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天色渐黑, 灰色的风从遥远的地方吹过来, 带着呼啸与凉意。
  吃完饭, 霍越泽伸手摸了摸程舟的肚皮，“舟舟, 你最近吃的这么多, 怎么也不见长肉呢？”饭量倒是涨了不少。
  程舟理直气壮道：“没长肉, 那就说明我吃的不够多！”
  他迫不及待拉着霍越泽爬上床, 就等着对方给他聚一个大水球, 钻进水球里面去玩玩。
  霍越泽笑了笑, 引导着水流围绕程舟渐渐成形, 在水球的最上方留了七八个通气的小孔。
  “舟舟, 你坐好了, 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你托起来？”
  “好，我不乱动，”程舟眼神兴奋，抬手摸着眼前透明的水帘，触手温热, 却柔软的不可思议。
  有些水流甚至会在他的手指上环绕一圈，像是有了调皮灵动的生机活力, 程舟忍不住连连称奇。
  霍越泽不敢把他托的太高, 只让水球静静悬在床铺上方，离床面仅仅有小半米高, 足够程舟在里面随便折腾了。
  程舟笑弯了眉眼, 小心翼翼地滚动一圈, 似乎是发现没有危险，再加上霍越泽始终照看着他，分分钟解放天性，四肢散开随意翻滚。
  清脆的阵阵笑声从里面传来，彰显着某人极好的心情。
  有时候水球被程舟撞的出现缺口，下一秒便被霍越泽及时补全……
  程舟兴致勃勃玩了半晌，最后趴在透明的水幕上，静静看向下方，和霍越泽望过来的目光恰好对视，他很快又笑出了声，拍了拍水幕示意自己要下来……
  霍越泽挥手散开水，将他稳稳当当接在怀里，语气宠溺，“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但是玩的久了也没意思，可我还是好开心啊，”程舟说完话，迫不及待亲了上去。
  霍越泽笑着和他浅吻几下，一手轻轻捏住他后颈的皮肉，“刚吃完饭，好好消停一会。”
  程舟低下头，小虎牙重重撕咬着他的锁骨，不满的咕哝道：“我就是想亲亲……”
  霍越泽垂下眼看他，心念微动，在他耳边诱惑道：“如果你像上次那样乖乖的听话，今晚我就让你尽兴，怎么样？”
  程舟犹豫了一下，动着腰缓缓磨蹭，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惦记着贪欢享乐，闹腾的次数似乎有些频繁，他都觉得有一点点的难为情。
  霍越泽见他犹豫，翻身扣紧程舟的腰身，化被动为主动，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撞着，企图诱着他答应自己的要求。
  程舟亲上他的唇，难耐的催着他继续。
  灯光越发暖人，隐隐有细碎的闷哼声传出来。
  缠绵过后，程舟闷头喘气，欢愉经久不散，白皙的背脊仍然止不住细微的颤抖。
  可是没等几分钟，他突然有些诧异的睁开眼，伸手摸了摸似乎有点动静的肚皮。
  霍越泽凑过来，伸手覆盖住他的手，“怎么了？我弄疼了你吗？”
  程舟下意识忽略掉心底怪异的感觉，摇头道：“没……”
  虽然有时候霍越泽确实没轻没重，但也会尽量顾着他的感受，不会让他真的受了伤。
  “真的没事？”霍越泽不放心的问道。
  “没事，”程舟歪头亲了他一口，牵着他温热的大手放在自己肚皮上，“你帮我暖暖，我有点困，我想睡觉……”
  霍越泽看了一眼时间，恰好是晚上九点整，眼里不禁有些疑惑，这小笨蛋最近怎么老是睡得这么早？
  一个周的时间眨眼而过。
  百货大楼里，程舟坐在柜台前，在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小圆圈，看着那些小圆圈，他呆呆愣了半晌。
  “喂，程舟，你发什么呆呢？”万红凤转过头喊他。
  “啊怎么了？”程舟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懵逼。
  万红凤示意他凑过来，低声道：“你就别再躲着我了，就当我之前和你说谈对象的话是放屁，过了就忘了，咱们俩还是像以前一样……”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死当初心血来潮的举动了。
  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她对着程舟压根没半点心动的感觉，平白无故说了那些话，反倒惹得程舟似乎和她有些生疏了。
  程舟暂且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笑着说道：“红凤姐，我也没躲着你啊，我刚刚就是在想事情……”
