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悠闲的午后时光慢慢流逝。
  下午两点多, 有人敲响了院子大门。
  崔家齐的声音从外面遥遥传过来, “越泽，你们在不在？开开门。”
  霍越泽去开了门, “怎么了？跑的这么急。”
  “我听我那边的邻居说，副食品店今天下午到了两车新鲜大白菜和白萝卜，大白菜不限量, 拿着副食本和户口本就能去买, 先到先得，卖完为止。”崔家齐喘着气说道。
  他那个院子整修的差不多, 早在三天前便麻溜的收拾了自己的全部行李，当天夜晚就搬了进去。
  搬了家，他顺便也把自己粮本副食本上指定的店铺改到了裁缝店附近, 开始了自己崭新的生活。
  经过短短三天，凭着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和厚脸皮, 崔家齐和四周的街坊邻居熟悉的相当不错。
  “现在去就能买是不是？”霍越泽问。
  “对, 兄弟，你带着小嫂子先去排队, 我也得回家拿个麻袋，难得碰到不限量买的大白菜, 正好拿这大白菜做一大缸酸菜。”
  霍越泽取笑他，“你知道酸菜怎么腌制吗？”屁都不懂, 还在那说的头头是道。
  崔家齐故意朝着他使眼色, “我托咱大嫂帮我做, 今年冬天, 我必须把我那厨房门面弄的好看点。”
  “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姑娘了？”霍越泽笑道，不然怎么这么积极的给自己张罗厨房门面？
  “下午再和你说，我先回去拿麻袋，你快点去排队，晚了就没了。”崔家齐急匆匆离开。
  霍越泽和程舟带着背篓和麻袋，匆忙赶到西区副食品店，街道的尽头就是西街粮店，两个店铺都挨得很近。
  副食店门口早早就排了一长串队伍，粗粗看过去，起码已经排了五十多人。
  程舟往队伍后面走，嘴里和霍越泽抱怨着，担心等他们排到店门口，恐怕连个大白菜和白萝卜的边角都买不到了……
  霍越泽好笑的任他碎碎念，两人站在后面排了没多久，身后的队伍反倒越来越长。
  程舟稍微放了心，他们的位置在队伍的中间靠前，肯定能买到大白菜和白萝卜的。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在黑市里买到这些东西，依着霍越泽的本事，甚至能一次性搞到大量的新鲜蔬菜瓜果。
  但是程舟仔细想了想，他们两人不能在一众抢着早早排队买东西的街坊邻居中显得太过特立独行。
  别人都在时刻留意着粮店和副食品店的公告，时刻惦记着去店铺门前排队买东西，偏偏在这片街区里，只有他们两人不慌不忙，三天两头才过来转悠一次，那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自己家里有问题吗？
  所以他和霍越泽决定以后就随大流，尽量不再去黑市转悠，靠着他们两人的工资和粮食供应份额，日子就过的足够舒服了。
  “越泽，我过来了，你往后站站，往后站站，”崔家齐弯腰喘气，“妈呀这队伍也太长了吧，还好你帮我排了队。”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为了说给后头的人听。
  程舟附和的点头，“就是，这队伍排的也太长了，还好我们来的够早。”
  崔家齐说：“那必须的，大白菜不限量买，机会难得，一年到头都不见得有一次，只怕不少人都想多买点呢。”
  三个人望眼欲穿，好不容易排到了副食品店门口。
  大白菜还剩很多，也不需要票，一斤一角五分钱，程舟一口气买了两大麻袋。
  至于还带着泥土的新鲜白萝卜，就得按照副食本上的供应份额来购买。
  白萝卜一斤两角三分钱，程舟和霍越泽两人总共只能买五斤，供应的分量简直少得可怜。
  崔家齐也不甘落后，胳膊下夹着两个白萝卜，同样拖着两大麻袋的大白菜，气喘吁吁的往街道角落拉。
  好在霍越泽把自行车骑了过来，先将自家买的大白菜运回了家，然后回来帮着崔家齐搬运，三人来回折腾几趟，这才彻底忙完了午后大采购。
  到了傍晚时分，程舟把空间纽扣里的山鸡和白萝卜一块炖了，蒸了半锅大米饭，再用玉米面简单做了一笼窝窝头。
  崔家齐准时赶过来蹭饭，三人低头吃的及其满足。
  “越泽，你这鸡肉是不是从黑市里买的？”崔家齐也不等他回答，兴趣盎然地和他们说起前段时间黑市里发生的事情。
  “我听说，前段时间黑市里出了一个蒙着面的神秘人，卖了大量的兔子和山鸡，到处卖，价格也没高的太离谱，结果这买卖闹的太过分，导致公安局那边都下了令要严查黑市……”
  崔家齐啧了两声，“可惜那个神秘人后来一直没再出现，不然我还真想和那个人认识认识。”
  程舟正抱着白瓷碗低头扒饭，闻言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有些暗暗的得意，深藏功与名。
