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加一起也打不过苻雍
声歌被侍从带着七拐八拐穿过一片稻田,最后走进一个土坡里的窑洞。只见十几个农民打扮的人正蹲在地上吃饭。声歌远远站住,却见一个穿着破布衫的人站起来,沉沉地望着声歌。
声歌缓步上前:
“苻雍,我与你单独谈几句。”
苻雍看着声歌:
“你现在说吧。”
声歌看向旁边的侍从,只见众人朝着声歌投来异样的目光,反感里还夹杂着蔑视。
声歌叹了口气,盯着苻雍道:
“你要夺位,我绝不再挡你的路。我只希望你不要动太子,他还小,你放过他吧。”
苻雍皱了皱眉,忽然冲旁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电光火石,两个暗卫飞身而上朝声歌抓过来。声歌立刻向后一闪,两人扑了个空。苻雍眼神一动,一个飞身纵了过来,右手一扣抓住了声歌手腕。声歌忍不住一声惨叫,发现自己右臂已经被掰到了背后,人也被按在了地上。
苻雍道:
“尉迟声歌,我真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苻亮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声歌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压在了地上:
“这种事不是小孩能懂的。”
苻雍苦笑道:
“反正我苻雍就是做小白脸不如他苻亮。他除了日日声色犬马周旋于后宫,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声歌喘了口气:
“他从来没骗过我。”
苻雍愣了一下,声歌冷笑道:
“但你不是,对吧?”
苻雍似乎心念动摇,手下的劲头也松了。
声歌有点犹疑。这样一乍就管用了,难道苻亮说的是真的,他心里真有鬼?
忽然之间,声歌听见远处驿馆方向传来了巨大的爆裂声,一时天地变色,云彩都被染成了艳红。声歌忽然明白了,这又是苻雍的调虎离山计,自己和苻亮都中计了,苻亮又被埋伏了。
苻雍看了驿馆的方向一眼,对侍从道:
“带她先走。”
话音未落,声歌一把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刀刃在苻雍小臂上划出一道血口。声歌挣脱起来举着匕首道:
“都退后。阿雍,看来你对皇位势在必得,尉迟氏的仇也算报了。从今以后我们青山绿水后会无期。”
苻雍退后一步,静了半晌道:
“你利用我,我认了。但我认识的尉迟声歌,不会这样忘记族中的仇怨。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我就当自己从没认识过你。”
声歌心里有点难受,但还是点点头。苻雍示意众人退开,声歌举着匕首后退几步,轻声道:
“阿雍,你保重。”
说罢转身就跑。不料声歌刚一转身忽然感觉身后冷风拂过。
虽然武功被废了,但是从小养成的感觉还在,声歌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却见一只手从自己脖颈旁擦了过去。声歌大吃一惊,转头看时,苻雍手掌一翻又袭了过来。还没想好往哪个方向闪,声歌已经被苻雍捏住了脖子。声歌瞧着苻雍正想着应该如何反应,却见苻雍左手在自己腋下一抬。只听嘎巴一声,自己右臂已经脱臼掉了下来。声歌疼得眼泪直冒,怒道:
“有种你把我脑袋搞脱臼。”
苻雍右手抓住声歌肩膀:
“我看你脑袋早脱臼了。”
正对峙,却见天上一道火光骤然滑坡长空,朝着声歌和苻雍所在的地方飞了过来。苻雍也抬头去看天空,似乎有点迷茫。
“闪开!”
凌乱之中,声歌飞起一脚踹开了苻雍,两人都屁股朝下摔在了地上。只听“空”的一声巨响,四下里飞沙走石,声歌用左手拼命往前爬。暗卫的声音道:
“肯定是皇上抢到了我们的炮,他们朝这边反击了。快点走。”
苻雍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声歌!”
声歌猛地清醒,从漫天的灰尘里爬了起来,抱着右臂便往驿馆的方向飞奔。
跑到驿站,声歌有点迷茫。从现场情况看问题不是很大,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就是不知道原来的驿站到底在哪儿。地上全部是飞散的碎瓦片与砖石,几名暗卫拼命扑火,几十匹马四散奔逃,一路黑衣人冲到乱阵中见人就砍,四下里都是兵器交接的碰撞声,空气中飞着像萤火虫一样的火花。
从场面来看,这火红的一切竟然有几分浪漫。
声歌一把扯住一名暗卫:
“圣上呢?”
暗卫道:
“不知道,有人用石炮突袭,圣上可能……他可能没出来。”
声歌甩开暗卫飞身冲进了火场里。烈火熊熊燃烧,尚且立着的房顶不断爆裂,砖瓦噼噼剥剥地掉落下来。声歌闪身冲进了苻亮住的房间,高声道:
“阿亮!阿亮——”
火光之中,声歌看见床边有个人影,立刻扬开燃烧的幔帐冲了进去。人影一个回头,忽然一刀朝着声歌砍来。声歌向旁边一跃堪堪闪开,仔细一看吃了一惊:
“常麟?”
常麟也是一愣:
“尉迟小姐?”
声歌还没说话,忽然看见常麟反手抽出了腰间的另一把刀,光影闪烁间,两道刀光朝着声歌便掠了过来。声歌飞起一脚踢中了桌子,桌子朝着常麟飞过去,被对方一刀劈成两段。常麟挥刀一指:
“我真不明白,王爷怎么会喜欢你这样水性杨花的贱人!”
