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方晓婷看不下去, 悄悄给程舟使了一个眼色，指了指门口挂的那件衣服, 无声示意着。
  程舟秒懂她的意思，心下顿时欢喜，不动声色地对着霍大哥哼了一声，“不给就不给，以后我也不让你抱小汤圆了, 我走了！大嫂, 再见。”
  “哎好，路上慢点啊。”方晓婷站在霍大哥的面前倒茶, 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走出门的瞬间, 程舟悄悄顺走了那件衣服口袋里的枪……
  出了门，三两下拆了弹匣，程舟拿到自己想要的子弹，又悄无声息地把枪塞了回去。
  方晓婷回头，眼睛狂眨, 催着他赶紧走, 程舟急忙点头, 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就在这时，霍大哥低声咳了一下，偏过身子装作没看见, 继续看着手里的报纸, “婷婷, 你——”
  方晓婷的心一提, 只听着他说：“你给我拿个苹果来。”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拿。”
  “下不为例，知道吗？”霍大哥抬头幽幽地瞥了她一眼。
  方晓婷顿住，原来也不傻啊，只能干巴巴笑着，心虚地答应道：“好的好的，下次我不帮忙了。”
  那一边，程舟蹦蹦跳跳回了家，冒着热气的午饭正好上了桌。
  霍越泽看到了挎包里的东西，继续给小崽喂饭，“还真让你拿到子弹了？大哥居然肯给你？”
  程舟晃着头，“他肯定不给啊，我偷的！”偷也被他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霍越泽摇头失笑。
  吃完饭，程舟陪着小崽玩了一会，哄着他乖乖睡午觉。家里的小电灯泡一睡过去，霍越泽就抱着程舟进了卧室。
  漫长的喘息过后，程舟嫌弃地拍开他的手，这人的手心全是硬邦邦的茧，“去，端盆水过来。”
  收拾干净恢复清爽，程舟舒服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酝酿睡意，霍越泽紧挨着他睡在旁边，顺着他软乎乎的肚皮来回摩挲。
  “舟舟，你老实和我说，你随身带着枪，是不是为了预防什么危险？如果是有人想对你不利，你和我说说，我帮你你解决麻烦。”
  “没有，你别多想，如果需要你帮忙，我肯定会开口的。”
  霍越泽还想继续说话，程舟抱紧他的胳膊，撒娇道：“好了，你别问了，快点睡觉，下午还要上班，我也很困啊。”
  “先别睡，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你瞒着我的小秘密，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明白？”
  “……下个月吧。”程舟心想，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在中秋节那几天发生的，无论他能否改变那些不好的结局，到了十月份，事情差不多也该彻底结束了。
  好的坏的，他都必须接受。
  百货大楼依然很冷清，三三两两的人来回闲逛。
  程舟闲得无聊，笔尖在纸上胡乱画着圈圈，默默整理着脑海里乱成一团的记忆。
  宋珍珠说的关于前世的那些事情，其实里面有相当多的疑问，程舟一直想不明白。
  首先，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是，中秋节的那几天，他和霍越泽、还有小汤圆儿居然都不在昌安市！
  怎么就那么巧呢？
  程舟敢肯定，只要霍越泽留在昌安市，不管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有多糟糕，凭着霍越泽的水系异能和强大的精神力，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止所有的悲剧。
  哪怕换成是程舟一个人留在昌安市，也许他没有办法及时灭了让高家满门皆灭的那场大火，但也绝对可以阻止霍大嫂的死亡。
  说不定从一开始，凭着精神力的开挂，他完全可以问清楚霍越玲的坏心思，直接从源头上阻止那些不幸。
  然而到目前为止，程舟依然不知道让他和霍越泽双双离开昌安市的原因。
  但是不管怎么样，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有等。
  等着霍越玲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程舟垂下眼眸，摸着挎包里的枪，他确实有些心软，也没怎么沾过血。可是既然已经知晓了上一世因霍越玲死去的那些人命，他就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讨人厌的祸害。
  生活还在继续。
  看似平静的河面之下尽是湍急的河流。
  距离中秋节仅剩两天的时间，程舟万分焦躁，他还是没有等到霍越玲回来，反倒等来了一封信。
  信依然是从怀山县王家村生产大队那边寄来的。
  程舟拆开信匆匆扫了两眼。
  信里的笔迹一如既往的熟悉，一看便知是王万顺亲自写的。葛翠花带着铁蛋和小丫去山上挖野菜，谁知碰到了野猪下山发狂，匆忙奔逃之下，不小心跌下了山坡……
  幸好铁蛋和小丫都没什么事，最多身上有些擦伤，可是葛翠花……额头恰好撞到了凸起的石头，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两天，一直没有醒来。
  看到这里，程舟呆呆愣在原地半晌，心焦的同时，脑子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难道这就是他和霍越泽离开昌安市的原因吗？
  上一世，如果他得知葛大姨出事，肯定会急得连夜赶过去，霍越泽和小汤圆自然也会跟着他离开昌安市。
