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霍越泽还在继续收拾院落里满地的狼藉, 一部分是剩下的木头碎屑, 还有几块没能用完的香樟木，另一部分就是程舟捣鼓画画折腾出来的一堆垃圾……
  该扔的都要扔。
  程舟也端了盆热水洗了洗，然后换了衣裳, 随手拿了一件霍越泽的长袖套上，翻出来压在箱底的照相机, 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霍越泽, 你过来, 你给我教教这个怎么用啊？”他不太会使用这种老式相机。
  “这不是咱们在上海买的那个相机吗？你怎么突然把这个拿出来了？”霍越泽拿过来相机, 低头尝试着捣鼓了几分钟, 幸好还能用。“想拍照吗？”
  他一抬头，看见程舟穿着他的衣裳, 双腿却暴露在空气里, 皱了皱眉。
  程舟跳到他的身上, 亲昵地蹭着他的脸笑。
  霍越泽无奈地抱着他进了卧室，免得他着凉，道：“你不是想拍照吗？想拍什么？我给你拍。”
  “那你多给我拍几张！”程舟心血来潮，一口气拍了好多张摆鬼脸捣蛋的照片, 表情生动又活泼，然后把相机扔到了一边, 主动撩起了衣裳……
  湿漉漉的清澈眼神望了过来。
  霍越泽呼吸一滞, 都没顾得上深思程舟有些不对劲的对方, 不管不顾地覆了上去。
  越到后面, 程舟越缠人。
  霍越泽简直喜欢极了他主动热情的模样,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依然忘不了程舟边舔边看着他的朦胧眼神。
  今天依旧是一个艳阳天。
  阳光明媚，天上白云纵横。
  程·想偷懒·舟理直气壮地赖在床上不肯起床，他早就打定了主意，星期五就呆在家里窝着，不出去上班了。
  霍越泽满心柔情，自然也愿意纵着他，“真的不去上班了？”
  “不去了，今天我只想在家里睡懒觉！”程舟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那行，”霍越泽看了眼手表，现在还早，七点半不到，估计崔家齐那货还没出门呢。
  他出去把刚睡醒的小崽提溜了过来，“舟舟，你在家里等等我，我出去到崔家齐那边说一声，让万红凤帮着你请假，顺便帮你照看一天柜台。”
  程舟抬头笑道：“你也不去上班啦？”
  “不去了，我也在家里陪着你。”
  看着霍越泽出了门，程舟慢悠悠地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无形的力量波动不息，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要出问题的预兆。
  所以这一天，他的精神力到底是什么时候出了问题的？
  程舟思考了半晌，睡醒的小崽也趴在床上迷迷瞪瞪愣了半晌，而后迷糊地揉着眼睛，歪歪扭扭站了起来，“叭叭。”
  “怎么了？”程舟忙抱紧他，“汤圆儿还想睡觉的话，就继续睡，今天叭叭陪你睡懒觉！”
  “不睡了，我想、我想——”话还没说完，小崽难受地皱紧了眉头，“叭叭，汤圆儿疼……”
  “哪里疼？”程舟还没反应过来。
  一股庞大的力量轰然出现，新生觉醒的精神力带着势如破竹的能量涌了过来。
  “！”
  程舟惊得急忙侧身躲了过去，当即动用精神力截住了那些凭空出现的能量。
  真要让这些庞大的能量到处乱窜，他们家的小房子肯定要散架了……
  偏偏小崽也不知道自己的杀伤力，一个劲的往程舟怀里钻，嘴里难受地哭喊：“叭叭，呜呜呜……疼……汤圆儿疼……”
  程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蛋宝宝居然在这个时候觉醒了精神力！
  在星际时代，新生的孩子长到一定的年龄，都会在某个瞬间忽然觉醒精神力，而这个过程往往需要专业的儿科医生动用精神力引导安抚，否则稍有闪失，就有可能导致觉醒失败。
