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 刁难凌若(一更)

  一炷香的时间不长不短,若是藏得隐蔽,天弋即便掘地三尺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寻到我。
  但重要的是,我识路的本领极差,对此地的地形完全不了解。
  如此,藏要藏在何处?
  我如无头苍蝇一般在人声鼎沸的集市之中来回踱步,余光扫过摊前脸谱面具,心下顿生一计。
  既然无处藏匿,不若换个身份,换副模样,大大方方地在灵山脚下待上一天一夜。
  “且歌姐姐,随我来!”
  隐在巷口的凌若以轻纱遮面,猛然将我拽进人烟稀少的巷子中。
  我回眸看着一身黑衣遮身,杏眼樱唇,气色红润的凌若,随压低了嗓音,“我现在显然成了天弋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还是离我远些,免得祸及己身。”
  “阿弦他还好吗?”凌若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声音极轻,轻如翦羽,落于心尖,了无痕迹。
  青丘的事,我略有耳闻。
  据传,北弦月自凌若离去之后,又寻了一娇俏狐仙,神似凌若。
  不过,这些话我并不打算告诉凌若。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斩断情丝,我决不能让她重蹈覆辙,在无望的爱中自掘坟墓。
  “一切如常。”
  我如是答道,鬼使神差地将手轻置凌若腹上,又忆起没能保住的孩子,两行清泪顿涌。
  凌若不明所以,忙不迭地为我递上了绢帕,“师兄成了堕佛一事,我亦有所耳闻。眼下的他,再无人性可言,姐姐务必小心应对。”
  “嗯。”
  我紧攥手中面具,虽已想到应对之策,但天弋愈发难测,我亦难掩心中顾虑。
  凌若扫了一眼我手中的面具,转而颇为认真地询问着我,“且歌姐姐,你若是信我,就随我走一遭吧!不然,我估摸着你大半天都走不出集市。”
  该信凌若么?
  她曾为了得到北弦月廉价的爱,无所不用其极。
  但于我,十世投胎,她均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我,从未伤害。
  “且歌姐姐,时间不多了,快走吧!”凌若再度催促着我,直把我往她的居所处引。
  闻言,我遂紧跟在她身后,一时无言。
  “明日酉时,祖师爷将于灵山顶上佛坛净莲之中闭关修炼。届时,我当上山一趟,为祖师爷熏燃沉香,以助他安心凝神,飞升破空。”凌若将木屉中的沉香笼交予我手中。
  “何意?”
  凌若压低了声音,仔细说道,“要委屈姐姐幻成凌若的样貌了!这样一来,明日酉时,且歌姐姐便可携通行令牌,上山为祖师爷熏染沉香。祖师爷闭关在即,由大成境界飞升至破空境界十分凶险,定然没有心思管旁的事。”
  我犹疑了片刻,遂出言询问道,“若我所行出了破绽,可会殃及你?”
  凌若浅笑道,“且歌姐姐大可不必担忧凌若。凌若能在祖师爷座下安稳度日,并非侥幸。祖师爷惯用的沉香中,有一味特殊香料,取自我的眼泪。因而,即便我犯下大错,短期内祖师爷亦不会动我分毫。”
  之前,我便觉得凌若的眼眸同寻常人的不太一样,瞳孔中的杏花光点勾魂摄魄,想不到她的眼泪竟还有制香的奇效。只是,以眼泪换得在灵山的安稳日子,其间艰辛,亦无法言说。
  砰——
  此时,天弋已经一脚踹开院落的门,径直朝屋内走来。
  他手上托着一精巧的香炉,香炉里头,是小半截燃尽的焚香,尚还冒着热腾腾的黑烟。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寻来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愈发惴惴不安。
  凌若慌张地将我塞入里屋之中,并小声嘱咐道,“别出来。”
  不等我回话,凌若便转过身,小心地护着自己显怀的孕肚,朝阔步而来的天弋迎去。
  “师兄今日怎得有雅兴光临寒舍?”
  凌若声音清冷,如广袤大漠上的空灵箫声,透着一股绝尘的高傲。
  天弋直耸云端的浓眉因愤怒微微倒竖,他并无多少耐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她人呢?”
  “师兄指的是谁?”
  凌若眨了眨眼,恰巧对上天弋杀气腾腾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在贫僧面前装傻,讨不得好!”天弋将尾音拉得老长,倒像是说给我听的一般,转瞬间单手扼着凌若的脖颈,神色愈发晦暗不明。
  他果真同之前大不一样了!
  之前,他虽仗着天意行凶作恶,但起码知道护着凌若。
  而今,他眼里已无半分仁慈,纵是曾诚心相护的凌若,在他眼中,亦如草芥一般,随时可舍去。
  “师兄,掐死我,对你并无好处,难道不是吗?”
  “贫僧佛道大成,比祖师爷快了一步飞升破空,你以为,贫僧会怕他?”
  天弋愈发张狂,言语中尽显轻蔑。
  凌若反应极快,亦顺着天弋的话往下说道,“师兄佛道大成,实乃万民之福。他日,师兄若得以战胜祖师爷,凌若自当第一时间归顺。不过,眼下时机尚未成熟!师兄若在此时对我痛下杀手,祖师爷再无秘制沉香可用,定然雷霆震怒。祖师爷发怒,于师兄,并无好处。”
  天弋闻言,慢悠悠地松开了凌若已被他勒出红痕的脖颈,转而朝屋内走来。
  “她藏于何处?”
  天弋落座在屋间案几前,替自己斟了杯茶水,浅尝之,眉头微蹙,“到底是手艺生疏了!索然无味。”
  凌若答道,“凌若有孕在身,不得饮茶,只喝白水。”
  天弋闻言,曜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怒。
  他将视线从三米开外的窗台处移至凌若身上,额上青筋暴起,“谁允许你怀上的?”
  凌若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答道,“师兄当日不也在青丘?”
  “这一点,你和她倒是极像。浪荡货,欠收拾!”
  天弋饮尽杯中白水,旋即一手捏碎茶杯,任由自己掌心被碎瓷渣划得鲜血淋漓。
  我看着一脸阴鸷的天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要是再刁难凌若,我定不顾一切,冲出去同他拼命。
  虽然,与他拼命无异于飞蛾扑火,但我实在没法看着一心为我的凌若再受伤害。
  天弋出神地看着手心的伤口,忽而抬眸,面露诡谲笑容,邪魅狂狷。
  “清理干净,用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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