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怎么可能是她看穿的?她怎么可能看穿?
  但惊疑不定,和不甘不忿之中,章芸并没有失去理智,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舒雪玉坐实了她的罪名,于是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道:“夫人,婢妾完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什么灼红花,什么奶娘?婢妾从未对四小姐下毒,这……。这从何说起啊?当然,夫人您说的故事很精彩,可是,单凭一个精彩的故事,就咬定了是婢妾下毒,这不是太荒谬了吗?即使夫人您说的是真的,明锦姐姐是被人害死,那也未必就是婢妾啊?府内还有其余三位姨娘呢!”
  “章芸,我承认你很聪明,很机警,没有留下丝毫的破绽。所以,当元歌和奶娘同时中毒时,我和明锦都以为,她们是吃了掺杂毒药的饮食才会如此,所以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根源!”舒雪玉眼眸微眯,“但是,同样的手段玩一次就够了,你不该再让章文苑故技重施。而且,也许是你十年前谋害明锦,陷害我做得太成功了,所以比你你当年的设计,章文苑就太笃定,也太疏忽了!”
  想起方才舒雪玉就提到章文苑谋害赵婕妤,章芸眉头紧蹙:“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很谨慎,用三年的时间一点一滴下毒,所以当元歌和奶娘出现中毒症状时,我和明锦已经无法断定,他们是在什么时候中毒;你把灼红花摆在裴府的路上,人来人往,谁也不会注意,你做得天衣无缝。但章文苑不同,她把毒药给了皇后,而皇后急于让赵婕妤死,所以下的分量很重,以至于赵婕妤前后容色变化很大,只要察觉到这是中毒症状,在从她容色变化的时间追查,很容易就能锁定皇后的补药有问题。至于灼红花,更是光明正大地摆在了寒露宫的内室,完全不怕被人察觉到。”
  舒雪玉淡淡一笑,“可惜,真不巧,我会恰好在宫中,看到了赵婕妤的容色异常,也看到了那盆灼红花,从而让元歌察觉到这是混毒之法!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终究是该你原形毕露!”
  “章姨娘你就不要抵赖了!”裴元歌突然开口道,“在皇上讯问章御女,问及毒药来源时,章御女已经招供,她是知道你当年曾经用这种毒药谋害我娘亲,陷害母亲,这才学你的手段,用同样的阴谋害死赵婕妤,意图嫁祸于我!”
  “胡说!我根本就没有告诉她!”恼怒之下,章芸脱口而出,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弥补道,“婢妾是说,如果明锦姐姐真是婢妾所谋害,遮掩隐瞒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别人?”
  章文苑本就没有招供这样的话,这是裴元歌诈章芸的。
  但是,从章芸的反应中,裴元歌却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从章芸的言行来看,她应该确实没有告诉章文苑混毒之事,那么,章文苑又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何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她?
  忽然间,她又想起宇绾烟曾经说过的话。
  “我听说是章文苑在皇后和太后跟前说裴元舞的好话,而且话里话外,似乎很想把裴元舞弄进宫来,彼此倚助。裴元舞此次入宫,最初受了母妃和赵婕妤的气,父皇改名之辱,原本该是没指望的,后来却渐渐在父皇跟前挽回,这其中固然有太后在出力,但我听说章文苑也常在父皇跟前说裴元舞的好话。”
  难道说,是裴元舞告诉了章文苑这件事?
  娘亲被害时,她三岁,裴元舞应该是六岁,以裴元舞的聪明伶俐,恐怕是察觉到了章芸的阴谋。章文苑入宫,野心勃勃,自然会想对付宫内的宠妃。因此,裴元舞就用这条天衣无缝的毒计,跟章文苑做交易。而作为交换,章文苑在太后跟前说裴元舞的好话,裴元舞有机会入宫面见太后,得到机会。
  这样就能解释,章文苑和裴元舞莫名其妙的亲近。
  不过,章文苑明明更亲近皇后,却把裴元舞介绍给太后,八成也是心怀鬼胎,察觉到皇后和太后之间的矛盾,因为皇后有宇泓哲傍身,底气更足,将来在后宫必定权重,而太后则是日薄西山,裴元舞跟着太后,等太后倒台,裴元舞失了这个后盾,而章文苑却还有皇后,想要打压裴元舞更容易些……。
  这些人,真是个个心怀鬼胎!