  “叭叭，哇呜呜呜……疼，好疼……”小崽蹭着他大声哭嚎，涌出来的眼泪濡湿了程舟的衣裳，程舟的心都要疼得碎了。
  “不疼不疼，汤圆儿最坚强了，”程舟抱着他一边哄一边防御着那些乱窜的能量伤到自己，“汤圆儿乖，叭叭帮你，叭叭帮你引导能量，你乖乖的，不要抗拒。”
  小崽继承了他和霍越泽的天分，资质这么好，能量纯净强大，以后很大可能比霍越泽还要厉害，觉醒失败简直太可惜了。
  就算程舟不是专业的儿科医生，他也不得不挽起袖子自己上！
  “汤圆儿也能看得见叭叭的精神力对不对？”
  小崽点了点头，抽噎着说道：“叭、叭叭，疼——”
  “别哭别哭，汤圆儿乖，试着引导这些能量跟着叭叭的精神力走，乖乖地顺着叭叭给你画的路线走……”
  霍越泽觉醒精神力的时候，程舟也帮过他引导能量，所以稍微有点经验。
  可是小孩子和大人完全不一样，身体那么小，筋脉那么细，不仔细找压根找不见，而且忍受疼痛的耐力也是更低。
  好在小崽虽然一直喊着疼，抽抽噎噎抱着程舟蹭眼泪，却始终乖乖地引导着那些乱窜的能量，亦步亦趋地跟着程舟的精神力走。
  而程·半吊子儿科医生·舟，精神力每走几步就要顿一下，同时也要防御着自己不被那些能量伤到，磕磕绊绊引导着自己的蛋宝宝梳理着那些能量。
  好不容易走完一圈路线……程舟的精神力、刚刚好耗没了……
  没了那些精纯的能量在体内胡乱冲撞，小崽也渐渐停止了哭嚎，紧紧依偎着程舟时不时抽噎一下，刚刚哭过的圆眼睛水汪汪的发亮。
  程舟：“……”
  程舟受到萌宝眼神的会心一击，顿时抱紧他亲了两下，“汤圆儿果然最棒了，以后要好好利用这些能量，叭叭对你的期望很大的！”
  他总算是弄清楚自己的精神力是怎么没的了。
  程舟不仅仅要引导着小崽的能量跟着他走，还要小心防止那些乱窜的能量伤到自己，所以这次精神力耗得有点狠。
  按照他的恢复速度，起码也要在下午才能恢复过来一丁点。
  所以在宋珍珠经历过的那一世里，当小崽觉醒精神力的时候，霍越泽应该也不在旁边，程舟肯定要帮着自己的蛋宝宝度过难关，从而导致接下来面对危险难以自保的事情发生。
  程舟垂眸看了一眼小崽，想到自己上一世的遭遇，忽然低头抱着他亲了又亲，声音低的近似于无，“没事的，叭叭一点也不怪你。”
  小崽懵懂地抬头说：“怪、怪汤圆儿吗？”
  “没有，不怪汤圆儿！”程舟认真说：“汤圆儿才是个两岁多的宝宝，什么都不懂呢，叭叭很爱你，一点也不怪汤圆儿的。”
  这是他自己的蛋宝宝呢。程舟抱着他忍不住红了眼圈，他几乎难以想象上一世自己陷入昏迷以后的事情。
  不知道霍越泽那个王八蛋后来有没有怪小汤圆儿连累了他失去自保的能力？程舟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答案。
  他的小汤圆儿肯定受了不少冷落。
  宋珍珠说那时他昏迷了很久也没有醒过来，可是她也不知道程舟到底昏迷了多久，程舟也不愿意多想，越想心越疼。
  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应该睡了很久很久，仿佛要睡到再也醒不过来。
  小汤圆儿也被霍越泽那个王八蛋冷落地彻彻底底，甚至过得一点也不开心，闷闷不乐地长大，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冰冻小汤圆儿。
  霍越泽回来以后，还没开口说话，程舟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和小崽软声说道：“汤圆儿出去一下，叭叭要和你的王八蛋叭叭好好算账！”
  “啊？”一脸懵的小崽被程舟推了出去。
  霍越泽同样一脸懵，他出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副怒气冲冲的架势怎么像是要和他打架？
