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的红楼生活_39
林黛玉笑了，“我虽不会看相，可也知道，这世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姐姐是个好人，定会有福报的。”
邢岫烟笑眯眯的说道：“那我就借你的吉言了。”
一时迎春探春惜春听说邢岫烟来了，也过来了，接着李纨也来了，紫鹃忙端来锦凳，众人围坐在榕树下，喝茶聊天。“薛家哥哥出了事，可苦了宝姐姐了。又要安慰姨妈，又要担心哥哥。”探春喝了口茶说道。
提起薛蟠，在场的人脸上都有些不以为然，包括向来亲近薛宝钗的探春，也是如此。
“算了，不提这个了。咱们都是女眷，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忙。”李纨迅速的转移话题，毕竟薛蟠出事的地方可是飘香院，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进来，可去栊翠庵了？”
邢岫烟摇摇头，“没有，怎么？可是妙玉出事了？”
李纨摇头，“她能有什么事，我只是不喜欢她的性子。听说你和她一起住了十年，真难为你，怎么受得了的。若换做我啊，估计三天就受不了了。”
邢岫烟笑道，“她的性子的确孤僻了些。不过人是好的。她也是个可怜人。”
李纨笑了笑，没有说话。
贾迎春见状，心中微叹，估摸着是上次兰哥儿下学回来，吃坏了肚子，吐了一身，身边的小厮看离栊翠庵近，想着去栊翠庵歇个脚，顺便换身衣裳，却吃了个闭门羹的事吧！事后大嫂子还在老祖宗跟前提了一句，老祖宗却装作没听见。大嫂子估摸着从那时候起，就恨上了妙玉。其实这事，原也说不清谁对谁错。妙玉不给开门是她不对，毕竟兰哥儿还小，又是个孩子。可妙玉是出家人，生**洁。栊翠庵也是清净地方，冲撞了佛祖可怎么好。双方各退一步，这事也算过去了。偏偏大嫂子记了仇。
只是那妙玉也着实可恶！你如今寄居贾家，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兰哥儿虽然比不上宝玉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可到底是二房的嫡长孙，从礼法上来说，他还排在宝玉前面呢！你这样不给兰哥儿面子，不给大嫂子面子，事后更是连句抱歉的话都没有，也难怪大嫂子生气了。
邢岫烟看着众人的脸色，敏感的察觉到这里头有事。过了一会，借口更衣悄悄将金针拉到了一边，问她栊翠庵的妙玉师傅和珠大奶奶到底怎么了？
等金针将事情经过告诉了邢岫烟，邢岫烟也颇为无奈，这的确是妙玉能干出来的事。这样的事以前在蟠香寺的时候她也遇到过，只不过那时候，还有师傅等帮她事后描补，如今师傅不在了，唉！
“姑娘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过是小事而已，兰哥儿不过吃坏了肚子，没什么大事。老太太也说了，妙玉是清修之人，让人不要轻易打扰。”金针劝道。她们私底下也猜呢，这妙玉到底是什么身份，老太太竟这样包容她。
邢岫烟摇头，这个妙玉啊，也太任性了。寄人篱下，如何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知道。邢岫烟想着，待会还是找个机会去劝劝她，听不听则是她的事了。
姐妹们玩笑了一会儿，探春便提出去看望宝玉，李纨迎春惜春自然没什么意见，林黛玉看了看邢岫烟没有说话，邢岫烟笑道：“你们去吧！我正好去看看妙玉。然后送彤姐儿回大太太那儿。”
林黛玉点点头，“那我们去了。姐姐慢着些。”
邢岫烟带着彤姐儿往栊翠庵去了，等到了栊翠庵，邢岫烟让小红带着彤姐儿在山下玩，她独自一人上去了。小红也知道妙玉的性子，便哄着不怎么乐意的彤姐儿去采花玩了。
邢岫烟敲开了栊翠庵的大门，开门的是个她不认识的老婆子，一见到她就问，“姑娘是谁？”
“你好，我找妙玉，我姓邢。”邢岫烟刚说完，老婆子啪的一下关了门，若不是躲闪及时，差点被门板碰到了。邢岫烟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又重新打开了，开门的是绿萼，她脸色有些苍白，“邢姑娘，你来了？快进来吧！”
“怎么了？我看你的脸色不大好！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邢岫烟说道。
“唉，一言难尽。上个月，张婶子没了，姑娘心情一直郁郁的。”绿萼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邢岫烟诧异的说道。张婶子和师傅都是服侍妙玉的人，师傅已经不在了，如今连张婶子她也······上个月，不就是兰哥儿那次吗？难怪妙玉会这样了。
“你今日既然来了，也帮我劝劝姑娘吧！”绿萼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邢岫烟叹道。
“姑娘难过的不是这个，好像是张婶临死前和姑娘说过什么，那时起姑娘就不大高兴了，我一开始也以为姑娘是因为张婶的死难过，我还劝她来着。可是后来看着又不像。我也没法子了。你来了正好，或许姑娘愿意跟你说。”绿萼说道。
☆、第45章
邢岫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缘故，心中细想，到底张婶临死前和妙玉说了什么，会使得妙玉这样？
等进了屋，邢岫烟看清妙玉的脸色时，吓了一跳，“你如何就瘦成这样了？”
妙玉正盘坐在蒲团上，听到她的声音，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我今日来园子里，刚好来见见你。你······”邢岫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妙玉还没有这样形容憔悴。
