时辰才显出一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