  万红凤不太相信的瞥了他一眼。
  她想了想，蹲下身从货架底下翻出一双新到货的棉靴，外观相当时髦。
  橡胶鞋底，军绿色的鞋带，结实的帆布面偏深灰色，里面是厚实的棉花，穿着绝对暖和。
  “这是新到货的，听说是上海那边传过来的新样式，你想不想买？我给你算个优惠价。”
  她从程舟那里得了好几块便宜不要票的布料，这个优惠价就当是她给程舟的回馈了。
  程舟看了看，“这个鞋码大了，我应该穿不了……”
  不过他还是眼疾手快地把棉靴塞到了自己柜台底下，这个尺码应该适合霍越泽穿的。
  “……”万红凤又给他取了一双尺码合适的棉靴。
  程舟当机立断收拢到怀里，腆着脸笑道：“红凤姐，你给我算便宜点呗，我买两双呢。”
  万红凤被他逗乐了，见他和自己说话没有一点别扭的模样，彻底松了口气。
  没好气道：“就数你会精打细算，价格可以给你算低点，可是买这个新货需要棉花票的，你拿了两双，需要一斤的棉花票呢。”
  程舟手里没有带现成的棉花票，只能先付了钱，“我现在没带票，下午再给你棉花票。”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月他领到的棉花票只有五两，不过加上霍越泽的那半斤棉花票，刚刚好够买这两双鞋子。
  “行，你把鞋子拿走吧，记得下午把票直接给我就行了。”万红凤笑道。
  中午回了家，程舟认真给自己做了饭，炖菜是蘑菇炖土豆，他努力往肚子里塞了满满一碗米饭，吃到最后甚至有点撑得慌。
  程舟也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凭着这个年代落后的医疗器材，根本没法帮他确定自己的猜测。
  可是如果他真的有了蛋宝宝，这里也没有特殊能量可以给他快速的补充营养。
  那他就只能努力多吃饭，能多吃点就多吃点，这样才能及时给肚子里的那个小胚胎补足了养分。
  一旦有了蛋宝宝，只要本人不作大死，绝对能够安稳的从囊泡里把健健康康的蛋宝宝剖出来。
  程舟暂且不去考虑该怎么剖的问题，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猜测完全是错的呢。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有自己的蛋宝宝呢？程舟疑惑的想道。
  周日早上，凌晨六点多，天刚蒙蒙亮。
  程舟难得起了一个大早，紧跟着霍越泽去了副食品店。
  副食品店将近一个月没有供应猪肉，前天突然便贴出了供应猪肉的公告，只怕人人都抢着去店铺门前排队买肉呢。
  霍大哥霍大嫂早就赶到了这里，在队伍中间排着队，“舟舟，我们在这呢，快过来。”
  程舟脚步匆匆走过去，额头抵着霍越泽的后背，继续闭眼打瞌睡。
  方晓婷也不管他，念叨道：“你们怎么来这么晚？家齐也是够懒的，我走之前特地敲了他的院子大门，把他叫了起来，结果现在还没赶过来……”
  估计又是钻被窝睡回笼觉去了。
  “那二货肯定还在睡呢。”霍大哥顺口道，抱着熟睡的小崽子，伸手掖了掖薄被边角，免得风吹进去让明宇着了凉。
  霍越泽问：“大嫂，你们几点来这排队的？”
  “五点多，我们来的已经算迟了。”方晓婷也困，有越泽这个厉害的小叔子在，他们家压根不缺肉吃。
  可四周的环境就是这样，容不得特立独行，她们必须跟着其他街坊邻居表现出同样迫切期待的心情，并且身体力行的早早起床到副食品店门前排队……
  “……”霍越泽有些无语，五点多还迟，前面的那些人该不会半夜两点多就来排队了吧？
  霍大哥也无奈，兄弟两人默默把心底吐槽的想法压下去，面上不动声色，眼里饱含期盼，希望副食品店早点开门早点买完猪肉麻溜的走人。
  快到七点半的时候，崔家齐这才姗姗而来，光明正大插进了他们的队伍。
  后面的人欲言又止，看着接连三个高大的男人立在那里，想了想还是闭紧了嘴巴。
  八点整，副食品店开了门。
  程舟及时拉着方晓婷和醒来的小崽子撤出了拥挤的队伍，拿着粮本和粮票去了街道尽头的粮店。
  好在粮店里的人并不多，程舟把这个月的粗粮票细粮票花了将近一半，总共买了二十多斤的玉米小米和精细面粉。
  不等柜台里的售货员咂舌，程舟故意装的有些拮据，犹犹豫豫递过去五斤粮票和提前数好的钱，小声说：“这个是买十五斤的红薯……”
  一斤粮票可以买三斤红薯，有些人家粮食不够吃的时候，为了让全家人充饥，都是拿着粮票来买更多红薯的。
  那个售货员这才收了惊讶的眼神，轻飘飘斜睨了程舟一眼。
  看起来人模人样，穿的也挺体面的，背地里果然都是粮食不够吃的窘迫，她还以为又碰到一个败家子了呢。
  被蔑视的明明白白的程舟：“……”
  算了忍一忍，咱们自家人还不知道自家的粮食够不够吃吗？