  原本以为舒雪玉暴躁易怒,好对付,所以章芸才会将矛头对准她,现在见舒雪玉思路清楚,竟然将事情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再纠缠下去只会对自己更不利。章芸咬咬牙,好在舒雪玉现在虽然知道真相,却并没有证据,虽然文苑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赵婕妤,但只要咬定了这是巧合,想要定她的罪也并不容易,因为归根到底,并没有她害死明锦的确实证据!
  “老爷,您要为婢妾做主!婢妾的确有冲撞四小姐的地方,被罚软禁,婢妾无话可说,但夫人现在想要推卸谋害明锦姐姐的罪名,把一切都推到婢妾头上,这就太过分了!”章芸转头去看裴诸城,神色极为委屈,“婢妾被软禁府中,根本无法传递消息出府,章御女的所作所为,与婢妾根本就没有关系,婢妾也不知道为何赵婕妤的死状会跟明锦姐姐相同。夫人毫无凭证地就这样指控婢妾,实在是欺人太甚,还请老爷为婢妾做主!”
  说着,深深地磕头下去。
  “的确,夫人说了半天,虽然合情合理,也都只是推断,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并不能定罪!”从头到尾,裴诸城都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盯着章芸,不知道脑海中在想些什么,似乎对周围的事情一无所知。这是他第一次开口,竟然是为章芸开脱,这让众人都是一怔。
  舒雪玉愕然,心中掠过一抹失望。
  裴元歌也觉得奇怪,父亲明明就在怀疑章芸,为何反而会说这样的话?转头去看,却见裴诸城眼眸漆黑,黑得不见丝毫光亮,宛如暗沉沉的海面,看似平静,却似乎蕴藏了无数的风暴,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动,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静观其变。
  听到裴诸城为自己说话,章芸大喜,眼泪夺眶而出:“老爷明断!”
  “别急,夫人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害死了锦儿,但现在我要问你,是不是你做的?”裴诸城紧紧地盯着章芸,声音貌似平稳,却似乎隐藏了千千万万的情绪,“章芸,告诉我,是不是你对元歌下毒,害死了锦儿,再嫁祸给夫人?是,还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慢,极慢……。
  面对着舒雪玉近乎真相的分析,面对着裴元歌突如其来的诈问,章芸都还能面前保持镇静,思索对策,但听到裴诸城这样沉滞的声音,这样直白地问话,章芸却觉得有些词穷。明明一个“不是”,短短的两个字,那么简单,却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章芸!”裴诸城忽然一声怒喝,声若震雷,“抬起头来!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
  章芸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正好迎上裴诸城还泛着赤红的眼眸,灼热得似乎有怒焰在燃烧,却又阴冷得仿佛冰霜在凝固……。突然间,她明白了她的愚蠢。的确,舒雪玉没有确实的证据,如果她一口咬定章文苑谋害赵婕妤是巧合,的确也很难定罪。但是,这里不是刑部,不需要确确实实的证据;这里是裴府,裴诸城是裴府的主人,是她的夫君,他已经在怀疑,或者说,他已经认定了是她做的。
  承认,和否认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也许,她唯一的希望,是章府……
  “章姨娘,这些天你被软禁,或许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一直关注着她的神色变幻,裴元歌适时道,“章文苑谋害赵婕妤和龙裔,被判腰斩;章显夫妇为她搜罗毒药,斩立决,章府其余上上下下,全部流放三千里为奴,遇赦不赦。章姨娘你幸好已经进了裴府,出嫁女不算在章府人之中,不然的话,只怕现在也要与你的侄儿侄女们一道前往边疆为奴!”