声歌有点尴尬。
真的是搞不懂了,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入手搞懂。自己跟苻雍相敬如宾,何来水性杨花之说?这绯闻还有完没完了?重点在于,说这句话的并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是苻雍的亲信,这又是从何说起?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常麟飞身而起朝着声歌的头颈攻来。声歌退了两步却发现后头就是墙,只好下意识地抬起能用的左臂挡住了头脸。紧要关头,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常麟的短刀画了个弧线飞了出去,最终落在了地上不断打转。声歌睁开眼睛顿时一惊:
“阿亮!”
苻亮双手擎着一支银色的□□做了个沧海回头的架势:
“你又上哪去了?”
常麟一愣,将左手的刀丢到右手,一个飞身又攻了过来。苻亮将枪出手用腿脚一踢枪杆,□□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盘旋的花朵。苻亮翻身一跃背身接住枪,枪尖堪堪点在了常麟的短刀上,这支短刀也飞了出去。
常麟看了看空着的两只手,翻身一扑从窗户纵出。苻亮倾着枪冲到院子里,声歌也冲出来:
“四下都有伏兵,去最近的军营!”
苻亮道:
“最近的军营在西边五十里,你猜那里有没有苻雍的后手?”
声歌一愣,苻亮笑道:
“小兔崽子。早知道就不应该手下留情,趁他年纪小就弄死他。”
声歌觉得自己对于解读苻雍已经无能为力,拉着苻亮便从正门冲出去。谁知刚冲到门口,便见一众黑衣人举着各色兵器逼了过来。苻亮抬头去看房顶,只见一排黑衣人举着□□正对二人。
苻亮默默望着声歌:
“天命不佑,你跟苻雍走吧。”
声歌拉着苻亮的手:
“我们死在一起。”
说着从地上的死人手里捡起一把刀,和苻亮同时拉起个架势。外面的黑衣人飞身冲了过来,天上的箭矢如雨一般倾泻。刹那之间,苻亮枪花飞舞扫躺下一片,声歌也举着刀没架势地乱挥。
打了好半天,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声歌觉得两只胳膊仿佛都脱臼了,浑身上下到处都疼,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挂了彩。苻亮身上也被砍破了几处,衣服几乎成了碎布片,体力也彻底透支,呼吸越来越急促。声歌背靠着苻亮,苻亮笑道:
“这可真是君王意气尽,我也享受了一次项羽的待遇。”
声歌道:
“要不你自刎?”
苻亮道:
“我这颗大好头颅也值几千两,不能让你拿去请赏。你先自刎,你死了我再刎。”
声歌哈哈地笑起来。苻亮也笑起来,半晌忽然道:
“当年我师妹说要陪我入宫,与我葬身乱阵之中,我们死生不离。为了他这一句,我苻亮在这刀山火海中撑了这十余年!可她终是弃我而去了。就算我今日死了,也断不再能见到她。”
声歌眼眶一热,柔声道:
“阿亮,我尉迟声歌说过的话永远算数,绝不会食言。”
苻亮笑道:
“你看。这时候你又……”
声歌道:
“我尉迟氏不押白注。今日我尉迟声歌便为你出出血,让你死也不白死!”
苻亮呆了半晌,惊诧地转头看向声歌:
“……你?”
声歌在苻亮脸上亲了一下:
“乖,叫师姐。”
一阵刀光闪过,声歌飞身一跃冲了过去。苻亮眼中光芒一闪,纵深一个银河缠枪杀进战阵:
“尉迟声歌,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声歌被砍得节节后退:
“你还欠我尉迟氏百十口人命。况且要不是你把我武功废了,这点人能奈我何?”
苻亮笑道:
“我不过是杀了你家里的人,可你呢?”
声歌一愣。
苻亮翻身一个扫枪,枪已经打到了声歌脚边:
“你自己心里明白!”
眼看要被扫倒,声歌吸起腿往上一跃。苻亮将枪向上一拨:
“尉迟声歌,你永远欠我的。”
声歌就着枪的劲头飞身一跃,转眼便落在了房檐上。苻亮一扬手将一个东西丢了上来,声歌一把接住了。苻亮高声道:
“走!”
声歌还没说话,天上又一个火球如同天马朝着地面奔袭而来。
只听“空”的一声巨响,一切都黑了。声歌被甩在了地上,耳朵里都是嗡嗡的鸣音。回头看去,驿官已经彻底平了,一堆碎瓦片里不像有半个活人。声歌想往回爬,但是路途过于坎坷。
声歌哽咽道:
“阿亮,你死哪儿去了…
这档口上,一阵马蹄声忽然由远而近。苻雍似乎有点上火了:
“谁让你们炸的?”
“炸偏了…
“有谁在里头?”
侍从揣度了措辞:
“我们的人很多在里头……皇上也在里头。
苻雍沉默了一下:
尉迟小姐没在里头吧?”
……一片安静。
苻雍忽然急起来,冲到废墟上头用力刨: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挖呀!”
声歌趴在地上,与苻雍隔着土堆不敢吭声。
这时苻亮的马轻轻来到声歌身边,侧身卧在了地上。声歌看看这匹黑色的马,忽然明白了苻亮的意思。苻亮说自己欠他的,并不是故意杠自己,他是暗示自己必须马上用行动补偿。
声歌捡起地上的令牌费劲地爬到马背上,马纵身而起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