“如果你是来安慰我的，那么什么都不必说了。如果你是来问责我的，也什么都不必说。”妙玉看了她几眼，重新闭上眼睛，慢慢说道。
“你说话还是这样直接！唉，我既不是来安慰你的，也不是来问责你的，我又有什么资格问责你。只是，人活着，总不能什么事都凭着性子来。我知道你的性子，自然觉得你这样情有可原，可别人不了解你，则会觉得你不识时务。我知道你不屑于她们的了解，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可是世上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的。你要出世，总得先入世才行。贾家如今看着花团锦族，日后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如今是没人会拿你怎样，可若真到了那一步，谁又能护的了你。我虽有心，到底人单力薄，况且远水救不得近火。你不如降低身段，不求他们能如何庇护你，只求不落井下石就行了。”邢岫烟没有劝人的经验，只能想什么说什么了。
妙玉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邢岫烟，“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不得已能让父母放弃自己的孩子。她们临死之前，都劝我，让我不要记恨他们，说他们也有自己的无奈和不得已。可我为什么不能记恨，我宁愿当初和他们一起死了！”
寥寥几语，让邢岫烟吓出一身冷汗，好半天后才慢慢说道：“我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如今想来，那时的情况肯定是千钧一发，危险的很。可是在那样危险的时候，他们都能为你安排好出路，给你留下忠仆和足够你这辈子无虞的银两，我想他们也是尽力了。我想他们肯定和你一样，视生死如无物。可他们为人父母，却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和他们一起。他们心里，肯定爱你胜过一切，所以才殚精竭虑也要护你平安。你的确不能怪他们。”
妙玉神情清冷，“若是我，我如果没法子护她一辈子安乐，不如带着她一起死！”
邢岫烟觉得她和妙玉说不清楚。或者说，这是妙玉的性子使然，想事情总是很偏激。邢岫烟还欲再说，妙玉哼了一声，“你也不必再劝了。你是知道我的，你说了我也不会听。你和我不一样，你爹娘虽然为人粗鄙了些，但待你还是很不错的。日后，你好生过你的日子就行了。若真有那一日，你将绿萼带走就行了。她好歹跟了我一场，你若记着我们之间的情谊，好好待她就是了。”
邢岫烟见她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忙道：“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只是想劝你随时从分些。谁曾想竟带出你这些话来！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妙玉却认真的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说的，我也想过，自古以来，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若真到了哪有日子，谁也护不了我。与其碾落成泥，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我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去！”
“妙玉！”邢岫烟急了，“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菩萨会保佑你的！”
妙玉看她神情真诚，不似作伪，眼中温情一闪而过，“以后，你不必再来了。免得那些人连你也一起记恨上了。如今有老太太在，我且自在一日，若哪一日老太太不在了，再说那时的话吧！你只记着我的话就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红尘中的忙碌人，我这里清净，留不得你，你走吧！”说完闭上双眼，显然不肯再说话的样子。
邢岫烟无奈的看了她半晌，只好站了起来，“若有事，你可去找琏二奶奶或林姑娘！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妙玉没有说话，邢岫烟无奈，只好出去了。
迎面看见绿萼，绿萼眼神焦急的看着她，邢岫烟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劝不动她。绿萼有些失望，但仍对她福了福，转身进屋了。
邢岫烟走出栊翠庵，找到彤姐儿她们，正打算去邢夫人的东小院，身后忽然传来绿萼的叫声，“邢姑娘，请等一等！”
邢岫烟听到叫声，转头一看，绿萼手里抱着些什么东西，正疾步往这边走来。邢岫烟迎了上去，“怎么了？可是妙玉有事吩咐？”
绿萼气喘吁吁的将手里的包袱塞到了邢岫烟怀里，不等她说话，挥了挥手，示意她等会再说。等她喘匀了气，方才说道：“这是姑娘给你的。姑娘说，给你就收着，留在她身边，将来也不知便宜了哪个脏婆子！我先回去了，姑娘那还等着我伺候呢！”说完转身就走了。
邢岫烟叫都叫不住，只能捧着东西看着绿萼的背影慢慢远去。
邢岫烟知道妙玉的性子的，送出来的东西是再不肯往回收的，只好抱着包袱往回走去。彤姐儿手里提着一个花篮，头上戴着一个花冠，好奇的问道：“姑姑，这里面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