  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碎了章芸最后一分希望。
  章文苑被腰斩,哥哥嫂嫂斩立决,其余人流放为奴,遇赦不赦……。章府居然就这样败亡了?彻彻底底地败亡了!没有了章府做后盾,虽然她为裴府孕有两女,但容儿不争气,华儿又是那样薄凉的性子,只怕根本不会管顾她这个母亲……。即使没有证据,但只要裴诸城怀疑了,她这辈子,也就等于覆灭了。
  彻彻地,完全地……。覆灭了,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章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死灰般的沉寂,没有任何生机。她抬起头,凝视着前方那个男人,所有的一切的,都是从他而起,街头的惊鸿一瞥,成为她永生的劫。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章芸想着,眼眸忽然变得无比温柔,轻声道:“没错,是我!是我害死了明锦,诸城!”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当着众人的面,唤出了萦绕心底万千次的称呼,他的名字。
  正文 153章 章芸的下场
  舒雪玉眸眼一凝,冷声道:“放肆,你怎么能直呼老爷的名讳?”
  “是啊,这个名字你能叫,因为你是元配夫人;明锦能叫,因为她是平妻。夫妻夫妻,他是夫,你们都是妻,能够跟他并称的,而我却只是妾,连叫他一声诸城的资格都没有!”章芸眼睛里闪烁出几许莹光,“但是现在我叫了,又如何?你又能将我怎样?反正我知道我这次必死无疑,舒雪玉,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你不可能再拿捏正室夫人的派头来欺辱我了,你知道吗?因为,我已经连死都不在乎了!”
  料定必死的她,豁出去了一切,反而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微笑。
  “你在不在乎死,那是你的事。”开口的不是舒雪玉,而是裴诸城,刚毅的眉眼中尽是冷漠,“但是,我的名字也不是谁都能喊的,至少你章芸不配!”
  “裴诸城,你还在维护她!”章芸蓦然惨叫,难以置信地看着裴诸城,“好歹我们也曾经同床共枕十余年,我为你生下了两个女儿,我为你操持裴府十年,我为你所做的,我对你的心思,只会比这个女人更多,比她更深!现在,你居然说,我不配叫你的名字?为什么?只因为她是妻,我是妾吗?”她嘶声喊着,哀哀道,“不是只有舒雪玉才是你的妻,不是只有明锦才爱你,我也一样的懂你爱你心疼你,你知道吗,诸城?从第一次在街头见你,就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永远都记得,第一次看到裴诸城时的情形。
  那时候刚刚平定宁王之乱,京城百废待兴,她带着丫鬟上街去买丝线,半途却遇到惊马,眼看着就要丧生在马蹄之下,却突然有一道天神般的身影从天而降,骑在了惊马背上,左右兜转,硬生生将马蹄从她身上转开。惊马桀骜不驯,拼命地想要把他甩下去,但无论怎样的惊险百状,他却始终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直到将惊马彻底驯服,交还给马的主人,然后洒然而去。
  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可是,她却深深地记住了他。
  后来,从旁边人的耳语中,她知道那个男子叫裴诸城,正是之前为了老御史一句话,追杀半个京城,被叫做裴半城的那个人,也有人在背地里叫他裴半疯。可是,一个因为妻子两度丢掉到手的爵位,却毫无怨言,依然对妻子呵宠有加的男子,若能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尤其,舒雪玉那样骄纵蛮横的女子,只顾着自己任性,她只会拖累裴诸城,根本就配不上他!
  如果是她的话,绝不会像舒雪玉那般,她会对他很好很好,处处顺从他,会为他打理好一切内务,让他不必为家事烦忧,为成为他的得力内助,为他谋求步步高升,绝对绝对不会拖累他……她想了很多很多的如果,但是,她却不是舒雪玉,不会裴诸城的妻子!