  霍越泽怎么可能让他沦落到天天啃红薯的凄惨地步？他可是几乎顿顿吃大米白面的小富户！
  方晓婷也有些服了程舟的骚气操作，憋着笑买了十斤玉米面，还有少量的大米白面，另外也拿三斤多的粮票买了十斤的红薯……
  程舟抱着沉重的背篓，出了粮店就立刻把背篓放到角落，转身帮着霍大嫂拿东西。
  “大嫂，你怀着小宝宝，就别提着这竹筐了，咱们就在这里等一会，他们买完肉会过来找我们的。”
  程舟接过霍大嫂手里的竹筐，迫不及待扔到地上，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来用手帕包好的一块白蛋糕，分成两半，和小明宇一人一半分着吃。
  “大嫂，你要吃吗？”程舟问道，他只带了这一小块，估计也没法给霍大嫂分了。
  “我不吃。”方晓婷仔细打量了他一圈，目光含笑。
  娇生惯养，和小孩子一样嘴馋，偏偏脑瓜子又机灵，运气也好，碰到了越泽把他捧在手心里宠，以后的性子只怕更加长不大了。
  被看的莫名其妙的程舟：“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方晓婷笑道。
  等了不到十几分钟，买完猪肉的三个人灰头土脸·艰难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程舟跑过去看了一眼，白花花的肥肉带点瘦肉，不由得嫌弃的皱眉，“怎么全是肥肉？”
  霍越泽低声道：“大家都喜欢这种肉呢，争着抢着都要买全肥的。”
  所以他们也只能跟风买了。
  程舟一边示意让他把背篓背上，一边问：“这种肥肉拿回去怎么吃啊？”
  他肯定吃不下去！简直太油腻了！
  霍·老妈子·越泽再度上线，想起之前贺云峥交给他的那本菜谱小册子，心里自有一番盘算。
  “咱们回家就做猪肉白菜饺子馅，往饺子馅里加一点点肥肉，这样就没那么油腻了。”反而更香。
  “做饺子馅的话，咱们家里的葱和姜块好像都没了……”程舟跟在他旁边说。
  “正好顺路去买了，你在粮店买的东西全部放到背篓里了是不是？”霍越泽突然停下脚步不放心道，生怕他又傻乎乎的丢三落四。
  像前几天，他带着程舟去黑市买野果子，他分明记得把装红灯笼的那个小竹筐交给了程舟，结果回了家就不翼而飞，连一截红灯笼的烂叶子都没看见。
  鬼知道那个小竹筐被程舟扔到哪里去了？
  说不定在路上就丢了，偏偏这个小笨蛋完全懵逼，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程舟踮脚往背篓里看，仔细检查了一遍，“放心，东西全部在里面呢。”
  他又眨眼无辜道：“东西是你背的，这次丢了什么东西也不能怨我的……”他就只丢了那么一次，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吗？
  “……”霍越泽气笑了，“行行行，怨我，都怨我，咱们去买东西，买完就回家。”
  被两人完全忽视的干干净净的霍大哥、霍大嫂和崔家齐三人，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心一片狂草。
  眼见着两人走远了，崔家齐放慢脚步，感叹道：“我真没想到越泽变得这么贤惠，居然还知道怎么做猪肉白菜饺子馅？！”他自己都不会做呢！
  他的发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形大佬了。
  霍大哥也酸了，“以前在家里住的时候，我怎么就不见他进厨房一次？”他都没尝过越泽的做饭手艺呢。
  方晓婷羡慕，“你看看人家越泽，帮着背东西，帮着做饭，我估计就连洗衣服那些活儿都是越泽一手包的……”
  程舟真是掉到福窝里去了，日子过的比她享受多了。
  霍大哥直觉要遭，怀揣着极强的求生欲说道：“我对你还不好吗？我也帮着你背东西，也帮着你洗衣服呢，你最近吃的那些酸酸甜甜的水果，哪个不是我费心思给你搜刮回来的？”
  “你有帮我做饭吗？”别说做饭了，给她做一个勉强能吃进口的炒鸡蛋就不错了。
  方晓婷给了他一个白眼，直接把自家儿子和男人扔到了后头，气的加快了走路的步伐。
  “哎你慢点慢点，走慢点，是不是忘了你还怀着孕呢？”霍大哥一手抱起地上的小崽子，一手提着猪肉急急追上去。
  走的时候也不忘奴役崔家齐，“地上的那个竹筐记得帮我提回来。”
  崔家齐：“……”努力保持微笑，霍家的兄弟两人，一个两个他都惹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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