  霍越泽注意到程舟的神色，隐约猜到他便是那个蒙着面的神秘人，好笑的摸了摸他的嘴角，“米饭都吃到脸上了。”
  胆子可真大，初来乍到就敢去混黑市，好在最后没出什么事，以后他还是得多盯着点眼前的鬼灵精。
  程舟故意给他眨眼，笑的越发灿烂。
  “……”再次被虐狗的崔家齐表示这里呆不下去了，吃完饭当场就要走人。
  霍越泽拦住他，“哎你等等，还没说清楚你的事呢，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姑娘？”
  程舟惊奇的抬起眼皮，崔家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哎，我还不确定人家小姑娘想不想和我谈对象呢？等咱大嫂从上海回来了，我想托她去打探一下人家小姑娘的意思。”
  崔家齐的父母皆为烈士，因此他自小便寄居在亲戚家里，等到稍微长大点有了自立能力，便和那些不怀好意的亲戚统统断了联系，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活。
  他和霍越泽自小便在一起玩，自然也和霍家熟悉，这二货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托付霍大嫂帮忙问问再合适不过了。
  程舟好奇的问：“那个女孩子多大？长的漂亮吗？”
  崔家齐挠挠头，“应该有十八或十九了吧，我只在矿区见过她两次，两个麻花辫子又黑又亮，眼睛也大，笑起来也好看。”
  霍越泽皱眉，“煤矿厂的？你说的是哪个？我认识吗？”
  “就是财务室新来的那个沈娇娇，你应该见过的。”崔家齐答道，那个小姑娘刚来矿区，他就有点小心思了。
  “原来是她，你的眼光倒是挺高。”霍越泽不太看好他们两，那个女孩子家境应该不错，看起来心气就高，只怕压根看不上他这发小。
  “那是，我努力赚了那么多钱，可不就是为了娶个漂亮的媳妇儿？”崔家齐说道，他就是个赤.裸.裸的颜控，当然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过日子了。
  “……”霍越泽幽幽道：“原来你手里还有很多钱吗？欠我的那三百多块钱什么时候还？”
  他给崔家齐垫付了购买那个院子的钱，结果到现在，这货才将将还了他一半的钱。
  “……”崔家齐的笑容渐渐凝滞。
  程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表情也太逗了，忍不住伸手拍着霍越泽的后背，显然乐坏了。
  崔·穷的要死·暂时不想还钱·家齐只想早点偷溜，“老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走了走了，不和你们说了。”
  霍越泽眼睁睁看着他脚底抹油溜的飞快，没好气的笑了笑，这二货私底下肯定攒了不少钱，还好意思天天在他面前装穷。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赶明儿他就得把剩下的钱全部拿回来！
  程舟笑的直不起腰，故意道：“霍越泽，你现在是不是很缺钱？如果你的钱不够花，我给你零花钱呀。”
  “……”霍越泽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站起来重新锁好院子大门。
  霍越泽问他：“舟舟，我之前交给你的工资单，你是不是没仔细看？”
  程舟努力忍住笑，“这还用看吗？不是一个月才十八块钱吗？”
  就算这工作转正了，恐怕工资也涨不了多少吧？
  霍越泽气笑了，抱起他说道：“我现在转正了，下个月开始就能领三级工的工资，一个月四十八块钱，比你那一级工的工资高多了，用不着你给我零花钱。”
  这回轮到程舟的笑容开始凝滞了，“你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工资？”从十八块到四十八块，这涨的也太多了吧？
  “跑运输的工人本来就赚钱，不然我怎么会任劳任怨做那么久的临时工？”
  “你就不能别告诉我？让我有点优越感行不行？”程舟白了他一眼。
  霍越泽笑了笑，在他耳边轻声说：“到了晚上，我让你坐在我身上找优越感，行不行？”
  “你闭嘴。” 程舟捂住有点烧的耳朵，脸上也忍不住有些红。
  霍越泽低头亲他，使劲将他往自己身下压，两人黏黏糊糊亲了半晌。
  等到程舟坐到自行车车座上，依然控制不住有些腰软，下意识想缠着他贪欢，“我现在不想学着骑自行车，我要你抱我。”
  霍越泽被他缠的有些发紧，喉结动了动说道：“舟舟，明天开始我就不能送你去上班了，你得自己学着骑自行车去百货大楼，中午也得自己回来休息。”
