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夜色漆黑, 墨蓝色的云团挡住了月亮, 点点星光璀璨。
  程舟刚一落座，霍大哥就开口问道：“刚才来的是谁？”
  “是宋大姐, 你可能不认识, ”霍越泽说：“当初我不是给了你一幅歹徒的画像吗？她就是那桩案件里被推倒的孕妇——”
  霍大哥想起了这件事，道：“我还记得这件案子，多亏了舟舟的那幅画像，不到两天就抓住了那个歹徒。”
  程舟好奇道：“说起这件案子，我都忘了问了, 那个歹徒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 ”霍大哥漫不经心道。
  崔家齐冷不丁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转移话题道：“今天是小汤圆的生日，不提这个, 咱们喝酒。”
  霍大哥白了他一眼, “要喝你喝，没看见我只能喝茶吗？”
  明宇就在他跟前坐着, 乌黑发亮的眼睛盯得贼紧, 害得霍大哥碰都不敢碰酒瓶子，生怕被儿子逮住训话。
  方晓婷幽幽道：“怎么？你不想让明宇盯着你吗？”
  “没有没有，好好吃饭，”霍大哥伸筷子尝了一口菜，道：“越泽的手艺真不错, 早知道以前在家里住的时候, 我就该逼着他进厨房做饭。”
  霍越泽不理他, 低头看着程舟拆小盒子，打开是一块沉甸甸的手表。
  瑞士梅花机械表！程舟惊呆，“这种进口的手表很贵吧？”
  “还好，应该就是两百多块。”霍越泽轻描淡写道。
  “……”旁边的崔家齐闻言，给了他一个白眼，两百多块呢，说的好像和两块钱差不多。
  程舟说：“那我真的收下来吗？好贵啊，我不太好意思收。”
  “留着吧，这块手表挺好看的，”霍越泽拿着手表在程舟的手腕比划了一下，金色的表盘衬得程舟的皮肤很白。
  霍越泽心念一动，摩挲着程舟的手腕，道：“以后等虎妞过生日，你再给宋大姐送个好东西。”
  霍大哥远远瞟了一眼，叮嘱道：“越泽，你们出门就别戴这种手表了，家里戴戴就行了。”
  “我知道，”霍越泽笑了笑，出门在外当然要低调了。
  吃完饭后，霍越泽把客厅里的小汤圆拎了出来，“小汤圆，一个一个收礼物了。”
  霍大哥简单粗暴地送了一个大红包。
  “谢谢大哥！”程舟喜得立马夺了过去，“我代表小汤圆收了，他绝对很喜欢这个礼物的！”
  霍大哥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小兔崽子，早就知道你喜欢红包了！
  方晓婷、霍向兰和崔家齐依次送了礼物，就连明宇也送了一个亲手编的蚂蚱……
  碍于五岁的明宇已经懂了不少，霍大哥给方晓婷递了一个眼色。
  方晓婷立马会了意，带着明宇和小远航进了屋，免得明宇听到了他们几人商量的事情。
  霍大哥摸着小汤圆的脑袋，叮嘱道：“你们两个，在外面一定要记得低调，这两年都安安稳稳地过来了，以后要更加小心。”
  程舟嗯嗯点头。
  崔家齐很纳闷，趁机问道：“大哥，这两年就没有人上门给越泽介绍对象吗？”
  按理来说，哪怕霍越泽装得再低调，就算仅仅是冲着霍大哥在公.安局的本事，也应该有不少人家积极上门给越泽介绍对象，从而和霍大哥交好啊。
  “……”霍大哥摸了摸鼻子，“这个、一开始当然有几个媒婆来给越泽说亲了，后来就没了。”
  崔家齐诧异，“你怎么拒绝的？”
  那些能说会道的媒婆哪有这么好打发了？
  程舟瞬间笑出了声。
  霍越泽黑了脸，“行了行了赶紧走，我和大哥还要说点事。”
  “怎么了？”崔家齐摸不着头脑，“你好歹让我和大哥说完话啊。”
  霍越泽二话不说，就把崔家齐赶出了院子，“哪来的那么多好奇心？快点滚。”
  崔家齐扒住门不肯走。
  万红凤也是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她阻止崔家齐的作死，道：“好了我们走，现在都这么晚了，我想早点回家睡觉。”
  “大哥，我们走了啊。”说罢，万红凤不由分说，拽着崔家齐离开了小院子。
  黑咕隆咚的小巷子里，一片静谧。
  崔家齐打开手电筒，百思不得其解，道：“你说大哥是怎么拒绝那些媒婆的？”
  “我怎么知道？你出去和那些媒婆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万红凤白眼。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明天我就去打听！”崔家齐拍板道。
  那一边，霍越泽完全不知道自己百般掩盖的事情即将就要被某个二货知晓了。
  霍越泽率先开口道：“二姐，你和高原最近怎么样？”
  “还是那样啊。”霍向兰有些羞涩，道：“越泽，你也知道高原的性子，他对我很好，也带着我去见了他爸妈，我觉得，他们挺喜欢我的。”
  霍越泽和高原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高原的性子，重情重义有孝心，人也聪明，没有那么死板。
  起码手里缺了钱，也会跟着崔家齐去黑市倒腾一把，赚到了钱再及时收手，安安分分地在罐头厂领着死工资，行事作风及其低调。
  霍越泽说：“既然高原和你谈了对象，你就不用担心他还会想着玲玲。”
  他了解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向兰闻言，下意识攥紧了衣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越泽，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霍大哥皱紧了眉。
  怎么霍家的两个女孩子都看中了高原那个小子？
  想到玲玲那死丫头，霍大哥瞳孔微闪，算算时间，她已经离开昌安市将近三年了……
  有霍越泽压着，其他人都不再提起霍越玲，就连他都快忘记那丫头的样貌了。
  霍越泽轻声道：“二姐，到了合适的时候，你们想结婚就去结，高叔叔和高阿姨也喜欢你，你不用怕那么多，有我和大哥给你撑腰，就算是高原也不敢欺负你的。”
  “我知道的，”霍向兰笑了笑，心里有些发热，忽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这个弟弟，从小就是冷漠话少的性子，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呆着，就像是游离在人间以外的过客。