  就好像连老天爷都在帮着霍越玲制造合适的时机。
  程舟闭了闭眼，扶着桌子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
  算算信件在路上耗费的时间，葛大姨已经在医院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就算身边有表哥表嫂细心照顾，他也必须要回去看看。
  可是这里还有一个定时炸.弹躲在阴暗里，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爆炸。
  程舟正冷静思考着，霍越泽端着饭碗进了屋，“怎么样？信里大概写了什么？”
  “是、是大姨出事了。”话一出口，程舟才发现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平生第一次想尽快弄死那个还没出现的祸害，早点除掉后患，也能早点动身去怀山县。
  小崽扒着程舟的腿，眼神懵懂，“叭叭——”
  霍越泽皱眉，“什么？出什么事了？”
  程舟把信件给了他，极力保持着理智，干脆利落地说道：“我不打算回去，但是现在我要去邮局拍个电报，问清楚大姨的具体情况。”
  霍越泽匆匆扫完信，道：“舟舟，如果你想回去看看，我也能陪着你一块回去，搭个班车就能到怀山县，很快的。”
  “我不回去。”程舟摇头，他必须要留在这里盯着霍越玲，绝对不能再让她害死那么多人命。
  匆忙赶到邮局，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幸好里面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值班，程舟果断拍了一份加急电报。
  可惜最快也只能在明天早上收到王万顺发过来的电报，这里的通讯手段真的太落后了。
  程舟在邮局门口焦躁地转了两圈，霍越泽劝着他先回家，最后发现好言好语没什么用，硬是拉着程舟离开了邮局。
  小崽也像是知道程舟的心情不好，贴心地窝在程舟怀里，时不时喊声叭叭，然后说些叽里呱啦的鸟语，最后也不忘给程舟糊一脸充满爱意的口水。
  程舟：“……”
  程舟默默擦掉了口水，摸着小崽的脑袋，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的蛋宝宝居然也会哄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好像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小汤圆儿就长大了。
  这时候的程舟从来没有想过，他成功改变了其他不好的结局，自己却没能逃过既定的一个小小的命运轨迹。他睡了长长的一觉，像是要睡到地老天荒。
  当程舟醒过来的时候，心境已经完全不同，而他的蛋宝宝，已经背着书包上小学了。
  小崽又亲了程舟一下，稚嫩的嗓音喊着：“叭叭。”然后小脑袋不停蹭着程舟的脖颈。
  软软的头发在脖子上来回蹭，有些痒，程舟没忍住笑了一笑。
  霍越泽也笑，轻声安慰道：“别着急，葛大娘肯定没事的，说不定过两天就醒来了。”
  对啊，说不定过两天就醒来了。程舟眼睛一亮，忽然便想起了一个细节。宋珍珠之前说，中秋节过后，仅仅过了两天，他就带着小崽回到了昌安市。
  既然他能在短短的五天时间里从怀山县回来，那就说明葛大姨肯定醒过来了，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放心地回到昌安市呢？
  程舟稍微安了心，抱着霍越泽狠狠亲了一口，“你说的没错！大姨肯定没事的！我现在想吃饭，能吃一大碗的那种。”
  今天下午他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霍越泽重新热好了饭菜，看着他喝了满满一碗粥，这才开口问道：“舟舟，为什么不回怀山县看看？你明明很想回去的。”
  程舟顿了顿，“我要留在昌安市等一个人，等着她找上门来送死。”
  霍越泽抬眼，“你说的是谁？”该不会是霍越玲那个死丫头吧？
  “这个也是秘密，你怎么老是问我的小秘密？都说了十月份会告诉你的。”程舟敲着他的脑袋。
  “行行行，我不问了，好好吃饭。”霍越泽又道：“一会吃完饭，我带你和小汤圆出去兜兜风，到湖边玩玩。”就当是散散心。
  程舟没拒绝，他确实有些情绪低落，坐在湖边吹吹风也好。
  小崽听懂了这些话，欢喜地拍了拍手，激动道：“去、去湖边玩！”很显然，他还记得上次到湖边玩水的经历呢。
  傍晚时分，太阳落了山，天色暗红。
  湖边很安静。徐徐清风吹了过来，程舟倍觉舒爽，看着远处玩水的小崽，不留痕迹地靠着霍越泽，轻笑道：“我觉得现在的生活特别好。”
  他希望这样平凡充实的日子永远也不要变。
  霍越泽笑了笑，“这样就算好了？舟舟，等十几年以后，小汤圆长大了，我就把他扔到一边去，带着你到处旅游——”
  “不要，我再也不想体验火车上的厕所了！”程舟想也不想道。他憋死了都不想再进那些厕所！
  “以后的条件肯定会好的，有你想吃的冰激淋，炸鸡翅，珍珠奶茶，甜滋滋的蛋糕，还有很多很多你没有尝试过的美食，还有私人飞机，我亲自驾驶飞机载你到天上看看……”
  “你居然会开飞机？”程舟诧异。
  “会，以前我和别人学过的，到时候带你看看蓝天白云。”
  “我才不稀罕看那些蓝天白云呢。”
  来自星际时代的程舟，操控过最酷炫的机甲，乘坐过太空航班，看见过无数次浩瀚无垠的宇宙，见过最美丽最神秘的蓝色星海，甚至亲手摸过星海里的那些发光的小星星……
  不过那些美好的记忆里好像没有霍越泽，程舟炫耀完以后愣了愣，抱紧他的胳膊道：“那你还是带着我去看看蓝天白云吧，我勉强陪着你去看看，毕竟你没见过那些场景。”
  霍越泽：“……”不是，其实他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