  在那些臆想的时日里,她越来越疯狂地迷恋着他,最后终于决定把他抢过来。
  为此,她赌上了她的一切,若不能成功,她便要被家族抛弃,被世人鄙夷,万劫不复!
  好不容易成功了,在美梦中沉沉浮浮十年,却在今天还是梦醒了,现实碎了一地……。
  “我问你,当初那件事,是你和你父亲兄长合谋算计我的吧?”裴诸城没有理会她的深情表白,径自沉眸问道。
  “是,你对舒雪玉那般,成亲四年不曾有身孕,连裴老夫人相逼,你都顾忌着舒雪玉不曾纳妾,如果我不这样做,又怎么可能进得了裴府?”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意义,章芸坦然承认,“可是,诸城,你也要想一想,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嫡女,父母兄长待我如宝如珠,要嫁个官家子弟并不难。如果不是真的深爱着她,我又何必这样作践我自己,拿清誉和贞洁做赌注,而只是为了做你的妾室?”
  她嘶声分辩着,希望裴诸城能够明白她的一片痴情。
  “这么说,后来我之所以会知道你的消息,会到你被放逐的庵庙,会正好看到你被那些地痞调戏,都不是偶然了?都是你精心安排的?”裴诸城冷眼凝视着她,定定地问道。
  若不是听说她一介弱女子,因为他的缘故,被家族抛弃,独居冷庵,生活困苦,还要被庵庙周围的地痞无赖欺负调戏,孤苦无依,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决定给她个名分,让她进裴府,至少让她能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也许从那个时候就埋下了祸根,以至于之后家无宁日,鸡犬不宁。
  “是,也不是!”面对着裴诸城,章芸突然不想再做任何掩饰,轻声道,“父亲送我去庵庙的时候,就说了,我清誉贞洁都已经被毁,世所难容,他虽然是我的父亲,也不可能包容我。如果你不肯要我,我的将来就是那般模样,面对青灯古佛,无依无靠,被庵里的尼姑颐指气使,被周围的地痞流氓欺负。只不过,你看到我的时候,我使了一点心机,让这一切都呈现在你面前了而已!”
  “哐当——”
  裴诸城霍然起身,因为起得太猛,带得身后的椅子怦然倒地。他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章芸,就在裴元歌都以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想要动手时,却见裴诸城咬牙道:“我说过的,我不打女人!”说着,猛地一脚,将身后的椅子踢到了墙上,摔得四分五裂,可见他这一脚的力道,以及怒气。
  然后,裴诸城咬着牙,带着浑身的恼怒气息,冲出了厅院。
  “父亲!”裴元歌喊道。
  裴诸城却连脚步都没有微停,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诸城!”章芸也没想到裴诸城会有这样的反应,在她的印象里,裴诸城虽然脾气暴烈了些,但其实一直都是个很温柔和睦的人,念旧情,容易心软,即使她有做过错事,可是那也是出自对裴诸城的一片真心,她是真的衷心恋慕着他的……。
  可是,为什么裴诸城听了她的话,却是这样的反应呢?
  “母亲,父亲现在情绪一定很不好,女儿担心会出事,不如您追出去看看?”裴元歌有些放心不下,而且觉得这似乎也是个让舒雪玉和裴诸城能够解开冰冻关系的契机,当即暗示道。
  “石砚跟着他很久了,分得清轻重,如果有事,会回来禀告的!”舒雪玉身子微动,却又很快坐了下来,似乎从来都没有动过。这件事对诸城来说,也是很大的冲击,更会勾起明锦伤逝的痛楚,也许,这时候他并不想看到她,而只是需要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章芸见状,微笑道:“裴元歌,就算舒雪玉追出去了,又如何呢?她能有什么用?”
  “那你呢?章芸,你以为你说的这些,还会让诸城心软吗?”舒雪玉眸眼如刀,“就算你真的落得那般下场,那也是你自找的!好好的官家嫡女,自然有姻缘相配,却不知道自爱自重,居然用那种卑鄙龌龊的手段!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毁了你自己,落得那般下场,自作自受,难道还要怪别人吗?难道你还觉得你很委屈吗?”