  程舟依然不依不饶，霍越泽忍了忍，“我一整天都要在外面跑运输，下午才能回来陪你，你现在不学，明天就只能步行去百货大楼了。”
  “好吧，那我现在学。”程舟摇摇发昏的脑袋，专注下来握紧自行车的把手，磕磕绊绊开始学着骑自行车。
  霍越泽在后面扶着摇摇晃晃的自行车，程舟频频回头，不放心道：“你别松手啊，我怕摔。”
  “放心，你专心骑车，别老是回头。”
  程舟并不笨，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里小心翼翼转了两圈，差不多能搞明白其中的诀窍了。
  霍越泽趁他不注意，悄无声息松开了手，紧紧跟在自行车后面看着他慢慢骑车，生怕程舟不小心摔了。
  等到程舟转了一圈回来，这才发现他松开了手，“你什么时候松开手的？”
  “早就松开手了，你再好好练一练，我就在旁边看着你。”霍越泽奖励性的亲了亲他。
  程舟笑了笑，继续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了好几圈，最后越来越得心应手，得意洋洋地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霍越泽一霎那冷下脸，将他从自行车上抱下来，提前警告道：“我让你骑自行车是为了方便你代步，不是让你在大街上飙车的。”
  程舟当即否认道：“我没——”
  霍越泽继续冷着脸，想让他好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舟舟，我的下班时间不固定，要是哪天我提前下了班，碰巧看到你在大街上飙车，你等着我收拾你。”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凶，程舟下意识有些怂，委屈道：“我知道了，你别对我这么凶，我肯定会骑慢点的。”
  “舟舟，你乖乖的，骑慢点安全，别让我担心你。”霍越泽这才软下声音说道。
  “我知道的，我不会在大街上飙车的。”程舟笑了笑，他知道霍越泽是为他好，不由得低下头主动亲了上去。
  两人迫不及待倒在了床上，紧紧拥抱着缠绵。
  霍越泽考虑到程舟尚小的年纪，堵住他不让发泄，惹的程舟差点和他翻脸。
  然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某人依旧我行我素，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两个人的生活渐渐开始步入正轨。
  霍大哥霍大嫂从上海回来以后，没忘记给程舟带礼物，是一个红星牌收音机，打开便能听到广播。
  程舟起初新鲜了好一阵子，后来就没了多大兴趣。
  里面翻来覆去播放的都是些新闻时事，不然就是激情昂扬的口号标语和歌曲，还有极少的戏曲和说书，听来听去也没什么意思。
  这台收音机反倒成了霍越泽的解闷神器，每天下午都会打开听一听里面的新闻播报。
  “鼓足干劲，号召全民大炼钢铁，大办铁路，大办猪场，实现更好的……”
  霍越泽皱着眉，直接换了下一个频道。
  收音机嘶嘶响了两声，而后又冒出了清亮的播报声，“多地传来喜报……xx省xx县出现亩产1.8万斤的‘卫星田’……”
  程舟目瞪口呆，“我们帝国都不一定能有这么高的亩产量呢。”这也太能吹了吧。
  不过今天程舟的心思没在这上面停留太久，端着饭碗一屁股坐在霍越泽身边，伴随着收音机里的新闻播放声，嘴里叭叭叭的和他发牢骚。
  “那个女人成了哑巴还不消停，今天下午又过来找我的麻烦……”
  霍越泽皱眉，关了收音机侧头问：“你说的是那个被开除的售货员吗？”
  “除了她还有谁？我都让她当哑巴了，结果这女人说不了话，就到处打砸东西，指着我嗷嗷叫，我刚开始低着头没看见她，一不留神就让她把柜台上的布匹全扔到地上了，气死我了。”
  程舟气的低头扒了一口饭，继续说道：“等我抬头看清楚人，我直接让她滚出去了，大姐也下了楼帮我收拾被砸的东西，明宇都被那女人吓哭了，还好我拿着蜜饯哄的他乖乖的，真是没完没了了。”
  “这是第几次来闹了？”霍越泽亲了亲他的脸颊，眼底有些微凉的意味。
  “第三次了吧，昨天是第二次来闹腾，我早早就让她滚出去了，结果今天又来闹，还被她砸了东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好了别气别气，”霍越泽把他抱到怀里，“我帮你解决这件事。”
  程舟哼唧了两声，皱着脸还在骂，霍越泽好笑的摸了摸他的肚皮，“我看你这小肚皮都饿瘪了，先乖乖吃饭，等吃完饭我骑着自行车带你出去吹风，咱们去湖边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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