  冷漠，孤僻，甚至有些奇怪。
  霍向兰至今都无法想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不喜欢热闹，却总是强迫着自己出去找朋友玩。
  那个年幼的小男孩领着一帮小孩子玩幼稚的游戏，脸上明明笑着，眼里却没有几分笑意，甚至站在孩子堆里，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直到后来和崔家齐那个小二货玩到了一起，霍越泽这才慢慢融入到了团体当中，随着年纪的增长，长成了表面上热情爽朗的少年。
  霍向兰笑着说：“越泽，你还记得小时候非要跑出去跟着大家玩的事情吗？”
  “什么？有这种事情吗？”霍越泽完全没有印象。
  霍大哥放下心底的沉思，笑着说道：“有啊，可能是你太小，记不清那时候的事情了。”
  程舟立马来了精神，坐直身子认真听着。
  霍大哥说：“那会你很小，好像是两岁多吧，老是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喊你也不理，咱妈还以为你是个小傻子呢。”
  那个时候，霍家得了龙凤胎，然而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了不对劲。
  摇篮里的小婴儿很少哭闹，逗起来也不会给太多反应，霍母一度以为自己生了个小傻子。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霍越泽渐渐长大，基本的说话交流没什么问题，无非就是话少，老是喜欢搬着小凳子一个人坐在大树跟前发呆。
  顿了顿，霍大哥又道：“你小时候发呆，经常莫名其妙地哭，没有一点哭声，咱妈问你为什么哭，你也摇头不肯说，后来我在外面玩游戏，你非要跑过来一起玩……”
  霍越泽皱紧了眉，他怎么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他是带着末世的大部分记忆出生的，当然记得自己一两岁的事情，无非就是正常的吃饭睡觉，几乎无聊地让人没有耐心去仔细回忆。
  可是他确实、不记得霍大哥说的这些事情。
  霍越泽确认道：“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当然是真的，那会我都七八岁了，”霍大哥白了他一眼，“你那会才几岁，不记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霍向兰也道：“越泽，大哥说的是真的，我也记得你小时候发呆偷偷哭的事情呢，等你稍微大了一点以后，就没再继续哭了，爸妈也不敢再提这件事，也勒令了我们都不许提呢。”
  ……
  送霍大哥几人安全回到家以后，回到小院子里，霍越泽沉默良久。
  小崽已经准时准点地钻进了被窝，闭上眼睛陷入了梦乡。
  程舟给小汤圆掖好被子，走进卧室，捅了捅霍越泽的腰，安慰道：“我也不记得我两三岁的事情，你不记得也没事啊，这有什么不开心的的呢？”
  “舟舟，这不一样，我今天才觉得我的记忆……似乎缺失的太多了，”霍越泽把他抱到了怀里，“我总觉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他还没有想起来，在末世里，他是如何和程舟相遇的？他又是怎么死的？
  都说人死如灯灭，可是他死了以后，为什么能够莫名其妙地在这个世界重新活了一次？
  程舟仔细想了想，认真给他分析道：“你的来历和其他人不一样，生下来就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我曾经和一个教授学过一些时空理论，差不多听懂了基本内容……”
  多宇宙平行时空理论是真实存在的。
  按理来说，不同时空之间的天然屏障是无法打破的，
  程舟误入了能量不稳定的空间裂缝，跨越了将近一千多年的漫长时光，却依然是在同一个时空里，只是所处的时间节点不一样。
  程舟说：“可是你和我不一样，你从前所在的末世时空，和这个时空是并列平行的，你的存在，就是打破了那道天然屏障！”
  霍越泽低声道：“要怎么样才能打破屏障？”
  “理论上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正好处在能量不稳定的空间节点，偏偏这个时候你正好要挂了，你的生存执念正好也特别强！”
  程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三个正好说得容易，发生的机率几乎是千亿分之一。
  “然后精神力承载了你的意识，你就能随机地来到另外一个时空了。”
  程舟发出了关键的一问，“所以你那么强的生存执念是什么呢？霍越泽同志！”
  霍越泽：“……”大概是你？
  霍越泽往后一仰，抱着他倒在了床上，“舟舟，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呢？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晚想不想洗澡？”
  程舟点了点头，道：“你快去烧水，我先躺着睡一会。”
  霍越泽低头浅吻着他的唇，黏黏糊糊亲了好久，最后还是程舟不耐烦地把他踢了出去。
  “快点去烧水，还有外面堆的那些碗筷也要洗呢。”
  赶走了人，程舟躺在床上，看着一侧霍越泽睡的枕头，不禁鼓起了脸颊，把那个枕头一把扔到了脚下。
  他从来就不是天真懵懂的人，平时收起了爪子，不代表他就是个傻白甜。
  霍越泽肯定偷偷瞒了他一些事情。
  程舟气得狠狠踩了枕头两脚，不说就不说，他刚刚科普的那堆理论也没有全部说完呢。
  要想打破时空之间的屏障，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有两种可能的。
  但是霍越泽那个大猪蹄子！王八蛋！土包子！居然故意瞒着他小秘密！
  程舟有一点生气，也不乐意继续告诉他另一种可行性！
  就让他自个瞎几把琢磨吧！
  ※※※※※※※※※※※※※※※※※※※※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