  这话如同针尖,狠狠地刺入了章芸的心。
  她这一生,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明锦,另一个就是舒雪玉!章芸又岂能容忍舒雪玉用这样鄙夷的语气跟她说话?当即指着舒雪玉嘶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运气好,正好嫁给他,他对你处处忍让,时时刻刻都挡在你的前面,为你遮风挡雨,所以你能够那么骄傲恣肆,宁王世子调戏你,你一耳光就能回过去;你婚后无子,婆婆相逼,你也能够明目张胆地不纳妾室。可是别人家的妻子是怎样过活的?寻常的官家夫人又有多少的艰难心酸,你又知道多少?
  寻常官家夫人,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要在丈夫跟前敛气屏声,婚后一年,无论是否有孕,都要主动为丈夫张罗纳妾和通房,不然就会被冠上嫉妒的罪名,失爱于公婆丈夫。若是遇上好些的,夫婿还把你这个正室夫人当回事;若是遇上没有狠毒荒淫的,宠妾灭妻,一脚就能把你踢开,那时候又去跟谁哭?
  我娘又何尝不是官家嫡女?又何尝不是正室夫人?甚至还有我和哥哥一子一女傍身,可还没等到年来色衰,不照样被年轻貌美的妾室压下去,欲哭无泪?她只能跟我说,这是女人的命!可是,我不想认命。天地虽然浩大,可是能有几个不薄情寡义的男人?能有几个为了妻子可以豁出功名利禄,美色婵娟的男人?能遇到一个就已经是苍天垂怜!所以,当遇上了,就不能轻易错过,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要抢过来!不过,幸运如你,一开始就遇到诸城,你又怎么可能明白这种感——”
  “够了!”舒雪玉打断了她的话语,冷声道,“章芸,你自行事龌龊,就不要为自己找借口。你看到的东西再好,那也是别人的,不是你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能够从别人手里抢走,那别人也能够从你手里抢走!这样有意义吗?”
  “不会的,我不会像你那么粗心大意,我会好好地待他,不会让他被任何抢——”章芸说着,忽然顿住了,眼眸中流露出更深的痛楚和凄怆,许久,才慢慢道,“舒雪玉,也许你说得没错,我好不容易入了裴府,成了他的妾室,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眼看着就快要成功了,却半途杀出了个明锦,从我们两个人手里,把他抢走了!哈哈哈哈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古人诚不我欺,诚不我欺!”
  如果舒雪玉之事让她觉得不服气,不甘心,那明锦就让她彻底地感到了挫败。
  舒雪玉只是运气好,更早地遇到了裴诸城了,先嫁给了他。可是明锦……。明锦遇到裴诸城却比她还晚,可是,她历经千辛万苦,用尽各种手段都没能得到的东西,却轻易地被明锦夺走了,就那么轻飘飘的,莫名其妙地抢走了裴诸城,而且,比舒雪玉还要彻底!看着从明锦出现在裴府,裴诸城眼神中一丝丝的变化,她更加嫉妒得发狂。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锦能够那么轻易地占据裴诸城的心?
