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時
讓娜與彼特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那天的事,平靜的日子在讓娜趕工打樣之中,悄悄地過了一星期。這天下午彼特像往常一樣,下午在外送完貨回來,才到路口就發現一輛馬車停在裁縫店門口,他認得馬車旁車伕的黝黑皮膚與深邃五官,他不禁握緊拳頭。老在晚上偷偷把讓娜帶走的男人,消失了一個禮拜,終究還是來了……
薩摩感覺到有人接近,轉頭望了彼特一眼,又淡漠的移開視線,他並沒有把充滿敵意的彼特看在眼裡。他認得彼特,曾經有幾次帶讓娜去黎塞留府邸的時候,在角落發現彼特躲在暗處身影,本來他與讓娜的秘密行動不能讓安菈以外的人發現,後來黎塞留公爵看在彼特是安菈兒子的份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薩摩不用理會。也的確,像彼特這樣平民裁縫店的兒子,還不至於釀成大禍破壞黎塞留的計畫。
然而薩摩不予理會的態度,讓彼特更為惱火。這個男人憑什麼對讓娜的事那麼胸有成足,彼特不覺得自己會輸給外來的雜種傭人。
這時讓娜從裁縫店裡出來,兩手抱著她和彼特花好幾個晚上熬夜打樣好的衣服。薩摩一手接過讓娜手裡的東西,另一隻手伸向前。讓娜一手搭上薩摩的手,一手提起裙擺,踏上馬車的階梯。
原本都是偷偷摸摸的兩人,今天卻駕了馬車,彼特心裡不祥預感油然而生,彷彿她這一去,就會永遠離開他「讓娜!」彼特朝馬車狂奔。
讓娜已經在馬車內坐定,薩摩幫她關上門。
「可惡,等等,讓娜!」彼特幾乎是用吼的。
讓娜聽見彼特的聲音,從窗戶探出頭。
「不准去。」彼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撐住膝蓋彎下身子吞了口口水,又趕緊直起身子抬頭「我叫妳不准去,聽見沒有。」
讓娜漂亮的藍色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平常彼特的毛燥粗魯她早就看慣了,但她從沒看過他那麼激動「我只是去杜巴利公爵那裡送打樣,晚一點就回來了。」
彼特愣了一下。凡爾賽宮的貴族百百種,一般平民聽過的,不是有來往,就是惡名昭彰,而杜巴利公爵,剛好屬於後者。市區近郊有一區圍籬高築的私宅,當夜幕降臨時,白日深鎖的大門便會敞開,迎接一輛接一輛的貴族馬車,馬蹄聲清脆的踩踏著石子路,駛進神秘的宅邸,傳言裡頭都是供貴族們玩樂的勾當,總是有些嚮往貴族生活的少女,揣著麻雀變鳳凰的期待,踏進去後再也沒有回來過,而這一切可疑勾當的幕後主使者,便是杜巴利公爵。
薩摩俐落一躍上馬,韁繩一攬,馬車緩緩起步。
「妳給我下來,要送也是我去送。」彼特趕緊小跑步跟上。早知道是做給杜巴利的,他恨不得自己從沒幫過她,他想起那天他瞥見讓娜和一名貴族模樣的男子走向裁縫店,難道那人就是杜巴利。
「我是他的裁縫師,他要我去……」
「妳怎麼可能做裁縫師!」讓娜明明對裁縫什麼都不懂,更不可能去做百般挑剔的貴族的裁縫師,領悟到這一點的時候,彼特更是生氣的吼「混蛋!」
一輛馬車駛進街道盡頭的黃昏,讓娜從窗戶裡探出頭來,望著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追不上的彼特。她垂頭喪氣的坐回馬車裡,望向手邊的打樣,伸手撫了撫,那是她和彼特努力出來的成果,原來她並沒有得到他的認同,嚴格來說,這份打樣的確不是她一人做的。她無精打采的趴在窗沿,她的金髮隨風飄散「薩摩……我是不是不要去比較好?我好像沒辦法做杜巴利的裁縫師。」馬車駛出市區,周遭安靜下來,扣羅扣羅的馬蹄聲交雜著讓娜清晰的咕噥。
「小姐這一個禮拜那麼努力,黎塞留公爵相信小姐一定可以做好裁縫師的工作。」每次不安的時候,薩摩的聲音顯得特別可靠。
「嗯……」的確,她為了打樣趕工,已經一個禮拜沒去見黎塞留公爵。
馬車駛上小丘,在夜幕降臨時,抵達一處郊區私宅,深鎖的大門緩緩由內開啟,駛進一場未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