  门一关，程舟气得狠狠踢了霍越泽一脚，道：“王八蛋，汤圆儿说得没错，你就是坏爸爸，坏的要死，简直没有一点当爸爸的责任！”
  居然敢冷落他的蛋宝宝，不好好打一顿他绝对出不了这个气！
  霍越泽被骂的莫名其妙，“我哪里没有当爸爸的责任了？我一直亲自带着他，大多数都是我给他喂饭的，我——”
  程舟不听他在那边说什么，随手扯下墙上挂的那根鸡毛掸子，毫不犹豫地朝着霍越泽狠狠敲了过去。
  霍越泽忙不迭侧身，落空的鸡毛掸子狠狠敲到他身后的衣柜上，声音出奇地响……
  “！”
  “舟舟，你居然来真的？打这么狠？”
  程舟拿鸡毛掸子指着他，“今天我必须要狠狠打你一顿，你敢冷落我的蛋宝宝！我就敢狠狠打你！”说罢又追着霍越泽打了过去。
  霍越泽完全不知道缘由，他什么时候冷落小汤圆儿了？
  他也顾不上多想，急忙绕着床架子跑，可惜卧室本来就不大，左右两边实在是没有跑的地方，眼见着鸡毛掸子砸过来，不得不站在原地紧张地闭上眼。
  等了半天，也不见鸡毛掸子落下来。
  霍越泽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程舟红着眼睛站在他面前，拿着鸡毛掸子的手迟迟不落下来，另一手抹着止不住的眼泪，哭也没哭出一点声音。
  他立马慌了神，“舟舟，你别哭。”
  除了在床上以外，霍越泽完全见不得程舟在他面前哭。让他想起在末世的山洞里，他屡次拒绝程舟的靠近，结果程舟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那个哭声让他心如刀割，永生难忘。霍越泽低下头，“宝宝，你想打就打，你别哭，我不跑了。”
  他夺过鸡毛掸子，立马狠狠往自己胳膊上敲了两棍，力度大的当即红肿了起来。
  “你就是王八蛋！”程舟哭着骂出了声，他自己也不争气，被这个王八蛋吃得死死的。
  他抱住霍越泽的胳膊心疼地摸了摸，眼泪汪汪地问他：“疼不疼？”
  “没事，不疼。”霍越泽伸手抹着程舟的眼泪，哄着说道：“乖，别哭了，怎么忽然就哭得这么厉害？我也就出去了一会儿，为什么刚回来你就要和我算账？”
  话音未落，程舟的眼泪掉得更多了。
  想到上一世被霍越泽冷落了那么久的蛋宝宝，他心心念念的小汤圆儿过得一点也不好，对霍越泽的心疼恨不得立马喂了狗吃。
  程舟狠狠拍打着霍越泽的胳膊骂道：“活该你这么疼，王八蛋，你怎么能舍得那么对汤圆儿？他是我们的蛋宝宝，我们两个人的！”
  霍越泽实在是摸不着头脑，“我也没虐待咱们的汤圆儿啊。”
  程舟顿了顿，泪眼朦胧，抱紧他哽咽道：“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冷落汤圆儿，如果你对汤圆儿不好，我肯定很难过的。”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保证，我会一直对汤圆儿很好的，”
  程舟哭道：“你也要多陪陪汤圆儿。”
  “好好好，我肯定多陪着他玩。”
  霍越泽还是没弄清楚缘由，但这并不妨碍他下意识安抚程舟，“乖，别哭了，你明知道我听不得你这么哭，你是不是故意的？小坏蛋。”
  “我也没想哭的，”程舟抹着眼泪，眼前忽然一片虚幻交错。
  房间很陌生。
  他看见了那个被冷落的小汤圆儿蹲在墙角偷偷地抹眼泪，模样似乎长大了一点，稀稀疏疏的头发终于变得又黑又亮。
  程舟的眼神停顿片刻，他总算不用担心自己的蛋宝宝会是个秃头的小宝宝了。
  小崽的脸颊也没瘦，婴儿肥肉乎乎的，偷偷地掉着眼泪，和他如出一辙的圆眼睛呆呆望着不远处。
  顺着小崽的眼神扫过去，程舟看见了那个陷入昏迷的自己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脸色红润，显然被照顾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