  没有任何手段,没有任何算计,明锦好像就只是那么微笑着,听着他说话,偶尔说些她行医途中的故事,很漫不经心的样子。明锦不像她那样全心全意地痴恋着他,想方设法地想要让他开心,处处顺从着他,没有丝毫的违逆;不像她舍尽了一切,费尽心血地百般谋划……。可是,她就是得到了裴诸城!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当初明锦之所以会留下来,是你耍的手段吗?”舒雪玉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章芸抬起头,笑着看着舒雪玉。
  明锦会留在裴府…。当然是她做的手脚。尽管当时的她那样被嫉妒蚕食着,明明恨明锦恨得要死,却还是亲手设计,把明锦留下来。如果不是明锦,她要如何才能扳倒舒雪玉?最好她们斗得两败俱伤,留她一枝独秀。可惜……。
  裴诸城的冷漠绝情,让她万般心痛,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输给舒雪玉,所以,她绝对不要在舒雪玉面前流露出失败者的狼狈凄惨:“没错,是我做的手脚。怎么?知道这个答案,你是不是觉得很欣慰,以为诸城仍然对你情深意重?其实,我有没有做手脚,又有什么区别?在此之前,明锦就已经勾走了诸城的心,全裴府也许只有你还没有察觉吧?舒雪玉,你以为你今天揭穿了我,洗脱了你杀害明锦的罪名,你就赢了吗?你错了!”
  章芸说着,眼眸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妩媚嫣然,唯独嘴角那一抹弧度的苦涩凄然,出卖了她的真实情感。
  “其实,我们都是输家!”
  “是吗?”接话的人是裴元歌,幽黑的眼眸宛如魔魅,“章姨娘何时该做算命先生,能掐会算了?你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确是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可是母亲和父亲却都还身体康健,还有着很长的岁月,将来事情如何,却不是现在所能预料的。比如,十年前,章姨娘你害死了我娘,嫁祸给母亲时,能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还能真相大白,为母亲洗脱冤屈吗?再比如说,章姨娘在指使桂嬷嬷和白薇白芷她们,把我当做傀儡一样肆意摆布的时候,又何曾想到,会有一天,你会栽倒在我和母亲的手里呢?”
  章芸原本觉得,虽然她输得彻底,但舒雪玉同样输得一败涂地,还觉得颇为平衡。
  但现在听到裴元歌这样说,似乎她已经是尘埃落定,但舒雪玉还有着无限可能,又举出这样确实的例子,章芸顿时一阵心慌。既然她输了,舒雪玉又怎么能够赢?
  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四小姐,你跟舒雪玉现在倒是母女情深,如果明锦看到你们这班,不晓得会有多欣慰呢?要知道,当初若没有夫人相助,让明锦腹背受敌,现在也许裴府还会有位小少爷呢!若是有弟弟撑腰,四小姐这些年也不至于如履薄冰。哦,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锦临死前,似乎还曾经将四小姐托付给夫人,可惜,这是多年来,夫人却对四小姐你不闻不问,反而是等四小姐在老爷跟前有体面了才突然亲热起来,这倒真令人神思啊……”
  舒雪玉面色微变,那个夭折的男婴,元歌的弟弟,也是她心中的懊悔和痛。
  小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裴元歌凝眉思索,随即又是一笑,道:“母亲放心,女儿绝不会被这种话蒙蔽。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跟章姨娘私下说几句话?”
  舒雪玉一怔,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起身离开,甚至还将厅门掩上。
  见偌大的客厅,只剩她和章芸两个人,裴元歌微笑道:“章姨娘好伶俐的口齿,到这时候还不忘挑拨离间。不过,章姨娘有这样的闲暇时光,不如先替你自己打算打算?”
  “有什么好打算的?反正我必死无疑,你不用吓我。”章芸倒是满不在乎。
  裴元歌浅浅一笑:“章姨娘倒真是视死如归,慷慨豪迈得令人心折,看起来似乎已经毫无牵挂。”她笑着,轻轻将红唇凑近章芸的耳边,低语笑道,“不知道章姨娘担心不担心三姐姐呢?万关晓万公子容貌俊美,又文武全才,实在是难得的佳婿,想必三姐姐得夫如此,会很满意吧?毕竟,那是章姨娘千辛万苦选出来的,不是吗?”
  听到裴元容和万关晓的名字,章芸顿时面色大变,随即又强自镇静下来:“四小姐不必乱我心神,容儿绝不会嫁给万关晓的!”
  “是吗?”裴元歌微笑,“姨娘要不要跟我赌一赌?我赌三姐姐最后定会成为万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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